第13部分


祯九年(1636)夏月
临川刘文龙云子甫著

原道辟邪说
释通容
原道辟邪说题解
《原道辟邪说》的作者是释通容,号费隐,俗性何,福建福清人。十四岁出家,十七岁参湛然和尚于华林寺,继往庐山谒憨大师。后参密云圆悟于吼山寓次,受嘱后住黄檗及嘉兴,又迁天童寺,后主经山寺。其弟子隆琦传法日本,为日本黄檗之祖。弟子璞聪住北京海会寺,为天童派北传之祖。
《原道辟邪说》分四个部分:
(一)〈揭邪见根源〉指出,天主教以天主为根源,但从佛教的角度看,天主是万物之道元,人人俱足,个个不无,物物如是,法法亦然。利氏不悟此意,妄自推穷计度,便妄执有个天主。接着证明了万物无始无终,首先,用人来证明:人心念无穷,故人无始终;万物唯心,人与万物契同,故万物无始终。其次,用时空无限来证明万物无始终。再次,用生息始终往复轮回而没有尽头来证明万物无始终。又次,证明了天地万物唯心的道理。最后,用三支比量证明万物无始终,反驳天主无始无终,证明了天主教妄执天主为妄见邪说。
(二)〈揭邪见以空无谤佛〉指出佛以无始无终全真大道,演为一乘实相了义之法,即事事法法皆住于本位,事事法法皆无始无终,俱是实相尝住之体,并非从空无而出。批评天主教以空无谤佛是因为不明白实相尝住之理,才会以天主为贵,谓佛教是空无。以此说明天主教迷空情现、业识茫茫而无本可据。
(三)〈揭邪见不循本分以三魂惑世〉中,首先引用《天主实义》中所说的万民皆不安本分而不止足的话,指出利氏不循自己本分而向外驰求,终无了日,是因为不知人人固有本性大道,不假外求。如果各安其分则天下太平,不安其分则悖尝不论。进而批评利氏不安本分的邪说,会导致致君为愚、使臣不忠、上下不和、天下之事悉皆倒置的后果。其次,批判利氏并弃三教而以三魂惑世。指出如果人有三魂,则不能践形复性;如果说禽兽不具灵魂,则会致人恣杀,迷中生迷,妄中增妄。
(四)〈揭邪见迷万物不能为一体〉针对利氏提出的万物不能为一体,万物与天主不能为一体的观点,阐述了万物无始无终,万物一本于心性理气,大本通物我,包万有,齐群象,无所不该而无所不贯,故与万有、群象、古今、物我为一体。并且,大本超乎识心妄想,无名无相。指出利氏用识心妄想,故妄执天主,说明只有出妄执才能合于真常之道。
本文亦辑入《辟邪集》。

寓黄檗释费隐通容著
一、〈揭邪见根源〉
1、天教以天主为根源
按利玛窦邪见,妄著《天主实义》一书,列为八篇。而首篇论天地万物布置安排,皆由天主所生。论至天主则曰,天主之称,谓物之原,如谓有所生则非天主也。物之有始有终者,鸟兽草木是也;有始无终者,天地鬼神及人之灵魂是也;天主则无始无终,而为万物始焉。据此便是利玛窦妄执无始无终为天主之邪见根源矣。
2、天教雅见根源辨
(1)天主实为万物之道元
殊不知此无始无终,正是吾大道之元,亦是吾全真之旨。且此全真之旨,人人具足;大道之元,个个不无。在圣无增,处凡不减;抑亦在天而天,在人而人。至于物物如是,法法亦然,固无二。无二分,无别无断。故悟此谓之圣人,迷之谓之凡夫。要且凡夫之与圣人,初无二致。如此则圣凡靡间,而物我匪亏,显见大道之元无彼无此,全真之体无始无终,一道平等而浩然大均矣。
(2)利氏妄执天主为根源
盖玛窦不悟此意,专用心意识向天地万物上妄自推穷计度。以心意识向天地万物上推穷计度到虚玄深貌处,自家体贴不来,便妄执有个天主具无始无终之量,能育天地,健生万物。而万物则有始有终,谓鸟兽草木是也,有始无终则天地鬼神及人之灵魂是也。惟天主无始无终,能制造斡旋。
(3)利氏矫高论而卑圣贤
且指物比类,要人钦奉遵守。而矫为过高之论,卑劣今古圣贤。指人都无有主,而引诱多方,党于邪见,假词击难,辨驳繁端,不啻枝上生枝而蔓上生蔓。兴如此烦碎之辨,正眼观之,何益于事?所谓毫厘之差,有千里之谬,信不诬焉。
3、论万物无始无终
或云:“人物鸟兽与天地鬼神,如何见得是无始无终之旨耶?”
(1)因人契证
曰:“前已总明,今又复问,姑分二说:一者,因人契证,以显人物天地及其鬼神,俱是无始无终底意耳。
①以心念证人无始终
就当人心念上返照穷元,则过去心念无有,而未来心念无起,现在心念无住,三际既无,则心念全无始而亦全无终矣。若心念既无始而又无终,则身体脱然无系,亦无前后三际,了无生死去来。直下披露无始无终,即色身五蕴,完全解脱;而大道全真,备在我矣。
②人与天地万物契同
既人人返照穷元,契无始终,则草木鸟兽天地鬼神,当前廓尔,貌无形迹,便是草木等类全无始终,而显大同之旨也。且草木自不云草木,鸟兽自不云鸟兽,天地自不云天地,鬼神自不云鬼神,皆是当人识心分别,见有差殊。若无识心分别,则头头是道,物物全真。
ⅰ、《楞严经》言
故《楞严经》佛对阿难云:“汝今谛观,法法何状?”正此之谓也。
ⅱ、马祖之语
又马祖云:“凡所见色,皆是见心。”亦不外此意。
ⅲ、玄沙祥师故事
又玄沙禅师一日于斫柴次,见一老虎面前,傍僧云:“和尚,虎。”玄沙云:“是汝虎。”玄沙归院,傍僧问:“适来见虎云是汝,未审尊意如何?”玄沙云:“娑婆世界,有四种极重事,若人透得,不妨出得阴界。”可见无识心分别,则物物契同,纵猛虎当前亦无可惧矣。
ⅳ、天地无识心分别
又“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则天亦无识心分别,故能行四时生百物,而与四时百物冥相溥洽,更无缺悖者矣。
ⅴ、鬼神无识心分别
又“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夫鬼神既非视听可及,又能体物不遗,则鬼神亦无识心分别,而其德固为盛也。
③因人契证万物无始终
且孔子推鬼神之德如此之盛,而玛窦谓有始无终,岂其宜乎?然则鬼神、天地、鸟兽、草木,虽因人契证显其无始无终,要且自性如是,而亦自离意言境。故经云:“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故说无生。”无生之体浑然一致,默识心通而与契合,无容妄想执著拟议分别于其间矣。
(2)不因人证
二者,以明天地、人物及其鬼神不因人证,本来是无始无终,全无间隔之差。
①天地万物多广无尽
且据实约多广而论,则虚空无尽,而所包世界亦无尽,以所居众生亦无尽,乃至天地、鬼神、草木、鸟兽悉皆无尽,不得而数量之。以虚空无有边际,则凡所有物悉无边际,法尔如是,非是强为使之然也。
②天地万物久常无终始
又据实约久常而论,则虚空无终始,而世界亦无终始,众生亦无终始,并及天地、鬼神、草木、鸟兽悉无终始。觅其终始起伏,了不可得,以显虚空世界一切众生及天地、鬼神、草木、鸟兽,同时同际,无分前后,永久常存,炽生不息。盖亦不期然而然,非使之然也。
(3)以生息始终证
①万物有成住坏空之劫
然我土传说,谓盘古之时,始有天地人物等类,而盘古之前,无有天地人物一切等类者。此据理推之,系一切众生情分召感,以成生息始终之道,正我佛说随一切众生差别之性,故有成住坏空之劫不同,至于纤悉之物皆具此劫。劫数因缘载《藏经》恶字函,《起世因本经》内《住世品》备悉。
②世界多多无尽
又据理推之,世界有多多无尽,则此世界成,而彼世界坏,彼世界住,而此世界空。空而复成,成而复住,住而复坏,亦不期然而然,势之必然。非此世界坏,而彼一切世界悉皆坏之也,如是则盘古之前,无有世界人物。据我娑婆世界之说,非极空际,所有世界悉无之也,理亦明矣。
③以别分天地之始终
譬如一州城市,自有方隅,据方隅中,俱有屋宅。毋论一隅屋遭回禄,一回禄后则屋又仍依袭始造。据始造中,又有最初第一始造之者。就最初第一始造之者,比一物之始生而后依袭多生。一物如是,众物亦然,此便是喻利玛窦妄执天地人物及草木鸟兽有最初始生之谓也。然各方隅中,所有屋宇,有遭回禄及不遭者,喻之劫数有住有坏,此约别分,以明天地物有始有终也。
④以同分明天地无始终
一州县中城市屋宇,望之俨然,无有毁者及不毁者。喻之极空,所有世界终古象立,无有坏者及不坏者。此约同分,以明天地万物无始无终也。
⑤同分明物悉无始终
以同分言而该多广众博故,以别分言而就约略窄狭故。总以同分明之,虚空无尽,众生无尽,世界无尽,乃至天地万物悉皆无尽。既皆无尽,则无始无终。既无始终,则天地万物皆无始终,而众生世界亦无始终,乃至极虚空际,凡所有物悉无始终。
4、天地万物唯心
(1)事物一体备于人心
如是则纵目所观,纵手所指,物物头头,事事法法,本来无始而本来无终,自具大道之元,全真之旨。又会而归之,总备当人自心,显为一体焉。
(2)世界总在一心
今略比明,盖当人有心思及一物,则一物可知可见,并及可闻。一物不思则不可见,亦不可闻,并不可知。类而推之,一物如是,众物亦然,乃至一世界如是,多世界亦然。既尔则一人有心,一世界现;多人有心,多世界现。无多人心,无多世现。一人无心,无一世现。如是则世界之广多,事物之弥盛,总在一心包罗该博,无一法而不具摄者。
(3)万物唯心之引证
故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子思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程子曰:“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经亦曰:“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又云:“心也者,总持之大本,万法之洪源,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知莫能知,识莫能识,默契其旨,存乎其人也。”
5、以三支比量证万物无始终
(1)三支比量之义
又于此当立三支比量,以防外道毁法之谬。盖西域菩萨与外道论义,要显三支齐备,则义胜许立。若宗、因、喻三支不齐,或宗与因相违,而因与宗相违,而喻与宗因相违等,皆不能立,自堕赤幡之下,甘倒著衣而出,或自斩首立誓,以见法有输胜故也。
(2)以天地皆无始终证
今初立量以先,明天地万物皆是无始无终,为原道全真,故此当先立量云。大道全真为有法,天地万物具该为宗,一于无始无终为因,同喻如虚空。以虚空亦绵亘不断,无有边际,而具该万象,故异喻如龟毛兔角,以龟毛兔肉本无所有,异于无始无终,不能与万象具该也。
(3)以万法会归唯心证
次当立量,以万法会归唯心,则立量云唯心为有法,万物具备为宗,亦以无始无终为因,同异二喻一如前例,兹不烦赘。
6、驳天主无始无终
且玛窦妄执有天主独具无始无终,而生万物为有始有终,理甚乖舛,诚不足信,试以辨明。
(1)天主是混沌空晦
盖万物既有最初始生之时,则最初始生之前,无有万物。既无有万物,则必彼时天主能生之功,亦必有灭有终,以因天主能生之功有灭有终,故显万物最初始生之前无有。既彼时无有能生之功,又无所生之物,则显无有天主,唯一混沌空晦而已。照如前论,众生召感混沌空劫是也。而玛窦不悟,错认妄计为天主以具无始无终,宁不邪谬之甚乎?
(2)无有天主以生万物
且伊既谓天主具无始无终,则应智能体用悉无始终,方显为全智全能,有健生不息之道。若有间隔空缺于其中,则非是健生不息之道,亦非全智全能之理,而亦愈显非具无始无终之体量也。譬如虚空该罗万象,无时间离,而亦无可逃遁,直与万象无始无终,方称全功。岂有天主具无始无终为全智全能,而独生物有间、有缺、有减、有终乎?然则据伊妄计天主,错认虽多,不用尽究,就此最初生物一端,反覆辨论,理穷于是,显见无有天主,明而且著,谁有智者受伊外道之所惑哉?
(3)以三支比量驳天主无始终
又纵伊谓天主则无始无终,而生物谓有始有终,今以三支比量,照破宗因相违,诚外道法,固不能立,理无可信也。于此当立量云,天主为有法,能生有始有终鸟兽草木为宗,自以无始无终非所由生为因,同喻如龟毛生物。以龟毛非所由生,本无所有,则无生物之理。既无生物之理,则因与宗相违,而亦宗与因相违。既宗因相违,则伊所立天主之义不极成矣。唯是自法相违,矫乱不一者,异喻如人生人,以人同人类,故异于无始无终非所由生之天主,生出有始有终之鸟兽草木也。智者于此推而鉴之,则知伊之妄计天主,固为无根之谈也。
7、妄执天主为邪见之实义
然玛窦全不省天地万物备于自己,而自己与天地万物具足无始无终本来者一着子,向天地万物之外,妄执有一天主独具无始无终,诚为邪见外道也。盖不信大道本来具足,向外别立有法,名为外道。不见大道本来自具,妄见别有一法,为之企慕,名为邪见,故命名曰《揭邪见根源》。然则其书总明是邪见,而称《天主实义》者,正是妄执有天主为邪见之实义,则其书当叱为邪见书云。
二、〈揭邪见以空无谤佛〉
1、天教以空无谤佛
邪书第二篇,假以中士谓吾中国有三教,各立门户。老子谓物生于无,以无为道;佛氏谓色由空出,以空为务。此亦见玛窦外道,不识我佛单阐无始无终全真大道为究竟,妄以空无生物谤我佛矣。
2、空无乃了义之法
殊不知我佛以无始无终全真大道,演为一乘实相了义之法,为之开示,令人悟入。
(1)一乘实相了义之法
且一乘者何?乃实相常住之法也。此实相尝住之法在于何处?就现前天地万物。纵目所观,纵手所指,头头就位,物物天真,从本以来是实相尝住之法。物既如是,人亦复然。故《法华经》云:“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尝住。”以事事法法住于本位,则天住天位,地住地位,日住日位,月住月位,人住人位,物住物位。既各相住于本位,则本位即是无始无终、实相尝住之体。既是实相尝住之体,则显天相尝住而地相亦尝住,日相尝住而月相亦尝住,人相尝住而物相亦尝住。既都是尝住,则天地万物古今物理,皆一乘实相尝住之法也。且此一乘实相尝住之法,从本以来,非空非有,非因非缘,非自然性。四句既离,百非并遣。口欲言而词丧,心欲缘而虑忘,直得出乎心思言议之表,默契于斯者,可谓悟入实相尝住之法矣。
(2)以空无谤佛皆妄言
夫如是,则目前色色物物,岂从空出耶?若从空出,则终归于空,岂得谓之实相尝住乎?既非空出,则是汝妄言谤佛谓色从空出,义固堕也。以空为务,义亦堕也。空能生物,义亦堕也。汝义既堕,则汝此篇说话辨论穷诘皆妄言也。
3、以全真元道喻天教外道
汝谓“二氏之徒,并天主大父所生,则吾兄弟矣。譬吾弟病狂颠倒怪诞,吾为兄之道,恤乎,恨乎?在以理谕之而已。”观汝不达全真道元,妄执有天主,则汝是邪见外道,岂我佛为汝兄弟乎?汝既邪见外道,正病狂颠倒怪诞,至无穷劫,未有返日。我今且不恤汝,亦不恨汝,但以全真元道之至理喻汝耳。汝之夷辈,其亦知返乎?
4、以元道正理服天教邪见
汝又谓“坚绳可系牛角,理语能服人心。”观汝不达全真道元,妄执邪见,则如野牛妄奔妄触,无有休日。我但以元道正理为坚绳,亦可系汝邪见之牛角,且不计汝服不服矣。
5、以虚无谤佛是迷空情现
汝又以虚无为贱,以天主为贵,是汝既不达实相常住之理,妄谓佛教是虚是无。如谓之虚,汝自妄虚也;谓之无,汝自妄无也;谓之贱,汝自妄贱也,又何能浼渎我佛乎?汝又谓试以物之所以然观之,既谓之空无,则不能为物之作者、模者、质者、为者,我教既非空无,是汝妄计为空为无。试如所言,不能为物作者、模者、质者、为者,此是迷空情现,益见汝自败露矣。
6、天教业识茫茫无本可据
然汝既不达大道之体,人人本具,物物全真,妄以空无,作此反覆辨论,欲取胜于佛,吾知汝不能取胜,特自取败,抑亦自无自空自虚。汝若是诚是有是真实,决不自甘作此无主孤魂,计心外有一天主,百年之后往彼依附。使一切人都作无主孤魂,悉如汝者,真所谓业识茫茫无本可据也。
7、利氏不识佛法丑妇效颦
或云:“色由空出,以空为务,玛窦亦有所凭,未必臆说。”曰:“纵有所凭,亦不过我家小乘偏计色空之谓,非是我佛一乘实相之谈。然玛窦未曾备览佛经,唯迹朱子《大学》之序,谓异端虚无寂灭之教,其高过于大学而无实。且朱子亦不曾备究佛经大乘实相之旨,不过涉猎见闻,影响附会于其间,便以为然矣。然朱子一言之错,而玛窦据以为凭,丑妇效颦,转见其陋。邪蔓引蔓,不可胜长,凡我金汤固当剪除云。
三、〈揭邪见不循本分以三魂惑世〉
1、利氏不循本分妄求天主
(1)利氏谓万民不止足
邪书第三篇内,假以中士谓:“谁有安本分而不求外者,虽与之四海之广、兆民之众,不止足也。”
(2)利氏不识本性而外求
愚矣!此亦见玛窦自昧,全不知悟。盖伊既妄计心外有天主可慕可修,可创业于彼,便是不循自己本分,而向外驰求,终竟无有了日。反说他人谁有安本分而不求外者,见倒惑生,理固然也。
(3)悟本性大道则不外求
始不知人人所固有者曰本心、曰本性、曰大道,并形所由来者,今古圣贤莫不于此尽心性焉。故以斯道以觉斯民,百姓安而君王治。故君王富有四海不以为多,兆民之众不以为盛,不谓不止足,抑亦非愚,盖分所固有也。匹夫之穷,一箪食,一瓢饮,虽居陋巷,不改其乐,终不外慕,盖亦自安其分也。
(4)各安其分则天下太平
使人人各安其分,则上下和睦而四海晏然,天下于是太平矣。如是则君安君位,臣安臣分,而百姓庶民悉皆安分。既皆安分,则道流德化于其间,固不外乎当人自心与自性也。
(5)不安其分则上下不和
然则玛窦迷于本心,失于本性,理必悖尝逆伦。致君为愚,使臣不忠,而上下不和,凡天下之事悉皆倒置,必自利玛窦辈。向外多事不循本分之故也。
2、利氏折断天下之心
(1)利氏谓三教折断人心
伊又谓:“然则人之道人犹未晓,况于他道,而或从释氏,或由老氏,或师孔氏,而折断天下之心于三道也乎?”
(2)三教同契一贯
夫明其心,尽其性,不假于外,则人道备,而释氏同,老氏契,而孔氏贯。且此三者,一犹三,三犹一,如宝鼎之三足,摩醯之三目,不期然而自然,能复天下之心无有遗逸,何断折之有?
(3)利氏昧本心而折断人心
玛窦诚异于此,昧却本心,妄求于外,则人道固未晓,抑尤迷于释氏,而老氏、孔子全未梦见,故谓折断天下之心于三道也,不亦宜乎?
(4)利氏并弃三教
于此亦显见玛窦将儒教与释道并弃,不在伊目。岂孔子为万世师,一旦被此邪见所蔑,而明鉴君子当与排击归于正理,是急务也。
3、利氏以三魂惑世
又以三魂作多方辨论,惑世诬民,其害不一。
(1)心身一如不二
试以圣言量破之。孟子曰:“形色,天性也,唯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夫践形者,就其本体当然之理,全真默践,合乎天性为一体。直是心身一如,身外无余,色心不二,神形靡间,而身前弗虑,死后不计。圣人于是了生死,通神明,亘古今而不磨,诚为大道之根本也。
(2)三魂有别则无实践
而玛窦不达圣人之道,妄以游扬魂虑为实法系人,望于大道已甚不可。何况更于一人计有三魂,曰灵魂,曰觉魂,曰生魂。谓生魂之与觉魂,百年都灭,而独灵魂百年不灭。夫有灭有不灭,则不能践形为一体,亦非合乎天性之道。唯是欣厌取舍生灭边事,而当人本命元辰大全之旨,全无实践。可知伊是无主孤魂,随处栖泊,不驰天堂,便入地狱,一凭天主赏罚,自无立地之处矣。
(3)禽兽不具灵魂则致人恣杀
又裂禽兽不具灵魂,应供口腹,致人恣杀,全无不忍之德,将吾圣贤尽人尽物之性,一时迷没。且人分上计有三魂已是迷妄,何况更裂禽兽不具灵魂,致人恣杀,宁非迷中又生迷,妄中复增妄乎?
(4)君子当破三魂邪见
据此,诚为穿凿邪见,业识纷飞,害己害人,其谬固不可胜言也。岂知我圣人能践乎形,天性一体,而心身一如,身外无余,色心不二,形神靡间。故生前过去弗计,而死后未来不虑,觌体了然,无容毫发于其间,所以神明烛古今,直与天地伍焉。此又理学君子,固宜烛破其外道之邪见,惑世误民之太甚也。
四、〈揭邪见迷万物不能为一体〉
邪书第四篇,以万物不能为一体,又以自执天主不与万物为一体,亦以万物不可与天主为一体。识情计度,势固然也。
1、舍心性则万物无大本
盖伊舍乎心,离乎性,向天地万物之外,执有天主,诚虚妄法,如龟毛兔角,无可与万物谐,而万物又岂可与虚妄该乎?无怪伊谓物物各一类,彼此各一躯,尊自尊而卑自卑,大小相背,巨细相凌,不能一归于大本,亲荐其觌体也。
2、万物本无始终
夫大本也者,乃天地万物本于无始,而亦本于无终也。若万物究竟有终尽之时,则试问伊邪辈,即此天地万物从今日去至于未来,何时、何日、何月、何年、何世、何劫是终尽之验乎?若万物亦有始生之时,则亦试问伊邪辈,即此天地万物从今日始推至过去盘古之前,离汝妄执天主能生之外,而此万物亦是何时、何日、何月、何年、何世、何劫是始生之兆乎?吾知离汝妄执天主能生之外推之,万物固无始也,而亦无终也。
3、万物一本于心性理气
既无始而亦无终,则即此无始无终,是天地万物之大本也。悉其名则曰本心,曰本性,曰至理,曰大义,曰一气,名目虽多,而旨固无外此无始无终之大本。融其大本,则曰亘古今,通物我,包万有,齐群象,无所不该而无所不贯。故此大本,与万有、群象、古今、物我为一体。盖名相虽殊,而所禀之道体一也。
4、大本超乎识心妄想
然则物物头头,道体不昧,则名无其名,而相无其相,名相不立,而全体觌露,超乎识心妄想,出于思议之表矣。苟涉思议,形于妄想,则名相殊而町畦现,大小别而尊卑异。欲合为一体,不止如人欲到东京行向西,日劫相背,终无到日矣。
5、利氏舍心性而妄执天主
此正合利玛窦用识心妄想,分别万物,不能为一体之实验也。然既迷一体之旨,亦背一心之道,故舍乎心,离乎性,向天地万物之外,妄执有一天主,将我三教圣人心性之道,窃合其量,谓天主无始也,无终也,具有无量之能,包乎天地万物,而不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故贱天贱地,贱人贱物,贱古今圣贤,反谤我佛说心量之法为诳经,为傲慢。将圣贤阐天地同根、万物一体,矫揉悉尽,几为伊识神所迷矣。呜呼!舍乎心性终古经常之法,妄执天主为过高,窃于圣而反毁乎圣,喷此腥唾,如口含粪橛,自臭一时。比我圣贤终古常道,岂可同年而语乎?
6、出妄执则合真常之道
或云:“天地万物本于无始无终,为今古常法,有义乎?”曰:“凡天地万物,在乎当人善契不善契,止于几微之间。若认以为有,是妄执尝见;若认以为无,是妄执断见。默契于其间,则出乎妄执有无断常之见,而合于无始无终、一实真常、亘古亘今之道也。
7、利氏以断见而妄执天主
若利玛窦,则以天地万物为有始有终,不契真尝之体,计为断见。且吾圣贤阐心性之外更无余法,纵执有之,皆是虚妄不实。而玛窦偏计心性与天地万物之外,执有天主,另具无始无终有无量能,诚以虚妄不尝之法,计以为常。如是则尝计无尝,而无尝计尝,转遍计度,叠成六十二种邪见。如我圣典所明,而玛窦悉皆备足,望我一实真尝之道,何日而得染指乎?

诛左集缘起
释普润
诛左集缘起题解
《诛左集缘起》作于崇祯甲戍(1634)仲秋之望,作者是释普润。作者批评天主教不达唯心,全迷一体,故心外执法,妄执天主;阳排释道而阴贬儒宗,混乱理欲,倒置华夷;欺天侮圣,无父无君;鼠窥我土,蚕食我民。因此,呼吁卫道筹邦者当力排天教。

武林后学释普润著
一、天教是外道异端
夫天主教者,实乃邪因外道,反尝异端,法所不容,理之必黜者矣。按其始,挟技以逢好事,捏征以启信邪。既而招来丑类,朋作伪书。今举其尤,余推以类。
二、天教不达唯心全迷一体
盖彼不达唯心,全迷一体,故执心外有法,谓万物皆生于天主,性体不遍,一灵唯局于吾身。
三、天教阳排释道阴贬儒宗
且阳排释道以疑儒,阴贬儒宗而探学。斥率性为非道,讥事亲为不臧,怨禽兽以无灵,诬木石而有命。
四、天教混淆理欲倒置华夷
因以烹割为斋,蔑好生之盛德;悖逆犹孝,乱秉彝之大伦;抹杀轮回,谓无终而有始;私颁律历,示彼正而我偏;无后未为不孝,多妾诚为大愆;理欲混淆,华夷倒置。故凡入其教者,斩祖宗之祀,唯谄祭一天主;火神圣之像,但供十字刑枷;废父母三年之丧,行渠魁七日之礼;大呼“我主”、“我罪”,揕胸披发而号;暗洗圣水圣油,弹指点额而诡;驾言却祟以行怪,假托授秘而诲淫;伤俗败伦,靡所不至。
五、天教欺天侮圣无父无君
甚则蝼蚁佛祖,伯仲君亲。谓调易多少不通,堪赴丙丁童子;诬禅宗自他俱误,全然乌有先生;谤太极仁义为贱,虚三藏教乘为谬;妄指胡女产之耶稣呼为上帝,罢德变之魔鬼名曰释迦。奸盗诈伪之徒,一造其室,遂登永乐之天;尧、舜、周、孔之圣,不得其门,久锢炼清之狱。行人之不敢行,道人之不忍道,欺天侮圣,无父无君,至此极矣!
六、天教鼠窥我土蚕食我民
况复赂渔中贵,膻饵寒衿,贡献缙绅,簧鼓黔首,教之以避吉趋凶,制彼甘心而赴难,吊生庆死,激其奋志以乐忘。加以制火车,铸巨铳,城广岙,筑平和,帑叵测其所从,人不定其所止,鼠窥我土,业已五十余年,蚕食我民,不知几千万户。察其不召而来,既逐不去,其视三尺为何如?外貌谦恭,内怀诡谲,实与五胡无轩轾。得民如宝,挥金若泥,逼处都郡要隘,意果欲何为哉?
七、卫道筹邦者当力排天教
苟志于卫道筹邦、上弘下化者,应不啻贾生之痛哭,宁忍乎巢父之傍观。是故于舆力排杨墨,良有以也。初祖躬摧六部,岂徒然哉?
八、揭众言以诛天教左道
呜呼!哲人往矣,景慕空殷,踵斯作者,予日望之,润也匪似滥居禅窟,辄兴斯举,不获已焉。每思闻一言而谤佛,如三百予以刺心,后昆之罪首莫逃,先觉之功臣罔克,愧未及著全书而破邪,愿先驱揭众言以见志。于是搜诸遐迩得若干篇,缁素兼收,拙工靡择,意在广集同然之理,公诛左道之心。庶道统治统咸明,君恩佛恩齐报云尔。

崇祯甲戍仲秋之望
扶病书于闽漳南山潜云堂

辟天主教檄
释成勇
辟天主教檄题解
《辟天主教檄》作于崇祯十年(1637)春王正月,作者是武林释成勇,系云栖弟子。《辟天主教檄》历数天教罪状:潜居都会,用夷变夏,欺天罔圣,谤法蔑僧,破坏伦理,集怪诞以成书,布金钱而贾众,斩祀灭伦,斥《书》毁《易》,作乱妄行,诽诬高僧。号召佛子口诛笔伐,面折庭诤,标赤幡于当道,鸣论鼓于王庭,扫殄妖氛,肃清狐兔。
本文亦辑入《辟邪集》。

武林释成勇著
窃惟法本无诤,理难容伪,正邪元不两立,佛魔久已攸分。
一、天教罪状
1.潜居都会
爰有狡夷潜居都会,负固跳梁,乃法网之漏网。
2.用夷变夏
用夷变夏,诚王路之伏戎,害理丧心,殃民惑世。
3.欺天罔圣
指周孔为罪人,欺天罔圣。
4.谤法蔑僧
诃佛祖作魔鬼,谤法蔑僧。
5.破坏伦理
弟父友君,吊生庆死。
6.集怪诞成书
集怪诞以成书,其心叵测。
7.收买人心
布金钱而贾众,立意何为?包蓄异谋,诪张诡行。
8.斩祀灭伦
斩祀灭伦,藐二祖列宗之成宪。
9.斥《书》毁《易》
斥《书》毁《易》,塞百世一统之治原。
10.作乱妄行
恃钱神如无尽灯,肆焉作乱;昧般若如大火聚,妄敢轻尝。
11.诽诬高僧
害岂六师,眇同一介。甚至诬污云栖大师,诽辱天童和尚。灾近剥肤,怪同见斗。
二、佛子当扫殄天教
然吾道乃涅槃天上之皎月,霾翳何虞?但此类亦大悲心中之赤子,宁无痛惜?
某等既为佛子,幸际圣明,沈宗伯之谏疏犹新,许徵君之辟书尚在。凡我同仁,敬期共事,或口诛笔伐,齐吐徽音;或面折庭诤,各申妙辨。标赤幡于当道,鸣论鼓于王庭,扫殄妖氛,肃清狐兔。庶佛日永明,法灯遍炽。
曷胜惶悚,泣告。

崇祯十年春王正月具

天学初辟
释如纯
天学初辟题解
《天学初辟》的作者是释如纯,其他未详。
本文从九个方面对天主教教义以及天主教对佛教的批判进行了批驳:
(一)辟天主全智全能。指出天主不能使初人唯善无恶,也不能除去初人的为恶根倪,也没有再生好人以取代初人,并且坐视罪恶漫延,听任初人自善自恶,是罔民;不能做天地人物的主宰,称不上全智全能。
(二)辟天教本源。从佛教理论出发,论述了万物性同而形异,一性一体,而利氏错认本源,故割裂了人性与物性。
(三)辟以虚无为贱。从佛教理论出发,说明真空不空,言不尽意,而利氏无知,循名起执,故以空为顽空而妄加诋訾。此外,还从理学的角度证明儒家也崇尚虚无,并不敢以虚无为贱。
(四)辟杀生食荤。引用了伏羲、大禹、成汤、子产、孔子、孟子等儒家圣贤有好生不忍之心,以及戒杀生之命,说明杀生逆圣贤不仁之心,是获罪于天。
(五)辟轮回妄论。阐述了佛教的轮回理论,引用儒家经典中的典故说明轮回之理合乎儒家传统,并以能记忆前世来证明辩析轮回的合理性。最后,还把天主教的天降灵乎人,人或复登乎天,或经过炼狱而登于天,都说成是轮回。
(六)辟人物异性。论证了人物之同在性,人物之异在业,以此批驳人物因灵魂不同而物性不同。
(七)辟佛国净土说。阐明了佛国净土的本旨是“生则决定生,去则去不得”,指出印土并非佛国净土,天主教以印土为净土是无根谤佛。
(八)辟白马驼经之疑。针对天主教加在佛教东传白马驼经典故中的种种诬妄,作者指出,利氏既说“虚恢谲诈”,又说“不可究诘”,是前后矛盾,故入人罪。论述了“帝王托梦、宰相贡谀”的定语与记载不相符,也与历史不符,因为汉明帝并非昏昧之君,大臣也非贡谀之臣。并记述了即使使臣崇饰,其中有不可崇饰的真实所在,如舍利流光、放光说法、天雨宝花、众人诚心皈依等。最后,还介绍了佛经翻译认真与精细的过程,以及翻译者都是能人名士,说明佛经翻译并非像利氏所说的“取至番文,谁人识之?以意翻演,谁人证之?”
(九)辟佛经出自中国。用朱熹学佛、文人信佛,来说明佛法非中国文人所撰。
《天学初辟》的辩论方式是先引用利玛窦《天主实义》中的一段话,然后针对其中的话语进行批驳,尽管有些反驳由于站在佛教的立场,以佛教理论和思维方式进行批判,有失偏颇,但总体说来,论证严密,言之有理。这种辨教、护教方式与杨廷筠所著的《天释明辨》是一样的。
本文亦辑入《辟邪集》。

罗川释如纯著
一、辟天主全智全能
天教云:天主者乃全能全智,造成天地万物为之主宰者也。厥初生亚当、厄袜,此为人类之祖。其灵性,其形体,本极备美备福。后一犯违圣命,恩泽悉隳,病患随至,情欲错出,天路隔焉。此祖宗之罪污又递传于人类,故人从受孕来,即皆体是污染,而凡后来罪恶,无不由此根芽。
1.何不使初人唯善无恶
辟曰:然则天主赋命,唯善无恶,何不使亚当、厄袜,全其性善,绝其情欲,不为万代子孙清净之源乎?
2.何不绝初人为恶根倪
且当初生之人,情欲未及滋蔓,少展神功,俾渠克肖,岂不易易?况全能全智,则必洞彻万世之流弊。即盍去其方命者,并护后来人人善始善终,绝为恶之根倪,何不利益?而乃恣其恶念,蔓延至今,以致污染不了,是何自遣恶本耶?盖斩秀必除其根,疗疾必攻其本,而此人工犹穷委防微,何天主全能,而反养痈蓄蠹如此耶?
3.何不再生好人以易初人
若云天主彼时即欲灭之,但恐无传人种。然天主有生人不已之机,何不再生一个好人以之传耶?
4.何忍坐视罪恶漫延
若谓其恶未甚,不忍遽绝,则稽天之浸,发于涓涓;燎原之焰,起于星星,天主忍坐视乎?
5.天主不能为万物主宰
若谓已知其有生,必有过犯,而听其自善自恶,以定赏罚,是罔民也,其所主谓何?其称全智全能谓何?则知所谓天主者,非能为天地人物之大主宰章章矣,吾人又胡彼之惑为?
二、辟天主本源
天教云: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乃至以之为体,则此亦一体,彼亦一体,不可强而同明矣。
1.性体同而形体妄异
辟曰:盖体有性体之体,有形体之体,形则妄而异,性则真而同,不可不辨也。故论性体则智愚灵蠢,飞潜动植,小至尘芒,大至不可御,无少不同也。如论形体,则万品流形而自异。
2.万物一性一体
然非万物一体之旨之所取,胡可执相难性,而疑万物一体之本性乎?
今子若能了相无自性,并无自相,则相相一相也,性性一性也,而疑释矣。
3.利氏错认本源
余故知渠错认本源,故辄云人物不同性,人与天主性尤迥别,是为天主一性,人一性,物一性,而一贯之道碎裂无余。呜呼!以此论性而教斯民,实三教圣人之罪首矣。
三、辟以虚无为贱
天教云:上达以下学为基,天下以实有为贵,以虚无为贱。二氏之谓曰无曰空,于天主理大相刺谬。不可崇尚,明矣。
1.真空不空
辟曰:循名起执,罪恶之端;得意忘言,圣贤所与。盖不知妙无者不无,真空者不空,乃妙有真空、真空妙有之义耳。
2.言不尽意
况佛氏微旨,离四句绝百非,口欲言而词丧,心欲缘而虑忘。老氏亦云:“吾不知其名,强名之曰道。”遽可以空无尽之哉!
3.利氏无知而谤诬
盖耳食之徒,承虚接响,谓无为绝无所有之断无,谓空为毫无所存之顽空,不明其旨,妄加只诋訾。如人未到宝山,疑皆瓦砾,封于自见,非谤则诬矣。彼岂受尔之诬哉?
4.理学崇尚虚无
况“无极而太极”,不以无为贵乎?“吾有知乎哉?无知也。”不以空空为贵乎?太极即具众理,空空原涵两端,濂溪得嫡其传。尼父道统心脉,业承众圣,师表万世,抑将非上达之基,敢不崇尚而贱之耶?噫!大矣哉!空无之不可轻议矣,明也。而况不滞于是者,固可借此以非乎?
四、辟杀生食荤
天教云:自古及今,万国圣贤,咸杀生食荤,而不以为悔,亦不以此为违戒。又孟轲示世主以数罟不可入污池,斧斤以时入山林,非不用也。
1.圣人有好生不忍之心
辟曰:噫!是不知圣人有莫大慈悲,甚深妙义。转旋五浊生机之微,君子之所为,众人固所不识也。
(1)伏羲设网罟以警异类
伏羲氏始设网罟以警异类,详其意,总防民土处木栖之艰,而非以生厥我供恣其杀也。
(2)大禹驱禽兽各安其所
嗣是禹治洪水,益焚山泽,亦不过驱龙蛇虎豹于渊菹,使各安其所,殆非为杀生者作俑也。
(3)圣贤皆有不忍之心
是以成汤解网,子产纵鳞,与夫钓而不网,弋不射宿,君赐生必畜之。至于不折生草,不履生虫者,孔子仁之。然征仁术于觳觫之牛,验良心于恻隐之绪,故曰:“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其垂戒也孰严于是。前圣后圣,虽设施不齐,要之好生不忍之心,未始有不同者矣。
(4)圣贤戒杀生之命
苟天生禽兽,我杀我食,胡为圣贤袭此姑息之不忍耶?抑不知生而我给,反节罟之数入山以时耶?又胡为必斋戒于禘尝,禁屠沽于旱潦,无故不杀牛羊,七十政开食肉,其杀之之罪孰明于是。
2.杀生逆圣贤不忍之心
不幸而习行成性,莫觉其非。今予遽曰:“戒杀生者为不经,实天生而为我用。”如食河鲀者曰:“必不至死。”噫!于我何预哉?苟子亲闻天主,禽兽我生食尔也,禽兽死而灵亦灭也,恣尔杀不尔罪也。则可否则率天下后世之人,逆圣贤不忍之心,而为忍行者必此之言。呜呼!子之罪上通于天矣。至以菜中红液为血,种种谬妄、鄙俚之谈不足斥。
五、辟轮回妄论
天教云:轮回之说,乃闭他卧剌之语,佛窃为然,藉此以骇人者。自佛教人中国,始闻其说,诚不足信。
1.因果轮回之理
辟曰:性真尝中,求于去来、生死、迷悟、圣凡,了不可得。但清净心中,不达外境,唯心倏然而动,名之曰妄。以妄为因,作种种事业,业有善恶轻重之殊,故感报亦苦乐升沉之别。盖果非业不足以召,业非惑无从而兴。惑业苦三,更相由藉,如汲井轮,自成轮转。若揭日月于中天,诚无得而疑者。
2.以轮回辟天主创造
苟果不由业,则均为天主之所生,无论禽兽之卑,蜎蠕之眇,即人类中富贵、贫贱、寿夭、穷通,不啻天渊倍蓰,而天主之至公安在哉?其轮回之理如是,岂待窃闭他卧剌之语耶?
3.世尊以轮回教人觉悟
虽然果不自果,因业而果;业不自业,由惑而业;惑不自惑,缘妄而惑;妄不自妄,从真起妄;真不自真,对妄名真。故曰:“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是则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所谓“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佛不云乎?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证得。从迷积迷,莫知底止。世尊说为可怜悯者,又岂藉轮迥之说而骇人哉?
4.中国自古有轮回之事
若曰:“佛教入中国始闻其说”,是大不然。虽无其言,业有其事。如鲧化为熊,望帝为龙,羊哀为虎,彭生为豕,如意为犬,黄母为鼋,宣武为鳖,邓艾为牛,徐伯为鱼,铃卞为乌,书生为蛇,李微为虎等。此种种皆儒书记载,尽释教未入中国以前昭昭有之,特未揭出轮回两言耳。盖有其言而无其事者,或有之矣;未有有其事而无其言,并不信其实有之事者亦惑矣。
5.轮回之理合乎儒经
若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则六经可焚弃,是非通论也。程子尝曰,亲见村民化为虎,自引虎入其家,食其猪羊。圣人亦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甚有深意。盖生而曰心,死而曰魂,非二物也。圣人曰“变”,吾佛曰“轮”,理则一也,此非又一证乎?何遽谓无轮回耶?则知此身既不可以尝保,倘背善而趣恶,固不免为异类。故玄宗直指云:“人用禽兽心,死必为禽兽;生用人天心,死必为人天。”此唯心之旨,不易之理也。
6.以记忆前世证轮回
若谓无能记前世之事,以证无轮回者。不见羊佑识环,鲍靓记井,向靖女亡而再育,问父母以求刀。文澹幻质以还生,说香囊而验父,龟龄赋桥碑之宿写,子瞻指殿陛以曾阶,事匪无征,孰敢不信?
7.释记忆前世之疑
且吾人壮而不记襁褓,耄矣顿忘壮年,一身所历之事,尚然罔忆,而况隔生乎?至于终年染翰,累举笔而忘字;薄暮移榻,夜起而莫辨东西,岂遂谓不由昔而突然自有于今耶?纵殁彼而即胎此,尚有临终仓卒之怖,母腹局促之昏,颠倒而下,莫知所措,改头换面,习业悬殊,迨识人事来竟不知相去几岁月矣,欲责以忆前世之事,不亦甚乎?故曰:“菩萨有隔阴之昏,罗汉有出胎之障。”苟非智通宿命,惑浅业轻,未易记往事也,故忆者少而忘者多也。
8.以记忆前世质疑天主造人
若云记者少,不足以征轮回,余亦将曰以此少记者足征子教非无轮回,何则记之云者,存往事于心也?子教谓“凡人之生时,天主即造灵魂畀之,”然则斯身也,固父母遗体也,斯灵也,亦天主之始造也,其所能记前事者何也?佛经固不足信也,书史亦不足信耶?学佛者固不足信也,夫学儒者岂亦不足信耶?欲尽信固不可也,宁无可信也耶!苟有一可信,则子将欺天乎?欺人乎?适足以自欺也。
9.天教学说也可称轮回
且轮回者,往返之谓也,转展不息,固轮回也。即从此迁彼,亦轮回之分也,必一定不移而后始可言无轮回矣。子教谓生则存斯世也,死则随其善恶而升降焉,永永无尽也。然则自天降灵乎人,又自人或复登乎天,是回也轮亦过半矣。况又曰“人稍有恶未尽,必入炼狱,伺其罪净而后升天”,又曰耶稣自天而生于人,自人而坠地狱,又自狱而复生为人,又自人而登于天,其轮回亦既多矣!”
10.心念为轮回之本
纵曰以不变禽兽为不轮回者,吾教固未尝单以人兽而论轮回,且余亦未敢为子保也。心境交加,疾如风火,从朝至暮,一息不停,俯仰之间,变态万状,前念未灭,后念继生,道心人心,禽心兽心,不知其几周匝乎其间,其为轮回不已甚乎?又何伺带角披毛而后为异类哉?此心实轮回之本也。循业受报,轮回之理也。前所引者,轮回之事也。游魂为变,轮回之证也。记述往事,轮回之征也。昭著若此,虽欲不信不可得也夫!
六、辟人物异性
天教云:性异同,由魂异同;类异同,由性异同焉。
1.人物之同在性
辟曰:夫血气之属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体。盖目均视焉,耳均听焉,身均觉焉。鼻均嗅焉,舌均味焉,心均思焉。顺则乐而逆则悲,生则安而死则危。其不学而知曰良知,不学而能曰良能,岂惟人有哉?即至微如蚊蚋蚤虱,莫不知趣利避害,欲食行藏。
2.人物之异在业
其所以不能推论道理者,黑业使之然也,非知之体有异乎人者也。若必以推理别其类,岂惟禽兽哉,而人亦有之,且多有之亦可谓非类耶。既不能推理,未可以遽分类,是以形而类,非以性类也。况人之行犹有甚于禽兽者,又将何以类之哉?故人畜异类并异其性者非也。孔子曰:“性相近,习相远。”斯言得矣。
七、辟佛国净土说
天教云:佛氏之国,陋而且鄙,世人误读佛书,信其为净,甚有愿蚤死以复生彼国者,良可笑也。
1.佛国净土本旨
辟曰:此系谬妄无据,诚不足斥。但彼不情造过惑世诬民,大都类此,且此谬所易明,引教证虚以例余者。按《弥陀经》云:“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即所谓净土也。”盖三千大千世界为一佛土,谓一佛之报土也,正言从此娑婆世界之西去,过一佛土、二佛土,乃至十万亿之佛土,其远亦不可思议矣。故曰:“生则决定生,去则实不去。”乃唯心净土之旨耳。
2.印土非佛国净土
今子指印土国以当经中所诠之“极乐”,其净秽苦乐竟不啻霄壤矣。且西人远于印土,尚可航海而来,如以彼为净土,则吾人亦可往矣,又何必愿早死以生乎?且曰:“世人误读佛书,不知自误也。”曰“良可笑”,适足以自笑也,不思之甚也。其无根谤佛皆若此,悲夫!
八、辟白马驼经之疑
天教云:中国缘帝王托梦,宰相贡谀,差去使臣,奉君相意旨,何所不可崇饰。取至番文,谁人识之;以意翻演,谁人证之。盖自蔡谙、秦景用白马驼回,虚恢谲诈,而百端伪妄,以潜伏不可究诘矣。
1.以“不可究诘”辟“虚恢谲诈”
辟曰:此亦前章之类,妄诬尤甚,一无所据。既云“不可究诘”,则真信诈谀均之无考,“虚恢谲诈”等又何从而知之?苟以笔舌抑扬,固无所不至,举世无知则幸,脱有识者,其吹毛求疵,故入人罪,灼见子之心术,则何益矣?
2.辟“帝王托梦,宰相贡谀”
梦而曰“托”,似乎有心,必未梦之先,悬知西竺元自有佛,恐人未信,特假梦以求其符则可。然明帝实未尝知西方有大圣之说,乃太史傅毅述古语以对明帝之卜梦者,故曰:“臣闻西方有大圣人,名之曰佛,不治而不乱,无为而成,陛下所梦,其必是乎。”是乎也者,未决之词也。盖毅未尝亲见,故只曰闻,何遽曰“帝王托梦,宰相贡谀”耶?
3.辟使臣崇饰
下承上命,不能必其无崇饰,然亦有不可崇饰在焉。
(1)舍利流光非能崇饰
其释迦之画像似崇饰矣,然而舍利流光,旋环如盖,映蔽日轮,非蔡谙等可崇饰者矣。
(2)佛经非能崇饰
取来之经,《四十二章》而已矣,用白马以驼,似崇饰矣,然经中若文若旨,非佛不足以言,岂谙等能之乎?
(3)放光说法非能崇饰
偕迦叶摩、竺法兰二尊者来,似崇饰矣,然放光说法,飞行自在,而谙等能之乎?
(4)天雨宝花非能崇饰
凡民易惑,四众云臻,似崇饰矣,然天雨宝花,及奏众乐,谙等能之乎?
(5)焚经不毁非能崇饰
是时钦释慢道,似崇饰矣,然而筑坛焚经以辨真伪,而道教烬而释教存。故唐太宗《焚经台》诗有“春风也解嫌狼藉,吹尽当年道教灰”之句,岂谙等能之乎?
(6)崇饰一时非能崇饰后世
纵能崇饰于一时,宁能使天下后世皆崇饰乎?
(7)崇饰一人非能崇饰众人
邦几内外,创梵刹以居僧,似崇饰矣,于时后宫阴夫人、王婕妤等一百九十人,司空杨城侯、刘善峻等二百六十人,四岳道士吕慧通等六百二十人,同时剃染,帝亲与群臣给供浃旬,谙等能之乎?
4.众人信佛系实感于心
且安荣宠,忌寂寞,莫宫宦之若也。妻孥之爱,孤独之悲,士庶咸若也。封已见,疾新端,莫羽流之若也。然其脱鹤氅而披袈裟,舍名位而归兰若,岂惟谙等之不能,即极威以临之,重势以迫之,导之以亲友,驱之以虎狼,苟无实感于心,遂肯捐弃恩爱,毁容易服,一旦皈诚,未之有也。
5.明帝非昏昧之君
又按鉴断,明帝天资明敏,尊贤下士,几成圣治,倘味于恢诡谲诈,尚得称明敏乎?
6.大臣非贡谀之臣
当时师傅鲠正循良,如张佚、张衍、桓荣、宋均辈,皆宿德纯儒,犯颜敢谏,岂复“贡谀”而酿非理者乎?
7.辟崇佛即谀
如云崇佛即谀也,则自汉历今,其间帝王卿相崇佛者不一而足,谓裴、房、杨、李等为贡谀之臣且不可,敢以唐宋诸君,迨我有明太祖、成祖至于神宗,皆为纳谀之帝,又安可乎?
8.辟“取至番文论证人识之”
曰:“取至番文,谁人识之。”斯言不情之甚,胡能损至教哉?
(1)翻译郑重
盖国必设掌理四方之职,以司邻国之词令,故译场经馆,列十位以该罗,预从事者,有八备十条之约,其所以郑重若此,正缘华梵相翻,恐誵文义者尔。
(2)分工严格
十位维何?所谓主译者、笔受者、度语者、证梵文者、证梵义者、证禅义者、润文者、证译义者、梵呗者、校勘者。非精通三藏,明练显密,无以为译主。非言通华梵,学综有空,无以克笔授。度语者,变梵成华,传度令生解也。证文然后梵本真,证义则其所诠正,定慧等持,方称证禅之职。乱章藻雅,始宜润色之充。证义酌既翻之旨,校勘雠已译之文。自始至终,能事毕矣。
(3)唯能者翻译
然有恒位而无恒人,唯推能者当之。故聂承远父子、房融等,尝笔受焉。李峤韦、卢藏用等,尝润色焉。至于监护简校,则有周平、高公、侯寿、房梁公、杨慎交、杜行顗等。监掌翻译之事,诠定宗旨者也。观其条理详密,考证再三,无以加矣。敢云“取至番文,谁人识之?以意翻演,谁人证之?”不思之甚也,妄诬之甚也。
九、辟佛经出自中国
天教云:按朱子语录,佛经皆中国文士自相撰集,如晋宋间自立讲师,孰为释迦,孰为阿难,孰为迦叶,各相问答,笔之于书。
1.以朱子学佛佐证
辟曰:斯尤谬妄,诚不屑辨。第恐无知,传为口实,今即以朱子之事,反证其非。考晦翁蚤从学于李延平先生,久之恨不能发明,及询长者,咸指之禅学。已而遍谒禅老,与李东莱、张南轩同问道于大慧禅师。先是从刘屏山游,屏山意其必留心举业,遂搜其箧,唯有《大慧禅师语录》一帙。及登科,致书于开善谦禅师曰:“熹向蒙大慧禅师开示狗子佛性话头,未有悟入,愿受一言,警所不逮。”谦答书云:“把这一念提撕狗子话头,不要商量,勇猛直前,一刀两段。”晦庵览之有省。噫!勃哉!既知佛法皆出中国文人,何不自撰几卷,而反看他人之语何也?况又问道于学佛之徒,又何也?
2.朱子辟佛意在自护门户
自学佛,教人勿学佛;自用佛语,又怪周程明露佛语,又何也?陈忠肃公谓,性理之学,东林总禅师授之濂溪,其言已遍于天下矣。故周、程、张、谢、游、杨、晦庵等著书立言,凡说道理处,皆用佛经禅语之意。故反有指内典曰,这一篇与宋儒相合,这几句亦与相合。呜呼!曾不知宋儒尽是禅宗流将出去者。详晦庵意,不过自护门户耳,岂三藏五乘之教,果出于文士哉?固无庸置喙者矣。
3.辟佛经为晋宋人所作
且晋宋以来之人物,贤而且明,历历可数。才德之望,经纶之美,如谢安石。量识高古,才思逸群,如王羲之。情性之正,去住之高,如刘遗民。风规潇洒,文章精遒,如谢灵运。旷怀雅韵,闲静自乐,孰如陶靖节?诗书法程,节义严峻,孰如颜曾公?衡阳庞蕴,识见之高,禅髓之邃。相国裴休,文章之古,道学之至,孰能加焉?刺史李翱、侍郎居易,卓识宏度,文明典雅,孰能加焉?二苏子、黄山谷,天资明哲,深入禅窟。杨大年、李遵最,不离尘俗,悟澈心源,孰能加焉?学士王公日休,秉政李公、商老,皆博学知识,高明正大,有人所未易及者。是诸名贤笃志事佛,或入匡山之莲社,或亲宗匠之炉锤。子云晋宋间文人,此其大概者矣,为我一一指陈,令无疑惑。三藏五千四十八卷,某经某人问答,某人独说某经,昭晰以示天下,破千古之重昏,亦使佛氏心伏,何不可乎?今既不能指出,则子之妄言明矣。将引他人不根之谈,欲沮佛祖真实至教,如吹萤火以涸苍溟,徒丧子之心力,惜哉!
4.以文人信佛驳文人作经
且曰文人作过多端,偏畏死后,故其佞佛独在人先。噫!心立不中,发言矫乱,于兹可验。据子先言,佛经文人所自说,则实无佛,何妄之有?轮回亦自所说,何畏之有?况佞佛者,未始有不忠乎其君,不孝乎其亲,不成乎其仁者。大本既基,内省不疚,何畏佞偏先人耶?苟当仁不让而先人,则所趋之道正矣;朝闻夕死而豫行,则所信之言至矣;就有道正而忘己,则经非我说明矣。诬人之罪,以罪加之,子之业深矣。

辟邪集
钟始声编
辟邪集题解
《辟邪集》最早由钟始声所撰。钟始声(1599-1665),字振之,苏州人。早年曾“誓灭释老”,十七岁阅《自知录序》及《竹窗随笔》而悔悟,二十四岁晤憨山大师,“哭恨缘悭相见太晚”,后从雪岭剃度,命名智旭,时人称之为蕅益智旭,与莲池袾宏、紫柏真可、憨山德清四人,被后世推为明末佛教四大师。
《辟邪集》初版于癸未(明崇祯十六年,1643年)秋,最初只有钟始声所著《天学初征》与《天学再征》两篇,并附有《附钟振之居士寄初征与际明实时师柬》等四封书信及程智用的《跋》。后来,《辟邪集》传入日本,养鹈彻定(号杞忧道人)在文久元年(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翻刻《辟邪集》时,又收录了释如纯的《天学初辟》、费隐通容的《原道辟邪说》等二十二篇文章,仍以《辟邪集》为名。日本翻刻的《辟邪集》的部分作品收入《中国史学丛书》中《天主教东传文献续编》第二册, 也辑入《大藏经补编》第二十三册 的原已收在智旭写成的佛教弘法文集《灵峰宗论》之中,亦辑入《大藏经补编》第二十四册。 其中,以最后者的书目最为详备。因此,本书是以《大藏经补编》第二十四册所辑录的翻刻本为底本编辑而成。
《辟邪集》收集的文章都是佛教徒反教护法的文章,其中较为重要的是钟始声所撰的《天学初征》与《天学再征》,释如纯所撰的《天学初辟》,释通容所撰的《原道辟邪说》。《辟邪集》的大部分文章均采用了《辟邪集跋语》中程智用所总结的先破后立、借矛攻盾的方法进行反教护法,即先引用天主教文章中的话语或者观点,然后站在儒教或佛教的立场上运用儒教或佛教的基本观点或方法,通过说理来质疑天主教的观点,使之暴露出不合理性、不合常理或自相矛盾的地方来,展示了佛教界长于辩论说理的特点。这些文章所针对的天主教文章中的关于天主的性体、天主创造、天主全知、天主全能、天主至善、天主降生、天主救赎、天主独尊、灵魂不灭、天堂地狱、天主审判、辟万物一体、西方圣人、佛教东传等问题,进行了反驳与批判。尽管这些批驳多是站在佛教的立场,以佛教的理论和思维方式进行批判,有失偏颇,但总体说来,论证严密,言之成理。

辟邪集目录
辟邪集题解 283
辟邪集目录 285
翻刻辟邪集序 292
翻刻辟邪集序题解 292
一、西学支离夸诞伪妄乱真 292
二、西夷传教之危害 293
三、合刻《辟邪集》的源起 293
刻辟邪集序 294
刻辟邪集序题解 294
一、法无邪正,邪正在人 294
二、西学攻释教为妄 294
三、释子著书护法 294
四、禅师以不辨而辨 294
五、和尚无可无不可 295
六、正邪皆不可思议 295
天学初征 296
天学初征题解 296
序言:《天学初征》由来 296
一、天主性体质疑 297
二、天主造恶质疑 297
三、天主言说质疑 298
四、天主降生质疑 298
五、天主赎罪之疑 298
六、天主独尊质疑 299
七、灵魂不灭质疑 299
八、天堂地狱质疑 299
九、临终痛悔质疑 299
十、妄立天主质疑 300
十一、天学辟佛攻道质疑 300
十二、家事户奉天主质疑 300
结论:当禁绝天主教 300
天学再征 301
天学再征题解 301
序言:《天学再征》由来 301
一、天主运行万物质疑 301
二、天主创造万物质疑 302
三、惟一天主质疑 302
四、天主全在质疑 302
五、天主即上帝质疑 302
六、灵魂不灭质疑 304
七、天主与人之别质疑 305
八、天主与心之别质疑 305
九、天主造物与无始终质疑 306
十、天主生魂质疑 306
十一、事奉天主与忠孝祭祀质疑 306
十二、天主赋人心性命质疑 307
十三、以“有物有则”质疑天主创造 307
十四、以父母生子质疑天主造人 307
十五、以心性无形质疑天主无始 307
十六、以创造之料质疑天主创造 307
十七、以圣人之教质疑天主主宰 308
十八、以天主不与物同体质疑无所不在 308
十九、以人有善恶质疑天主权能 308
二十、天主不生善心性质疑 309
二十一、天主生人的因果质疑 309
二十二、以生死不二质疑天主生人 309
二十三、以桃梨嫁接质疑天主降生 309
二十四、天主降生之灵异质疑 309
二十五、天主创造质疑 310
二十六、天主的宇宙论证明质疑 311
二十七、天主造物的目的论质疑 311
二十八、天主审判质疑 311
二十九、以初生质疑无轮回 312
三十、专奉一主质疑 312
辟邪集附 313
辟邪集附题解 313
附一:钟振之居士寄《初征》与际明禅师柬 313
附二:际明禅师复柬 313
附三:钟振之寄《再征》柬 314
附四:际明禅师复柬 314
辟邪集跋语 315
辟邪集跋语题解 315
一、治学应先破后立 315
二、辟天学当借矛攻盾 315
天学初辟 316
天学初辟题解 316
一、辟天主全智全能 317
二、辟天主本源 318
三、辟以虚无为贱 318
四、辟杀生食荤 319
五、辟轮回妄论 320
六、辟人物异性 322
七、辟佛国净土说 323
八、辟白马驼经之疑 323
九、辟佛经出自中国 326
统正序 328
统正序题解 328
一、华亭缙绅攻天教如寇 328
二、建宁之天教不能生事 328
三、天教当坐左道之诛 328
四、同心卫道辟邪 328
原道辟邪说 330
原道辟邪说题解 330
一、〈揭邪见根源〉 331
二、〈揭邪见以空无谤佛〉 336
三、〈揭邪见不循本分以三魂惑世〉 338
四、〈揭邪见迷万物不能为一体〉 340
诛邪显据录 343
诛邪显据录题解 343
一、诛邪以显据为要 343
二、石崩献文质疑 343
三、天教水法质疑 344
四、记函倒背质疑 344
五、窃名大西之虞 344
六、以天为主与儒相悖 344
七、天学浅近不根 345
八、天教以利欲惑人 345
九、当用夏蛮夷 345
尊正说 346
尊正说题解 346
一、正理大公大同 346
二、圣人以正理教人 346
三、佛教之正理 346
四、儒教之正理 347
五、道教之正理 347
六、三教并行不悖 347
七、天学蔑至正大同之理 348
八、道脉不可戕害 348
九、《尊正说》尊公同之正 348
拆利偶言 349
拆利偶言题解 349
一、天堂地狱说辨疑 349
二、西方圣人辨疑 350
昭奸 352
昭奸题解 352
一、天主教的狡猾伎俩 352
二、天主教与儒教相悖 353
三、天主教乱吾国之学脉 355
四、天主教窃佛教一性三身之义 355
五、天主教创造论颠倒错乱 357
为翼邪者言 359
为翼邪者言题解 359
一、吾人当辟邪崇正 359
二、天主教蠹害纲彝 359
三、君子当防邪卫道 359
四、用夷变夏实堪痛哭 360
五、天主教不可信 360
六、君子当防天教之害 361
七、排天教以绍道统 361
代疑序略记 362
代疑序略记题解 362
一、《代疑篇》序反中庸 362
二、“道之近人者”辩 362
三、“圣人有所不知不能”辩 363
四、详析正疑妄疑 363
诬经证略 364
诬经证略题解 364
一、感叹儒者作《天学证符》 364
二、孔孟之道与天主教不同 364
三、《天学证符》诬圣蔑教 365
四、《天学证符》诬经之证 365
五、《天学证符》以儒学不若天学 366
六、《天学证符》令人痛胆伤心 366
非杨篇 367
非杨篇题解 367
一、论教当究本然之理 367
二、唯我独尊之正解 367
三、妄执唯我独尊之迷错 367
四、杨子欲毁佛以奉天主 368
五、杨子系阐提逆种 368
缘问陈心 369
缘问陈心题解 369
一、恕夷人而刻国人辨 369
二、一言以肃清群惑辨 369
三、恕凡愚而刻贤智辨 370
四、不循本分而专察察辨 370
燃犀 371
燃犀题解 371
一、白马驼经辨 371
二、十架威力辨 372
拔邪略引 374
拔邪略引题解 374
一、一气本无之理 374
二、天教妄执天主之谬 375
三、欺圣明而佐狡猾者当诛 375
原道避邪说尾 376
原道避邪说尾题解 376
一、天教排佛靡所不至 376
二、释子据理驱逐邪说 376
跋 377
翻刻辟邪集跋题解 377
一、《原道辟邪说》如妖徒顶门针 377
二、《原道辟邪说》如照妖镜 377
三、大雄氏如雷霆之启蛰 377
四、翻刻欲伸御侮之一臂 377

翻刻辟邪集序
杞忧道人
翻刻辟邪集序题解
《翻刻辟邪集序》是由杞忧道人撰写,其名为养鹈彻定,作于1860年秋(日本万延庚申,清咸丰十年)。作者为了防止“耶教”在日本的传播,将中国的明朝钟振之所作《天学初征》、《天学再征》,与释如纯所作《天学初辟》、释通容所作《原道辟邪说》等书汇集在一起,重新翻刻出版,仍以《辟邪集》为书名。
作者认为西学长于机智,短于心理,颠倒事理;以通商为名,借天主教以欺诬诸邦,并吞宇内。因此应当防微杜渐,严禁天主教流传。
此序可分为三部分:(一)对西学的评价——西学支离夸诞,伪妄乱真;(二)对西人传教危害的分析——传邪教以吞万国;(三)合刻《辟邪集》的目的——防微杜渐,严西学之禁。从此序中可以看出,作者所担心的是天主教对理学和中国礼仪风俗的破坏,进而危及国家统治等问题。

一、西学支离夸诞伪妄乱真
1、西学支离夸诞
盖西洋之学,长于机智,而短于心理,故至其说道理之变通,与心性之妙用,则支离夸诞,殆不可究诘焉。
2、西学颠倒事理
徒以炫奇竞新为究理,伪妄乱真,维立诡说。若夫玩物天地,魔鬼圣贤,毁祖先之祀,废父母之丧,以磔刑像为神,以恣烹割为斋,凡天下之事悉颠倒,诚理不可解者矣。
3、西学以机巧惑人
然而彼以长于机智,每为天地之事,皆可以机巧测知,昧者为之眩惑焉。
二、西夷传教之危害
1、西夷欲并吞宇内
余谓彼夷辈,创造奇器以骇服蠢民,假托耶教而欺诬诸邦,欲以赤手并吞宇内,其奸计不啻封豕长蛇矣。
2、天主教系天魔妖教
我大雄氏有言云:“劫末之世,天魔竞兴,以邪为正,以伪为真。”方今果知悬记之不诬也。
3、通商则妖教渐开
顷者夷辈,闯都鄙,欲托言于通商,而私开妖教。余只惧通商一开,妖教禁渐弛也。
三、合刻《辟邪集》的源起
1、合刻《辟邪集》以照西学
适阅明钟振之居士《天学初征》、《再征》,暨罗川纯禅师《天学初辟》,儒释二论,至理快畅,联壁合璋,可谓照妖胆之秦镜矣。处附训点,合刻之以公于世。
2、防微杜渐严妖教之禁
夫妖教之禁,昭代最严矣。虽然俗随世移,事逐时变,吾徒则壹奉宽永之大令,以防微杜渐为务。语云:“涓涓不塞,终成江河。”可不畏焉哉,可不戒焉哉?是为序。
万延纪元庚申(1860年)桂月
题于缘峤南泾古经堂中
杞忧道人撰

刻辟邪集序
释大朗
刻辟邪集序题解
《刻辟邪集序》作于明崇祯十六年秋(1643),作者是释大朗。此序是释大朗为《辟邪集》初版写的序言,《辟邪集》初版只包括钟振之居士写的《天学初征》和《天学再征》二书,以及钟振之与际明禅师二人的返来书信。
释大朗介绍了《辟邪集》成书的经过,以及际明禅师与杲庵和尚对待天主教的不辨而辨,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此序分为六部分:(1)邪教与正教的区别,(2)天学对释教的攻击,(3)释子著书护法,(4)禅师以不辨而辨,(5)和尚无可无不可,(6)正邪不可思议。

一、法无邪正,邪正在人
法无邪正,邪正在人。迦叶佛灭度后,正法像法俱尽,而常乐我净之语变为九十五种外道。释迦出世,遂以无常苦无我不净破之。情计既荡,圣谛现前,逮双林示寂,重唱真常,所谓但除其病,不除法也。流至今日,佛法又几成外道矣。
二、西学攻释教为妄
于是有利马窦、艾儒略等。托言从大西来,借儒术为名,攻释教为妄,自称为天主教,亦称天学,诸释子群起而诟之,然适足以致其谤耳。
三、释子著书护法
独《圣朝佐辟》一书,颇足令邪党结舌。惜乎流通不广,迩来利、艾实繁有徒,邪风益炽。钟振之居士于是乎惧,著《初征》、《再征》以致际明禅师。
四、禅师以不辨而辨
禅师笑曰:“释迦如来,得外道六师之毁,而教道大行;肇公《物不迁论》,得空印之驳,而举世方知讨究。吾安知利、艾二人非不思议菩萨,乘大愿力特来激扬佛法者耶?是故释子不必忿忿,亦不必辩也。唯居士主张理学,纲维世道,则其辟之也甚宜,近可闲孔孟之道,远亦可助明佛法。”
五、和尚无可无不可
乃属梦士评付梓人,而问序于杲庵和尚。杲庵读竟,兼读居士禅师往来二札,为之评曰:“善夫利艾二公,能佯作不通之说以扣击真乘;善夫振之居士,能以佛理作儒理辩;善夫际明禅师,能以不辨辨而寄辨于梦士之评也。
六、正邪皆不可思议
利艾不可思议,振之不可思议,梦士不可思议,际明尤不可思议。
不思议邪,不思议正,不思议语,不思议默。公案具在,以邪相入正相,以正相入邪相,知语即默,知默即语,是在具眼者矣。

癸未秋日
越溪天姆峰
杲庵释大朗书

天学初征
钟始声
天学初征题解
《天学初征》由金阊逸史钟始声振之甫著,新安梦士程智用用九甫评(其点评本书没有收录)。作者站在儒家的立场上对天主教进行分析批评,提出了自己的质疑:(1)天主有无性体(2)天主为何造恶(3)天主不应该言说(4)天主降生不合理(5)天主赎罪不合理(6)天主独尊不合理(7)灵魂不灭不合理(8)天堂地狱不合理(9)临终痛悔不合理(10)天主独权不合理(11)天学辟佛攻道不合理(12)家事户奉天主不合理等,共有二十二个不合理之处。认为天主教看似尊儒,实则破坏儒家道统,因为这些不合理之处都与儒家经典和儒家的理论不符。所以钟始声建议驱逐传教士,焚毁天学书籍,禁止天主教流传。
《天学初征》的写作年代和地点不详,大概天主教传入不久,影响还不广泛。钟始声初读天主教书籍,便立刻著书攻击,目的是为了通过批评天主教以划清天主教与儒教的界限,以防止天主教淆乱儒教道脉。
《天学初征》大概对天主教尊儒排佛的传教策略有一种警示意义,毕竟天儒二教本质上是不同的。在反天主教文献中,《天学初征》是以儒家经典和理性逻辑为主反对天主教的,有较强的说服性。
文中包括一篇小引,其中提到了《圣像略说》,这是罗如望(Joao Rocha)的一部天主教著作,于1619年首次刊印。
序言:《天学初征》由来
钟子读《易》于震泽之滨,有客扣庐而问曰:“吾闻子年十二三时,便以千古学脉为己任,辟释老,闲圣道,今三十余载矣。足不窥户外,不与名公大人交,亦不思致身以事君,将安补于世道哉?且子不闻近世有天主教乎?其人从大西来,一见我中国之书,悉能通达,彼亦辟佛而尊儒,与子意甚相符也,曷一共讨究焉?”
钟子欣而作曰:“有是哉?彼既从大西来,乃不袒释而袒儒,意者吾圣道晦而复明之机乎?愿闻其旨。”客乃出《圣像略说》一册以示之。
钟子读甫竟遂诟曰:“嘻!此妖胡耳。阳排佛而阴窃其秕糠,伪尊儒而实乱其道脉,请即以彼说攻之。”
一、天主性体质疑
彼云:天主即当初生天、生地、生神、生人、生物的一大主宰。且问彼大主宰,有形质耶,无形质耶?若有形质,复从何生?且未有天地时住止何处?若无形质,则吾儒所谓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云何有爱恶?云何要人奉事听候使令?云何能为福罚?其不通者一也。
二、天主造恶质疑
1、造恶神、恶人之疑
且太极只是本具阴阳之理,是故动而为阳,静而为阴,阴阳各有善恶之致,故裁成辅相之任独归于人。孔子曰:“人能弘道”,又曰:“为仁由己”。子思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易》曰:“先天而天弗违。”若如彼说,则造作之权,全归天主。天主既能造作神人,何不单造善神善人,而又兼造恶神恶人以贻累于万世乎?其不通者二也。
2、赐恶神才能之疑
且天主所造露际弗尔,何故独赐之以大力量、大才能?若不知其要起骄傲而赐之,是不智也;若知其要起骄傲而赐之,是不仁也。不仁不智,犹称天主。其不通者三也。
3、容恶神于世之疑
又露际弗尔既罚下地狱矣,天主又容他在此世界阴诱世人,曾不如舜之诛四凶,封傲象也。其不通者四也。
4、不除三仇之疑
且天地万物既皆天主所造,即应择其有益者而造之,择其有损者而弗造,或虽造而即除之。何故造此肉身,造此风俗,造此魔鬼,以为三仇,而不能除耶?世间良工造器必美,或偶不美必弃之,以至大、至尊、至灵、至圣之真主,曾良工之不如。其不通者五也。
三、天主言说质疑
孔子曰:“天何言哉?”孟子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今言古时天主降下十戒,则与汉宋之封禅天书何异?惑世诬民,莫此为甚。其不通者六也。
四、天主降生质疑
1、降生前居何处
又天主降生为人,传受大道,未降生前,居在何处?若在天堂,则是天主依天堂住,如何可说天主造成天堂?若言既造天堂,依天堂住,如人造屋,还即住屋,则未造天堂时又依何住?若无所依,则同太极。不应太极依天堂住,福罚人间,亦不应太极降生为人。其不通者七也。
2、降生后本身何在
又天主既降生后,彼天堂上为有本身,为无本身?若无本身,则天上无主;若有本身,则滥佛氏真应二身之说,而又不及千百亿化身之奇幻。其不通者八也。
五、天主赎罪之疑
1、何必以身赎罪
又谓天主以自身赎天下万世罪过,尤为不通。夫天主既其至尊无比,慈威无量,何不直赦人罪,而须以身赎罪?未审向谁赎之?其不通者九也。
2、何不使人不造罪
又既能以身赎人罪过,何以不能使勿造罪?其不通者十也。
3、何不赎尽人罪
又既云赎天下万世人罪,而今犹有造罪堕地狱者,仍赎不尽。其不通者十一也。
4、岂不纵人为恶
吾儒谓尧舜之圣,不能掩其子之恶;孝子慈孙,不能改幽厉之过。所以,“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而今天主既可赎人罪过,则人便可恣意为恶,总待天主慈悲赎之。其不通者十二也。
六、天主独尊质疑
1、唯吾独尊无异佛氏
遗下教规,谓只有一造物真主,至大至尊,要人奉事拜祭,而尽抹杀天地、日月、诸星,则与佛氏所称“唯吾独尊”,何异?阴仿其说而阳排之。其不通者,十三也。
2、专擅名利甚于佛氏
佛氏虽曰,“唯吾独尊”,尚谓天地、日月、诸星覆照世间,有大功德,护世鬼神,保佑人间,宜思报效。今乃曰“不当拜祭”,则专擅名利之恶,甚于佛氏。其不通者十四也。
七、灵魂不灭质疑
1、众魂如何安置
既不许轮回之说,又云人之灵魂尝在不灭,有始无终。则转积转多,安置何所?其不通者十五也。
2、天堂地狱说与佛无异
若谓天堂地狱皆大,可以并容,何异佛氏之说?其不通者十六也。
八、天堂地狱质疑
1、天堂地狱俱不可见
又彼谓:“佛氏所称三千大千华藏世界,人所不见,便是荒唐。”今彼所称天堂地狱,又谁见之?其不通者十七也。
2、天堂地狱说俱是实理
又谓天堂地狱,虽然未见,却是实理,则安知三千华藏非实理乎,而苦破之?其不通者十八也。
九、临终痛悔质疑
又谓临终一刻听从天主教法,也还翻悔得转,则与佛氏临终十念相滥。汝说要真,佛氏亦说要真;汝说要依十戒,佛氏亦说要依十戒;汝说从自己身心上实实做出来,佛氏亦说从自己身心上实实做出来;汝说要真心实意痛悔力除,后来不敢再犯,佛氏亦说要真心实意痛悔力除,后来不敢再犯。全偷佛氏之说而又非之,其不通者十九也。
十、妄立天主质疑
又佛氏专明万法惟心,故凡事只靠一心。汝既专明万法惟天主,则凡事只靠一天主足矣,又何用从自己身心做出耶?若仍要从身心做出,则权不独在天主明矣。而妄立天主,其不通者二十也。
十一、天学辟佛攻道质疑
汝既要攻释道两家,须搜其病根,彼方心服。若谓要人施舍些钱财,备办些斋饭,烧化些纸张,便是功果。恐彼二氏亦未必心服,而汝又仍教人奉事拜祭天主圣像,与彼何异?其不通者二十一也。
十二、家事户奉天主质疑
吾儒谓“物物一太极”、“天命之谓性”,故人人可以成位于中。至于尊卑名位,则森然不乱。故天子事上帝,诸候祭山川社稷,大夫五祀士祭其先。今既谓天主至大至尊,又令家事而户奉之,与佛老二像何异?而妄自表彰,以为不同。其不通者二十二也。
结论:当禁绝天主教
吾故曰:阳辟佛而阴窃之,伪尊儒而实坏之者也。逐其人,毁其书,禁天下不得存其像,庶不为中国之贼耳。闻彼妖徒聪明能辩,必有以解吾征者,吾将再征之。

天学再征
钟始声
天学再征题解
《天学再征》由金阊逸史钟始声振之甫著,新安梦士程智用用九甫评(其点评本书没有收录)。它是《天学初征》的姊妹篇。其中引用了艾儒略(Giulio Aleni)神父的《三山论学记》(于1627或1628年首次刊印)和苏如望(Joao Soerio)神父的《圣教约言》(初版刊印于1600年)。因此,其中用来为序言断代的甲子纪年应相当于1643年。
钟始声在阅读其他一些天主教书籍的基础上,从三十个方面对天主教进行了更深入细致的质疑和批判,包括天主的创造、主宰、全在、全能,天主降生,天主造人,天主即上帝,人生善恶,天主审判等方面。作者仍然是站在儒家的立场上,用理性来分析质疑天主教书籍中的一些观点和话语。
《天学再征》仍然是以儒家经典和理性逻辑为主反对天主教,因此把宗教的对话变成了纯理性分析和传统观念的碰撞,这就是很难揭示宗教的本来面目,也易掩盖天主教的特质。这对天主教以理性分析进行宗教对话的传教策略也有一定警示作用。

序言:《天学再征》由来
钟子作《天学初征》,客阅而笑曰:“甚矣!子之卤莽也。乍闻天说,曾未深究,遽谓不通而征之。子且再阅《西来意》、《三山论学记》及《圣教约言》,则不通者,乃在子而不彼矣。”钟子取而细读之,复为之征如左。
一、天主运行万物质疑
其言曰:上天自东运行,而日月星辰之天,自西循逆之度数各依其则,次舍各安其位,倘无尊主干旋主宰其间,宁免无悖?譬如舟渡江海,上下风涛而无倾荡之虞,虽未见人,亦知一舟之中,必有掌舵智工等。
征曰:舟之渡江海也,舟必各一舵工,未闻一舵工而遍操众舟之上下者也。又操舟者必非造舟人也,谓天惟一主,并造之,并运行之,可乎?
二、天主创造万物质疑
其言曰:凡物不能自成,必须外为者以成之。楼台房屋不能自成,成于工匠之手;天地不能自成,成于天主等。
征曰:工匠之成房屋也,必有命之成者,天主之成天地,孰命之耶?工匠成房屋,不能为房屋主,彼成天地者,又乌能为天地主乎?
三、惟一天主质疑
其言曰:天下之物极多极盛,苟无一尊维持调护,不免散坏。是故一家止有一长,一国止有一君,一人止有一身,一身止有一首等。
征曰:谓一身无二首,可也;谓一身一首之外别无他身他首,不可也。谓一家无二长,可也;谓一家一长之外别无他家他长,不可也。谓一国无二君,可也;谓一国一君之外更无他国他君,不可也。谓一天无二主,亦可也;谓一天一主之外,独无他天他主,可乎?又一身虽惟一首,首必与四肢百骸俱生,非首生四肢百骸也。一家虽惟一长,长必与眷属僮仆并生,非长生眷属僮仆也。一国虽惟一君,君必与臣佐吏民俱生,非君生臣佐吏民也。则一天虽惟一主,主亦必与神鬼人物并生,谓主生神鬼人物,可乎?
四、天主全在质疑
其言曰:天主非天也,非地也,而高明博厚,较天地尤甚;非鬼神也,而神灵鬼神不啻;非人也,而遐迈圣睿,乃至无始无终,无处可以容载,而无所不盈充等。
征曰:既无所不盈充,则不但在天堂,亦遍在地狱也。不但遍天地。亦遍在神鬼人兽草木杂秽等处也。若谓高居天堂,至尊无上,则盈充之义不成;若谓遍一切处,则至尊之体不立。
或救之曰:天主之尊,如日在天,光遍一切,虽遍而不失其尊,虽尊而光原自遍。
今再征曰:是仍有处所,有方隅,有形像也。日有形像,彼谓天主造之。天主亦有形像,又谁之所造耶?
五、天主即上帝质疑
其言曰:吾天主,乃经所上帝也。遂引《颂》、《雅》、《易》、《传》、《中庸》等以证成之。
1、天有三义
征曰:甚矣!其不知儒理也。吾儒所谓天者有三焉:
(1)苍苍之天
一者,望而苍苍之天。所谓昭昭之多,及其无穷者是也。
(2)上帝之天
二者,统御世间主善罚恶之天,即《诗》、《易》、《中庸》所称上帝是也。彼惟知此而已。此之天帝,但治世而非生世,譬如帝王但治民而非生民也。乃谬计为生人、生物之主,则大缪矣。
(3)灵明之天
三者,本有灵明之性,无始无终、不生不灭,名之为天。
2、本原是天命
(1)天命是性
此乃天地万物本原,名之为命,故《中庸》云:“天命之谓性。”
(2)天命非上帝之命令
天非苍苍之天,亦非上帝之天也;命非谆谆之命,亦非赋畀之解也。
(3)天命是本性
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正深证此本性耳。
(4)天命是中
亦谓之中,故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5)天命是易
亦谓之易,故曰:“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6)天命是良知
亦谓之良知,故曰:“知至而后意诚。”
(7)天命是独
亦谓之不睹不闻,亦谓之独,故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君子必慎其独。”即孔子所言“畏天命”也。
(8)天命是心
亦谓之心,故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9)天命是己
亦谓之己,故曰:“君子求诸己。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10)天命是我
亦谓之我,故曰:“万物皆备于我矣。”
(11)天命是诚
亦谓之诚,故曰:“自诚明,谓之性。”“诚者,天之道也。”
(12)天命是天然性德
此真天地万物本原,而实无喜怒、无造作、无赏罚、无声臭,但此天然性德之中,法尔具足理气体用。
3、万物同体同理
(1)万物中全是易理
故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等。然虽云易有太极,而太极即全是易,如湿性为水,水全是湿。虽云太极生两仪,而两仪即全太极;虽云两仪生四象,四象亦即全是两仪;虽云四象生八卦,八卦亦即全是四象。乃至八卦荡而为六十四,六十四互变而为四千九十六,于彼四千九十六卦之中,随举一卦,随举一爻,亦无不全是八卦,全是四象,全是两仪,全是太极,全是易理者。譬如触大海一波,无不全体是水,全是湿性者。又如撒水银珠,颗颗皆圆。
(2)易理无所不在
故凡天、神、鬼、人,苟能于一事一物之中,克见太极易理之全者,在天则为上帝,在鬼神则为灵明,在人则为圣人,而统治化导之权归焉。
4、以裁成辅相质疑天主主宰
倘天地未分之先,先有一最灵最圣者为天主,则便可有治而无乱,有善而无恶,又何俟后之神灵圣哲为之裁成辅相,而人亦更无与天地合德,先天而天弗违者矣,彼乌知吾儒继天立极之真学脉哉?
六、灵魂不灭质疑
其言曰:魂有三品,下名生魂,草木之魂是也。中名觉魂,禽兽之魂是也。此二皆灭,亦云有始有终。上名灵魂,即人魂也。此魂不灭,亦云有始无终。
1、始终之疑
征曰:灵与觉异,则有始而无终;觉与生异,何皆有始而有终也?
2、人兽之疑
且谓禽兽有觉而无灵,惟人为有灵者。现见世之愚人,但念饮食淫欲,他无所知,与禽兽何异?现见世有义犬、义猴,舍身殉主,诉官理究,与人何异?故孟子亦云:“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岂可妄分一有终、一无终耶?
七、天主与人之别质疑
其言曰:周公仲尼之论,孰有狎后帝而与之一者?设匹夫自称与天子同尊,其能免乎?地上民不可妄比肩地上君,而可同天上帝乎?
1、帝王与庶民德性平等
征曰:庶民不敢拟帝王者,名位也;不敢让帝王者,德性也。故曰:“朝廷莫如爵,辅世长民莫如德。”又曰:“当仁不让于师。”又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故文王,人君也,而纯亦不已,可以配天;仲尼,匹夫也,而祖述宪章,不名僭窃。
2、人当肖天主
且父之生子也,谁不欲子之克肖者?天主既为大父,实生于人,乃不欲人之肖之,何哉?
八、天主与心之别质疑
其言曰:知者之心,含天地,具万物,非真天地万物之体也。若止水明镜影诸万物,乃谓明镜止水均有天地,即能造作之,岂可乎?天主万物之原,能生万物,若人即与之同,当亦能生之。
征曰:止水明镜之影万物也,镜水在此,万物在彼,有分剂,有方隅,故知是影而非体也。心之含天地具万物也,汝可指心之方隅,分剂犹如彼镜与水乎?若心无形朕,不能生万物者,天主亦无形朕,胡能生万物也?若天主无形而能形形,心独不可无形而形形乎?
九、天主造物与无始终质疑
其言曰:有在物之内分,如阴阳是也;有在物之外分,如作者之类是也。天主作物,则在物之外分矣。
征曰:天主作天地万物,必在天地万物之外,如匠作器皿,必在器皿之外,是固然矣。然则天主有方隅也,有分剂也,原非遍一切也,则必有分段也,有变迁也,何以无始无终能为万世主乎?
十、天主生魂质疑
其言曰:形者在所,故能充乎所;神无形,则何以满其所乎?一粒之大,万神宅焉。岂惟往者,将来灵魂并容不碍也。
征曰:神之无形,善乎其言之矣。然无形则无往来,亦无数目,亦无生灭。而曰灵魂天主所生,其可乎哉?
十一、事奉天主与忠孝祭祀质疑
其言曰:化生天地万物,乃大公之父也;又时主宰而安养之,乃无上共君也。世人弗仰弗奉,则无父、无君,至无孝、至无忠也。
1、天主全能则无须天地君亲师
征曰:夫世间之法,决无全能,故天地能覆载而不能照明,日月能照明而不能生育,父母能生育而不能教诲,师友能教诲而不能赏罚,君主能赏罚而不能无漏网,鬼神赏罚无漏网而又不能覆载照明等。若天主果有全能也,则直以天主覆载、照临、生育、教诲、赏罚之而可矣,又何用天地、日月、君亲、鬼神为?若犹待天覆地载乃至亲生君治之也,则天主全能安在?
2、以君父为小是无孝无忠
今现见人之生也,天覆之,地载之,日月照临之,父生之,母育之,国君统治之,鬼神昭鉴保护之。顾不知感其恩德,独推恩于漠无见闻之天主,谓之大父大君;既谓之大父大君,则必以吾父吾君为小父小君矣,岂不至无孝至无忠哉?
3、赏罚不必天主
又设谓天主全能,即宰于天地、日月、君亲、鬼神,如国主宰全用于公卿牧长。则庶民有善,官宰赏之可矣;庶民有罪,官宰罚之可矣,岂事事必经国主哉?
4、事天主不必禁祭祀
又庶民之所承事,亦但承事官宰无违,即为承事国主矣,岂必独事一主而禁其承事官宰哉?今谓仙佛僭窃,禁不承事,犹之可也;天地日月鬼神,固天主所造以覆载照护人者,而亦禁其拜祭,不亦异乎?
十二、天主赋人心性命质疑
其言曰:人心性命,原天主所赋也。
征曰:“天命之谓性”,紫阳之解甚谬,吾已释大意于前矣。夫可赋者,必其有形者也,心性有何形像,而可赋乎?若无形像而仍可赋,则天主灵明亦必有赋之者矣。又可赋则可夺,云何有始而无终乎?
十三、以“有物有则”质疑天主创造
其言曰:必先有物而后有理,引《诗》云“有物有则”。
征曰:夫理者,贯于物之终始而能成物者也。故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诗》所谓“有物有则”,正由从理成物,故即物是理。如金作器,器全是金也。若言先有物而后有理,则未有物时便无理耶?既无物即无理,则无天地时尤必无理,而天主在天地先,乃无理之尤甚者也。
十四、以父母生子质疑天主造人
其言曰:必有无始而后有有始,有无形而后能形形。吾身之先,必有父母生我,必有天主降衷于我。
征曰:无始无形,快哉,论也!若天主无始,则父母亦无始乎?天主无形,则父母亦无形乎?
十五、以心性无形质疑天主无始
或解之曰:父母有形,故有始;天主无形,故无始也。
征曰:吾身有形,故有始;吾心性无形,何为不无始乎?
十六、以创造之料质疑天主创造
其言曰:天地犹一宫室也,宫室楼台,必待有主制造而后成,曾是天地之大,无有主之者,竟能自造自成乎?
1、创造之地何在
征曰:宫室未成时,主及工匠依地依厂;天地未成时,天主何依耶?
2、创造之料为何
又宫室则用土木瓦石成之,天地用何物成之耶?
3、创造之料何存
又未有天地,先有成天地之料耶,此料为本有之,为天主生之耶?且安置何所耶?为在天主身内,为在外耶?若在身外,则天主不遍一切;若在身内,不几戕贼其身而以为天地万物耶?
十七、以圣人之教质疑天主主宰
其言曰:太极之说,不过理气二字,未尝言其有灵知觉明也。既无灵觉,何以主宰万化?
征曰:孔子不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乎?夫易即灵明知觉之本性也。故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然正不必以此主宰万化。若万化定有主宰,则但化善而不化恶,但化乐而不化苦,圣人修道之教反为无用矣。
十八、以天主不与物同体质疑无所不在
其言曰:儒云“物物各具一太极,则太极与物同体,囿于物而不得为天地主。
征曰:太极妙理,无分剂,无方隅,故物物各得其全,全体在物而不囿于物也。孔子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此之谓也。汝谓独一天主,不与物同体,则必高居物表,有分剂,有方隅矣,何谓无所不在?
十九、以人有善恶质疑天主权能
其言曰:人为天主所生,悉启翼于善。或乃为恶,则固人所自造。
征曰:天主既有全能,何以好善而人不善,恶恶而人反恶?
二十、天主不生善心性质疑
或救之曰:如父母生子,但欲其善,不欲其恶,子偏作恶,父母何辜。
征曰:父母生子身,不生子心性,故不得自在也。天主既生其心性,何不但生善心性耶。
二十一、天主生人的因果质疑
其言曰:天主生物欲以养人、生人,欲以事主。
征曰:天主既无始,无始何人事之,而忽起生人事己之想?又父母生子为防老死,天主既无终,生人何用?
二十二、以生死不二质疑天主生人
其言曰:人之生从何来,死从何去?
征曰:此佛氏尝谈也,亦吾儒秘旨也,而用之则大异矣。孔子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逮季路问事鬼神,则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则曰:“未知生,焉知死?”由此观之,生死无二理,人鬼无二致,明矣。朝闻道而夕死可者,谓其死而有不死者存也。既死而不死,则生必不生,而谓天主赋之始生可乎?
二十三、以桃梨嫁接质疑天主降生
其言曰:天主降生之时,第以本性之原体,结合于吾人之性体。譬之以梨接桃,梨藉桃以生,桃何尝损其本体?
征曰:彼谓人之性灵皆天主造,而今以桃梨譬之,将谓世间之梨,皆桃所生乎?梨本桃生,何须待接;待接方生,则桃本不能生梨矣。
二十四、天主降生之灵异质疑
其言曰:天主未降生千百年前,已豫示必降之兆;及其将降,又有天神来报,乃至种种奇功异瑞,其书充栋,特未传译等。
1、天主降生与佛生无异
征曰:此与释氏所述佛生瑞应何异也?若谓释迦为摩耶所生,不过是人;则天主为圣女所生,独非人乎?若谓耶稣定是天主降生,则安知释迦非天主降生乎?
2、天学书籍与佛典无异
若谓佛氏经书荒伪,则汝书安知不荒伪乎?若谓汝书历历有据,则佛经不亦自谓历历有据乎?若谓佛出西域,此间无人见闻便称为谬;则汝出大西,此间尤无人见,不尤谬乎?佛书从天竺来,汝则以为误取;汝谓九万里来,谁知其非说谎乎?
3、传教士形迹可疑
汝既孤身至此,去家已远,历年已久,何由与汝交者,犹有本国异物赠之,岂汝膂力甚大,当日所携之物如此其多耶?抑有神通,朝取而夕至耶?抑有奇术,随意能变造耶?
4、西士意在其觊觎中原
吾亦闻汝之根底矣,生于近香山岙之小国,聪明奸宄,意在觊觎中原神器,故泛海潜至岭南,先学此方声字,然后窃读三教群书,牵佛附儒,杜撰扭捏,创此邪教,以为惑世诳民、蠹坏国运之本。自谓绝淫不娶,而以领圣水之妄说,诱彼愚夫愚妇私行秽鄙。然闽粤民庶,每年必与吕宋等国商贾往来,汝之羽翼,每年附舟赍送宝物以相资给,是故与汝交者,汝不希彼一毫共养,更以异物而赠惠之,人遂谓汝廉洁无求,胜彼释老之劝人布施。乃至缙绅达士亦被汝惑,以为恭悫廉退,俨然大儒风格,呜呼!安知王莽谦恭,乃汉室之贼;介甫新学,实宋世之蠹哉?汝之心术亦太恶矣!
二十五、天主创造质疑
其言曰:物或有始终,如草木鸟兽;或有始而无终,如天地神鬼及人之灵魂。惟天主无始无终,而能始终万物,无天主则无物矣。
1、以参赞化育质疑天主创造
征曰:吾儒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乃至“惟天下至诚为能化。至诚之道,可以前知。”“至诚如神”,至诚能尽其性,能尽人物之性,赞化育而参天地,故先以二语定其宗趣,所谓“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而又结示性修不二、天人合一之旨。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此真物化根源,非所谓天主也。若必立一天主至灵至圣、无所不能、威权不二,则化育决无劳赞,而天地决不可参,岂理也哉?
2、以万物始终质疑天主创造
又彼所立有始有终、有始无终、无始无终三句,尤为不通。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器则有始必有终,道则无终必无始。既许有始无终一句,何不并立无始有终一句耶?且草本与鸟兽其不同甚矣,犹皆有始有终;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耳,独有始而无终,何耶?又世间之法,父子必相类,因果必相同。现见人决生人,鸟决生鸟,瓜不生豆,豆不生瓜,天主既生人也,人有始无终。天主亦必有始而无终矣。若天主灵妙故无始,则人心亦灵妙,何谓独有始乎?若人心灵妙,天主赋之,则天主灵妙,安知不亦有赋之者乎?
3、以天主创造质疑天主至尊
又天主生人,则谓人之大父也;生鸟兽,不为鸟兽父乎?生草木,不为草木父乎?鸟兽草木之父,亦何足为尊主乎?
二十六、天主的宇宙论证明质疑
其言曰:譬如树之花果枝叶及干,皆由根生,无根则皆无。乃树之根固无他根所由生也,天主是万物根底,何所由生?
征曰:树根必依地者也,天主独能无所依乎?
二十七、天主造物的目的论质疑
其言曰:天主当初欲生万物以为人用,先开辟天地化生万物之诸宗,然后化生一男一女等。
征曰:天地未辟,尚未有人,云何欲生万物以为人用乎?
二十八、天主审判质疑
其言曰:生前为善为恶,其魂各以死后赴天主审判。
征曰:若天主无形声处所,则死者将何所赴?若可赴听审判,殆如世间士师,亦如释氏所称阎罗。然设如士师,则士师亦父母所生,不免老死者也。设如阎罗,则阎罗亦众生,数目不免轮回者也,犹可称无始无终造物之真宰耶?
二十九、以初生质疑无轮回
其言曰:天堂地狱之报决不可免,所以定有后世;无有一人能忆前世事者,所以定无前世。
征曰:执途之人而问以初生时事,亦无一人能忆之者,可谓并无初生事乎?初生虽不忆,不可谓无初生;前世虽不忆,又安知无前世也?
三十、专奉一主质疑
其言曰:仙、佛、菩萨,令人奉敬自己而抗天主之权。
征曰:仙、佛、菩萨虽非吾儒所宗,然必说有诸仙、诸佛、诸菩萨等以为世人所敬,又说天地、日月、星辰、鬼神皆应奉事,则非专奉自己也。耶稣乃令人专奉一主,不得拜祭天地、日月等,其专利嫉妒不尤甚乎?

辟邪集附
辟邪集附题解
《辟邪集附》共有五封信:《钟振之居士寄〈天学再征〉与际明禅师柬》、《际明禅师复柬》、《钟振之寄〈天学再征〉》、《际明禅师复柬》。
钟始声将其《天学初征》寄给他的同窗好友际明禅师(实即与钟始声同人),以求共同破除天主教。际明禅师赞赏其文章,却不愿与其一同批评天主教,认为佛教并非天主教所能攻破,天主教攻佛教倒是佛教之幸。钟始声将其《天学再征》,又寄给际明禅师“斟酌”。际明禅师盛赞钟氏之文,请他并劝钟始声“深究西竺心传”。
从这些往来信柬,以及释大朗的序看来,似乎佛教界还有另一种声音,他们或以出世的心态,或以看破是非的觉悟对天主教的辟佛文章不置一词。也许天主教所辟之佛教,并非高深之佛理,而是佛教之皮毛、佛教中的外道而已。也许天佛宗教之对话还远远没有展开就中止了。
新安梦士程智用点评了《天学初征》与《天学再征》以及钟始声与际明禅师的信(其点评本书没有收录),然后写了《辟邪集跋语》,其观点是用借矛攻盾的方法对天主教进行批判。

附一:钟振之居士寄《初征》与际明禅师柬
忆吾两人生同一日,学同一师,幼同一志,不谓尊者至廿四岁逃儒入禅。二十年来所趋各别音问遂疏。兹者病卧湖滨,忽闻天主邪说,借彼矛攻彼盾,略为《初征》。知尊者久事禅学,必有破敌余才。且彼既专攻佛教,尊者似亦不容,默默拙稿,呈政惟进而教之。
附二:际明禅师复柬
方外云踪,久失闻问,而髫年千古之志则未敢或忘也。接手教兼读《初征》,快甚!居士担当圣学正应出此手眼。山衲既弃世法,不必更为辩论。若谓彼攻佛教,佛教实非彼所能破。且今时释子有名无义者多,藉此外难以警悚之,未必非佛法之幸也。刀不磨不利,钟不击不鸣,三武灭僧而佛法益盛,山衲且拭目俟之矣。草复不既。
附三:钟振之寄《再征》柬
曩寄《天学初征》呈政,意尊者必出手眼,共闲圣道,而竟袖手旁观,岂髫年千古之志与世法俱弃耶?何谓未敢或忘也?迩来邪说益炽,不得已再为之征,必祈为我斟酌,毋曰尔既不归投佛法,吾亦不预闻儒宗也。
附四:际明禅师复柬
儒释二家,同而复异,异而复同,惟智人能深究之,非邪说可混淆也。惟真儒方能知佛,亦惟学佛始能知儒。读居士《再征》,其揭理处如日轮中天,其破邪处如基箭射柳,孔颜一脉可谓不坠地矣,山衲岂能更赞一辞。惟冀居士以此慧性更复深究西竺心传,则世、出世道,均为有赖。形迹虽疏,神交匪隔,当不以我为狂言也。

辟邪集跋语
程智用
辟邪集跋语题解
新安梦士程智用点评了《天学初征》与《再征》,以及钟始声与际明禅师的信,然后写了《辟邪集跋语》其观点是治学应先破后立,破除天主教应当采用借矛攻盾的方法。

一、治学应先破后立
余尝读《观所缘缘论》,先展转纵夺,以破外人,然后中立正义。倘外计未破,不应先立自宗。譬如良将用兵,先以威伏,后以慈抚也。
二、辟天学当借矛攻盾
近日天主之教,浅陋殆不足言。彼翕然信向者,达士不过为利所惑,庸人不过望风趋影,皆无足怪。独怪夫破之者不能借矛攻盾,往往先自立宗,反未免赍盗粮而藉寇兵耳。惟兹二征,绝不自执一法,惟乘其衅而攻之,大似尉迟敬德裸身赤手入阵而夺矛取胜,其得临济白拈贼之作略者耶。是集一出,可以破邪,可以匡世,可以闲圣道,可以护国运,利亦伟矣!爰不揣庸劣,评而梓之。
新安梦士程智用谨跋

天学初辟
释如纯
天学初辟题解
《天学初辟》的作者是释如纯,其他未详。
本文从九个方面对天主教教义以及天主教对佛教的批判进行了批驳:
(一)辟天主全智全能。指出天主不能使初人唯善无恶,也不能除去初人的为恶根倪,也没有再生好人以取代初人,并且坐视罪恶漫延,听任初人自善自恶,是罔民;不能做天地人物的主宰,称不上全智全能。
(二)辟天教本源。从佛教理论出发,论述了万物性同而形异,一性一体,而利氏错认本源,故割裂了人性与物性。
(三)辟以虚无为贱。从佛教理论出发,说明真空不空,言不尽意,而利氏无知,循名起执,故以空为顽空而妄加诋訾。此外,还从理学的角度证明儒家也崇尚虚无,并不敢以虚无为贱。
(四)辟杀生食荤。引用了伏羲、大禹、成汤、子产、孔子、孟子等儒家圣贤有好生不忍之心,以及戒杀生之命,说明杀生逆圣贤不仁之心,是获罪于天。
(五)辟轮回妄论。阐述了佛教的轮回理论,引用儒家经典中的典故说明轮回之理合乎儒家传统,并以能记忆前世来证明辩析轮回的合理性。最后,还把天主教的天降灵乎人,人或复登乎天,或经过炼狱而登于天,都说成是轮回。
(六)辟人物异性。论证了人物之同在性,人物之异在业,以此批驳人物因灵魂不同而物性不同。
(七)辟佛国净土说。阐明了佛国净土的本旨是“生则决定生,去则去不得”,指出印土并非佛国净土,天主教以印土为净土是无根谤佛。
(八)辟白马驼经之疑。针对天主教加在佛教东传白马驼经典故中的种种诬妄,作者指出,利氏既说“虚恢谲诈”,又说“不可究诘”,是前后矛盾,故入人罪。论述了“帝王托梦、宰相贡谀”的定语与记载不相符,也与历史不符,因为汉明帝并非昏昧之君,大臣也非贡谀之臣。并记述了即使使臣崇饰,其中有不可崇饰的真实所在,如舍利流光、放光说法、天雨宝花、众人诚心皈依等。最后,还介绍了佛经翻译认真与精细的过程,以及翻译者都是能人名士,说明佛经翻译并非像利氏所说的“取至番文,谁人识之?以意翻演,谁人证之?”
(九)辟佛经出自中国。用朱熹学佛、文人信佛,来说明佛法非中国文人所撰。
《天学初辟》的辩论方式是先引用利玛窦《天主实义》中的一段话,然后针对其中的话语进行批驳,尽管有些反驳由于站在佛教的立场,以佛教理论和思维方式进行批判,有失偏颇,但总体说来,论证严密,言之有理。这种辨教、护教方式与杨廷筠所著的《天释明辨》是一样的。
本文已辑入《破邪集》卷八。

罗川释如纯著
一、辟天主全智全能
天教云:天主者乃全能全智,造成天地万物为之主宰者也。厥初生亚当、厄袜,此为人类之祖。其灵性,其形体,本极备美备福。后一犯违圣命,恩泽悉隳,病患随至,情欲错出,天路隔焉。此祖宗之罪污又递传于人类,故人从受孕来,即皆体是污染,而凡后来罪恶,无不由此根芽。
1.何不使初人唯善无恶
辟曰:然则天主赋命,唯善无恶,何不使亚当、厄袜,全其性善,绝其情欲,不为万代子孙清净之源乎?
2.何不绝初人为恶根倪
且当初生之人,情欲未及滋蔓,少展神功,俾渠克肖,岂不易易?况全能全智,则必洞彻万世之流弊。即盍去其方命者,并护后来人人善始善终,绝为恶之根倪,何不利益?而乃恣其恶念,蔓延至今,以致污染不了,是何自遗恶本耶?盖斩莠必除其根,疗疾必攻其本,而此人工犹穷委防微,何天主全能,而反养痈蓄蠹如此耶?
3.何不再生好人以易初人
若云天主彼时即欲灭之,但恐无传人种。然天主有生人不已之机,何不再生一个好人以之传耶?
4.何忍坐视罪恶漫延
若谓其恶未甚,不忍遽绝,则稽天之浸,发于涓涓;燎原之焰,起于星星,天主忍坐视乎?
5.天主不能为万物主宰
若谓已知其有生,必有过犯,而听其自善自恶,以定赏罚,是罔民也,其所主谓何?其称全智全能谓何?则知所谓天主者,非能为天地人物之大主宰章章矣,吾人又胡彼之惑为?
二、辟天主本源
天教云: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乃至以之为体,则此亦一体,彼亦一体,不可强而同明矣。
1.性体同而形体妄异
辟曰:盖体有性体之体,有形体之体,形则妄而异,性则真而同,不可不辨也。故论性体则智愚灵蠢,飞潜动植,小至尘芒,大至不可御,无少不同也。如论形体,则万品流形而自异。
2.万物一性一体
然非万物一体之旨之所取,胡可执相难性,而疑万物之体之本性乎?
今子若能了相无自性,并无自相,则相相一相也,性性一性也,而疑释矣。
3.利氏错认本源
余故知渠错认本源,故辄云人物不同性,人与天主性尤迥别,是为天主一性,人一性,物一性,而一贯之道碎裂无余。呜呼!以此论性而教斯民,实三教圣人之罪首矣。
三、辟以虚无为贱
天教云:上达以下学为基,天下以实有为贵,以虚无为贱。二氏之谓曰无曰空,于天主理大相刺谬。不可崇尚,明矣。
1.真空不空
辟曰:循名起执,罪恶之端;得意忘言,圣贤所与。盖不知妙无者不无,真空者不空,乃妙有真空、真空妙有之义耳。
2.言不尽意
况佛氏微旨,离四句绝百非,口欲言而词丧,心欲缘而虑忘。老氏亦云:“吾不知其名,强名之曰道。”遽可以空无尽之哉!
3.利氏无知而谤诬
盖耳食之徒,承虚接响,谓无为绝无所有之断无,谓空为毫无所存之顽空,不明其旨,妄加只诋訾。如人未到宝山,疑皆瓦砾,封于自见,非谤则诬矣。彼岂受尔之诬哉?
4.理学崇尚虚无
况“无极而太极”,不以无为贵乎?“吾有知乎哉?无知也。”不以空空为贵乎?太极即具众理,空空原涵两端,濂溪得嫡其传。尼父道统心脉,业承众圣,师表万世,抑将非上达之基,敢不崇尚而贱之耶?噫!大矣哉!空无之不可轻议矣,明也。而况不滞于是者,固可借此以非乎?
四、辟杀生食荤
天教云:自古及今,万国圣贤,咸杀生食荤,而不以为悔,亦不以此为违戒。又孟轲示世主以数罟不可入污池,斧斤以时入山林,非不用也。
1.圣人有好生不忍之心
辟曰:噫!是不知圣人有莫大慈悲,甚深妙义。转旋五浊生机之微,君子之所为,众人固所不识也。
(1)伏羲设网罟以警异类
伏羲氏始设网罟以警异类,详其意,总防民土处木栖之艰,而非以生厥我供恣其杀也。
(2)大禹驱禽兽各安其所
嗣是禹治洪水,益焚山泽,亦不过驱龙蛇虎豹于渊菹,使各安其所,殆非为杀生者作俑也。
(3)圣贤皆有不忍之心
是以成汤解网,子产纵鳞,与夫钓而不网,弋不射宿,君赐生必畜之。至于不折生草,不履生虫者,孔子仁之。然征仁术于□顧觫之牛,验良心于恻隐之绪,故曰:“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其垂戒也孰严于是。前圣后圣,虽设施不齐,要之好生不忍之心,未始有不同者矣。
(4)圣贤戒杀生之命
苟天生禽兽,我杀我食,胡为圣贤袭此姑息之不忍耶?抑不知生而我给,反节罟之数入山以时耶?又胡为必斋戒于禘尝,禁屠沽于旱潦,无故不杀牛羊,七十政开食肉,其杀之之罪孰明于是。
2.杀生逆圣贤不忍之心
不幸而习行成性,莫觉其非。今子遽曰:“戒杀生者为不经,实天生而为我用。”如食河鲀者曰:“必不至死。”噫!于我何预哉?苟子亲闻天主,禽兽我生食尔也,禽兽死而灵亦灭也,恣尔杀不尔罪也。则可否则率天下后世之人,逆圣贤不忍之心,而为忍行者必此之言。呜呼!子之罪上通于天矣。至以菜中红液为血,种种谬妄、鄙俚之谈不足斥。
五、辟轮回妄论
天教云:轮回之说,乃闭他卧剌之语,佛窃为然,藉此以骇人者。自佛教人中国,始闻其说,诚不足信。
1.因果轮回之理
辟曰:性真尝中,求于去来、生死、迷悟、圣凡,了不可得。但清净心中,不达外境,唯心倏然而动,名之曰妄。以妄为因,作种种事业,业有善恶轻重之殊,故感报亦苦乐升沉之别。盖果非业不足以召,业非惑无从而兴。惑业苦三,更相由藉,如汲井轮,自成轮转。若揭日月于中天,诚无得而疑者。
2.以轮回辟天主创造
苟果不由业,则均为天主之所生,无论禽兽之卑,蜎蠕之眇,即人类中富贵、贫贱、寿夭、穷通,不啻天渊蓰,而天主之至公安在哉?其轮回之理如是,岂待窃闭他卧剌之语耶?
3.世尊以轮回教人觉悟
虽然果不自果,因业而果;业不自业,由惑而业;惑不自惑,缘妄而惑;妄不自妄,从真起妄;真不自真,对妄名真。故曰:“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是则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所谓“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佛不云乎?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证得。从迷积迷,莫知底止。世尊说为可怜悯者,又岂藉轮回之说而骇人哉?
4.中国自古有轮回之事
若曰:“佛教入中国始闻其说”,是大不然。虽无其言,业有其事。如鲧化为熊,望帝为龙,羊哀为虎,彭生为豕,如意为犬,黄母为鼋,宣武为鳖,邓艾为牛,徐伯为鱼,铃卞为乌,书生为蛇,李微为虎等。此种种皆儒书记载,尽释教未入中国以前昭昭有之,特未揭出轮回两言耳。盖有其言而无其事者,或有之矣;未有有其事而无其言,并不信其实有之事者亦惑矣。
5.轮回之理合乎儒经
若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则六经可焚弃,是非通论也。程子尝曰,亲见村民化为虎,自引虎入其家,食其猪羊。圣人亦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甚有深意。盖生而曰心,死而曰魂,非二物也。圣人曰“变”,吾佛曰“轮”,理则一也,此非又一证乎?何遽谓无轮回耶?则知此身既不可以尝保,倘背善而趣恶,固不免为异类。故玄宗直指云:“人用禽兽心,死必为禽兽;生用人天心,死必为人天。”此唯心之旨,不易之理也。
6.以记忆前世证轮回
若谓无能记前世之事,以证无轮回者。不见羊佑识环,鲍靓记井,向靖女亡而再育,问父母以求力。文澹幻质以还生,说香囊而验父,龟龄赋桥碑之宿写,子瞻指殿陛以曾阶,事匪无征,孰敢不信?
7.释记忆前世之疑
且吾人壮而不记襁褓,耄矣顿忘壮年,一身所历之事,尚然罔忆,而况隔生乎?至于终年染翰,累举笔而忘字;薄暮移榻,夜起而莫辨东西,岂遂谓不由昔而突然自有于今耶?纵殁彼而即胎此,尚有临终仓卒之怖,母腹局促之昏,颠倒而下,莫知所措,改头换面,习业悬殊,迨识人事来竟不知相去几岁月矣,欲责以忆前世之事,不亦甚乎?故曰:“菩萨有隔阴之昏,罗汉有出胎之障。”苟非智通宿命,惑浅业轻,未易记往事也,故忆者少而忘者多也。
8.以记忆前世质疑天主造人
若云记者少,不足以征轮回,余亦将曰以此少记者足征子教非无轮回,何则记之云者,存往事于心也?子教谓“凡人之生时,天主即造灵魂畀之,”然则斯身也,固父母遗体也,斯灵也,亦天主之始造也,其所能记前事者何也?佛经固不足信也,书史亦不足信耶?学佛者固不足信也,夫学儒者岂亦不足信耶?欲尽信固不可也,宁无可信也耶!苟有一可信,则子将欺天乎?欺人乎?适足以自欺也。
9.天教学说也可称轮回
且轮回者,往返之谓也,转展不息,固轮回也。即从此迁彼,亦轮回之分也,必一定不移而后始可言无轮回矣。子教谓生则存斯世也,死则随其善恶而升降焉,永永无尽也。然则自天降灵乎人,又自人或复登乎天,是回也轮亦过半矣。况又曰“人稍有恶未尽,必入炼狱,伺其罪净而后升天”,又曰耶稣自天而生于人,自人而坠地狱,又自狱而复生为人,又自人而登于天,其轮回亦既多矣!”
10.心念为轮回之本
纵曰以不变禽兽为不轮回者,吾教固未尝单以人兽而论轮回,且余亦未敢为子保也。心境交加,疾如风火,从朝至暮,一息不停,俯仰之间,变态万状,前念未灭,后念继生,道心人心,禽心兽心,不知其几周匝乎其间,其为轮回不已甚乎?又何伺带角披毛而后为异类哉?此心实轮回之本也。循业受报,轮回之理也。前所引者,轮回之事也。游魂为变,轮回之证也。记述往事,轮回之征也。昭著若此,虽欲不信不可得也夫!
六、辟人物异性
天教云:性异同,由魂异同;类异同,由性异同焉。
1.人物之同在性
辟曰:夫血气之属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体。盖目均视焉,耳均听焉,身均觉焉。鼻均嗅焉,舌均味焉,心均思焉。顺则乐而逆则悲,生则安而死则危。其不学而知曰良知,不学而能曰良能,岂惟人有哉?即至微如蚊蚋蚤虱,莫不知趣利避害,欲食行藏。
2.人物之异在业
其所以不能推论道理者,果业使之然也,非知之体有异乎人者也。若必以推理别其类,岂惟禽兽哉,而人亦有之,且多有之亦可谓非类耶。既不能推理,未可以遽分类,是以形而类,非以性类也。况人之行犹有甚于禽兽者,又将何以类之哉?故人畜异类并异其性者非也。孔子曰:“性相近,习相远。”斯言得矣。
七、辟佛国净土说
天教云:佛氏之国,陋而且鄙,世人误读佛书,信其为净,甚有愿蚤死以复生彼国者,良可笑也。
1.佛国净土本旨
辟曰:此系谬妄无据,诚不足斥。但彼不情造过惑世诬民,大都类此,且此谬所易明,引教证虚以例余者。按《弥陀经》云:“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即所谓净土也。”盖三千大千世界为一佛土,谓一佛之报土也,正言从此娑婆世界之西去,过一佛土、二佛土,乃至十万亿之佛土,其远亦不可思议矣。故曰:“生则决定生,去则实不去。”乃唯心净土之旨耳。
2.印土非佛国净土
今子指印土国以当经中所诠之“极乐”,其净秽苦乐竟不啻霄壤矣。且西人远于印土,尚可航海而来,如以彼为净土,则吾人亦可往矣,又何必愿早死以生乎?且曰:“世人误读佛书,不知自误也。”曰“良可笑”,适足以自笑也,不思之甚也。其无根谤佛皆若此,悲夫!
八、辟白马驼经之疑
天教云:中国缘帝王托梦,宰相贡谀,差去使臣,奉君相意旨,何所不可崇饰。取至番文,谁人识之;以意翻演,谁人证之。盖自蔡谙、秦景用白马驼回,虚恢谲诈,而百端伪妄,以潜伏不可究诘矣。
1.以“不可究诘”辟“虚恢谲诈”
辟曰:此亦前章之类,妄诬尤甚,一无所据。既云“不可究诘”,则真信诈谀均之无考,“虚恢谲诈”等又何从而知之?苟以笔舌抑扬,固无所不至,举世无知则幸,脱有识者,其吹毛求疵,故入人罪,灼见子之心术,则何益矣?
2.辟“帝王托梦,宰相贡谀”
梦而曰“托”,似乎有心,必未梦之先,悬知西竺元自有佛,恐人未信,特假梦以求其符则可。然明帝实未尝知西方有大圣之说,乃太史傅毅述古语以对明帝之卜梦者,故曰:“臣闻西方有大圣人,名之曰佛,不治而不乱,无为而成,陛下所梦,其必是乎。”是乎也者,未决之词也。盖毅亦未尝亲见,故只曰闻,何遽曰“帝王托梦,宰相贡谀”耶?
3.辟使臣崇饰
下承上命,不能必其无崇饰,然亦有不可崇饰在焉。
(1)舍利流光非能崇饰
其释迦之画像似崇饰矣,然而舍利流光,旋环如盖,映蔽日轮,非蔡谙等可崇饰者矣。
(2)佛经非能崇饰
取来之经,《四十二章》而已矣,用白马以驼,似崇饰矣,然经中若文若旨,非佛不足以言,岂谙等能之乎?
(3)放光说法非能崇饰
偕迦叶摩、竺法兰二尊者来,似崇饰矣,然其放光说法,飞行自在,而谙等能之乎?
(4)天雨宝花非能崇饰
凡民易惑,四众云臻,似崇饰矣,然天雨宝花,及奏众乐,谙等能之乎?
(5)焚经不毁非能崇饰
是时钦释慢道,似崇饰矣,然而筑坛焚经以辨真伪,而道教烬而释教存。故唐太宗《焚经台》诗有“春风也解嫌狼藉,吹尽当年道教灰”之句,岂谙等能之乎?
(6)崇饰一时非能崇饰后世
纵能崇饰于一时,宁能使天下后世皆崇饰乎?
(7)崇饰一人非能崇饰众人
邦几内外,创梵刹以居僧,似崇饰矣,于时后宫阴夫人、王婕妤等一百九十人,司空杨城侯、刘善峻等二百六十人,四岳道士吕慧通等六百二十人,同时剃染,帝亲与群臣给供浃旬,谙等能之乎?
4.众人信佛系实感于心
且安荣宠,忌寂寞,莫宫宦之若也。妻孥之爱,孤独之悲,士庶咸若也。封已见,疾新端,莫羽流之若也。然其脱鹤氅而披袈裟,舍名位而归兰若,岂惟谙等之不能,即极威以临之,重势以迫之,导之以亲友,驱之以虎狼,苟无实感于心,遂肯捐弃恩爱,毁容易服,一旦皈诚,未之有也。
5.明帝非昏昧之君
又按鉴断,明帝天资明敏,尊贤下士,几成圣治,倘昧于恢诡谲诈,尚得称明敏乎?
6.大臣非贡谀之臣
当时师傅鲠正循良,如张佚、张衍、桓荣、宋均辈,皆宿德纯儒,犯颜敢谏,岂复“贡谀”而酿非理者乎?
7.辟崇佛即谀
如云崇佛即谀也,则自汉历今,其间帝王卿相崇佛者不一而足,谓裴、房、杨、李等为贡谀之臣且不可,敢以唐宋诸君,迨我有明太祖、成祖至于神宗,皆为纳谀之帝,又安可乎?
8.辟“取至番文论证人识之”
曰:“取至番文,谁人识之。”斯言不情之甚,胡能损至教哉?
(1)翻译郑重
盖国必设掌理四方之职,以司邻国之词令,故译场经馆,列十位以该罗,预从事者,有八备十条之约,其所以郑重若此,正缘华梵相翻,恐誵文义者尔。
(2)分工严格
十位维何?所谓主译者、笔受者、度语者、证梵文者、证梵义者、证禅义者、润文者、证译义者、梵呗者、校勘者。非精通三藏,明练显密,无以为译主。非言通华梵,学综有空,无以克笔授。度语者,变梵成华,传度令生解也。证文然后梵本真,证义则其所诠正,定慧等持,方称证禅之职。辞章藻雅,始宜润色之充。证义酌既翻之旨,校勘雠已译之文。自始至终,能事毕矣。
(3)唯能者翻译
然有恒位而无恒人,唯推能者当之。故聂承远父子、房融等,尝笔受焉。李峤韦、卢藏用等,尝润色焉。至于监护简校,则有周平、高公、侯寿、房梁公、杨慎交、杜行顗等。监掌翻译之事,诠定宗旨者也。观其叙条理详密,考证再三,无以加矣。敢云“取至番文,谁人识之?以意翻演,谁人证之?”不思之甚也,妄诬之甚也。
九、辟佛经出自中国
天教云:按朱子语录,佛经皆中国文士自相撰集,如晋宋间自立讲师,孰为释迦,孰为阿难,孰为迦叶,各相问答,笔之于书。
1.以朱子学佛佐证
辟曰:斯尤谬妄,诚不屑辨。第恐无知,传为口实,今即以朱子之事,反证其非。考晦翁蚤从学于李延平先生,久之恨不能发明,及询长者,咸指之禅学。已而遍谒禅老,与李东莱、张南轩同问道于大慧禅师。先是从刘屏山游,屏山意其必留心举业,遂搜其箧,唯有《大慧禅师语录》一帙。及登科,致书于开善谦禅师曰:“熹向蒙大慧禅师开示狗子佛性话头,未有悟入,愿受一言,警所不逮。”谦答书云:“把这一念提撕狗子话头,不要商量,勇猛直前,一刀两段。”晦庵览之有省。噫!勃哉!既知佛法皆出中国文人,何不自撰几卷,而反看他人之语何也?况又问道于学佛之徒,又何也?
2.朱子辟佛意在自护门户
自学佛,教人勿学佛;自用佛语,又怪周程明露佛语,又何也?陈忠肃公谓,性理之学,东林总禅师授之濂溪,其言已遍于天下矣。故周、程、张、谢、游、杨、晦庵等著书立言,凡说道理处,皆用佛经禅语之意。故反有指内典曰,这一篇与宋儒相合,这几句亦与相合。呜呼!曾不知宋儒尽是禅宗流将出去者。详晦庵意,不过自护门户耳,岂三藏五乘之教,果出于文士哉?固无庸置喙者矣。
3.辟佛经为晋宋人所作
且晋宋以来之人物,贤而且明,历历可数。才德之望,经纶之美,如谢安石。量识高古,才思逸群,如王羲之。情性之正,去住之高,如刘遗民。风规潇洒,文章精遒,如谢灵运。旷怀雅韵,间静自乐,孰如陶靖节?诗书法程,节义严峻,孰如颜鲁公?衡阳庞蕴,识见之高,禅髓之邃。相国裴休,文章之古,道学之至,孰能加焉?刺史李翱、侍郎居易,卓识宏度,文明典雅,孰能加焉?二苏子、黄山谷,天资明哲,深入禅窟。杨大年、李遵勖,不离尘俗,悟澈心源,孰能加焉?学士王公日休,秉政李公、商老,皆博学知识,高明正大,有人所未易及者。是诸名贤笃志事佛,或入匡山之莲社,或亲宗匠之炉锤。子云晋宋间文人,此其大概者矣,为我一一指陈,令无疑惑。三藏五千四十八卷,某经某人问答,某人独说某经,昭晰以示天下,破千古之重昏,亦使佛氏心伏,何不可乎?今既不能指出,则子之妄言明矣。将引他人不根之谈,欲沮佛祖真实至教,如吹萤火以涸苍溟,徒丧子之心力,惜哉!
4.以文人信佛驳文人作经
且曰文人作过多端,偏畏死后,故其妄佛独在人先。噫!心立不中,发言矫乱,于兹可验。据子先言,佛经文人所自说,则实无佛,何妄之有?轮回亦自所说,何畏之有?况佞佛者,未始有不忠乎其君,不孝乎其亲,不成乎其仁者。大本既基,内省不疚,何畏佞偏先人耶?苟当仁不让而先人,则所趋之道正矣;朝闻夕死而豫行,则所信之言至矣;就有道正而忘己,则经非我说明矣。诬人之罪,以罪加之,子之业深矣。

天学初辟尾

统正序
刘文龙
统正序题解
《统正序》作于崇祯九年(1636)夏,作者是刘文龙,字云子。
作者介绍了华亭、建宁等地缙绅士庶攻天教如寇仇,使之不能生事,说明学必以正为宗,一切吊诡左道之论与以夷变华之事都当群起而攻之。
本文已辑入《破邪集》卷八。

一、华亭缙绅攻天教如寇
憶予曩谒霞城大座师许于华亭,知有天主教来矣。时邑之缙绅士庶,口自操刃,攻之若寇,日讼于郡公县公者,人不啻万亿计,状不只千万张。缘以暴银金多,攀接贵介,不肖利其有者,亦稍稍作宽活套子,听其自去,此予目击其事也。
二、建宁之天教不能生事
今夏月谒玛石王父母师转任闽之建安,并仝詹月如年兄任瓯宁,复闻有天主教之寓于建宁也有年矣。建邑之士其高期耸拔者,莫不以邹鲁之邦自任,岂小丑能乱哉?且属名儒梓里,仪型不远,然其中不无仁智,百姓受其狂惑,毋怪乎小道可观也。以况云间之讼之者,则未之有矣。盖其俗,天性惇厚,不欲以非理绳人,诚先贤过化之区,而诗书源长,即此辈亦不能生事耳。
三、天教当坐左道之诛
虽然学必以正为宗,一切吊诡皆可坐在左道之诛,况以夷人乱华,春秋首严,而儒不儒,释不释,道不道,独标名曰天主教,则更为左道之尤乎!
四、同心卫道辟邪
1、诸人同心卫道
此闲先之力,予所以与云间许老师诸人有同心自不甘没没也。
2、诸公共辟邪说
偶因访盟社李犹龙兄,暨楚桃源上官法护先生,得拜费隐禅师大和尚《性命正解》,并诸公辟邪说。
3、待后学大肆斧钺
因知三教圣人尚存人间,此正其转身说法时耳。凡切吾徒卫之不可不力,聊以一言辨之于首。非好辨也,以待后之学者大肆斧钺,吾道幸孔。

时崇祯九年(1636)夏月书于符山方丈
临川刘文龙云子甫著

原道辟邪说
释通容
原道辟邪说题解
《原道辟邪说》的作者是释通容,号费隐,俗性何,福建福清人。十四岁出家,十七岁参湛然和尚于华林寺,继往庐山谒憨大师。后参密云圆悟于吼山寓次,受嘱后住黄檗及嘉兴,又迁天童寺,后主经山寺。其弟子隆琦传法日本,为日本黄檗之祖。弟子璞聪住北京海会寺,为天童派北传之祖。
《原道辟邪说》分四个部分:
(一)〈揭邪见根源〉指出,天主教以天主为根源,但从佛教的角度看,天主是万物之道元,人人俱足,个个不无,物物如是,法法亦然。利氏不悟此意,妄自推穷计度,便妄执有个天主。接着证明了万物无始无终,首先,用人来证明:人心念无穷,故人无始终;万物唯心,人与万物契同,故万物无始终。其次,用时空无限来证明万物无始终。再次,用生息始终往复轮回而没有尽头来证明万物无始终。又次,证明了天地万物唯心的道理。最后,用三支比量证明万物无始终,反驳天主无始无终,证明了天主教妄执天主为妄见邪说。
(二)〈揭邪见以空无谤佛〉指出佛以无始无终全真大道,演为一乘实相了义之法,即事事法法皆住于本位,事事法法皆无始无终,俱是实相尝住之体,并非从空无而出。批评天主教以空无谤佛是因为不明白实相尝住之理,才会以天主为贵,谓佛教是空无。以此说明天主教迷空情现、业识茫茫而无本可据。
(三)〈揭邪见不循本分以三魂惑世〉中,首先引用《天主实义》中所说的万民皆不安本分而不止足的话,指出利氏不循自己本分而向外驰求,终无了日,是因为不知人人固有本性大道,不假外求。如果各安其分则天下太平,不安其分则悖尝不论。进而批评利氏不安本分的邪说,会导致致君为愚、使臣不忠、上下不和、天下之事悉皆倒置的后果。其次,批判利氏并弃三教而以三魂惑世。指出如果人有三魂,则不能践形复性;如果说禽兽不具灵魂,则会致人恣杀,迷中生迷,妄中增妄。
(四)〈揭邪见迷万物不能为一体〉针对利氏提出的万物不能为一体,万物与天主不能为一体的观点,阐述了万物无始无终,万物一本于心性理气,大本通物我,包万有,齐群象,无所不该而无所不贯,故与万有、群象、古今、物我为一体。并且,大本超乎识心妄想,无名无相。指出利氏用识心妄想,故妄执天主,说明只有出妄执才能合于真常之道。
本文已辑入《破邪集》卷八。

寓黄檗释费隐通容著
一、〈揭邪见根源〉
1、天教以天主为根源
按利玛窦邪见,妄著《天主实义》一书,列为八篇。而首篇论天地万物布置安排,皆由天主所生。论至天主则曰:“天主之称,谓物之原,如谓有所生则非天主也。物之有始有终者,鸟兽草木是也;有始无终者,天地鬼神及人之灵魂是也;天主则无始无终,而为万物始焉。”据此便是利玛窦妄执无始无终为天主之邪见根源矣。
2、天教邪见根源辨
(1)天主实为万物之道元
殊不知此无始无终,正是吾大道之元,亦是吾全真之旨。且此全真之旨,人人具足;大道之元,个个不无。在圣无增,处凡不减;抑亦在天而天,在人而人。至于物物如是,法法亦然,固无二。无二分,无别无断。故悟此谓之圣人,迷之谓之凡夫。要且凡夫之与圣人,初无二致。如此则圣凡靡间,而物我匪亏,显见大道之元无彼无此,全真之体无始无终,一道平等而浩然大均矣。
(2)利氏妄执天主为根源
盖玛窦不悟此意,专用心意识向天地万物上妄自推穷计度。以心意识向天地万物上推穷计度到虚玄深貌处,自家体贴不来,便妄执有个天主具无始无终之量,能育天地,健生万物,而万物则有始。有始谓鸟兽草木是也,有始无终则天地鬼神及人之灵魂是也。惟天主无始无终,能制造斡旋。
(3)利氏矫高论而卑圣贤
且指物比类,要人钦奉遵守。而矫为过高之论,卑劣今古圣贤。指人都无有主,而引诱多方,党于邪见,假词击难,辨驳繁端,不啻枝上生枝而蔓上生蔓。兴如此烦碎之辨,正眼观之,何益于事?所谓毫厘之差,有千里之谬,信不诬焉。
3、论万物无始无终
或云:“人物鸟兽与天地鬼神,如何见得是无始无终之旨耶?”
(1)因人契证
曰:“前已总明,今又复问,姑分二说:一者,因人契证,以显人物天地及其鬼神,俱是无始无终底意耳。
①以心念证人无始终
就当人心念上返照穷元,则过去心念无有,而未来心念无起,现在心念无住,三际既无,则心念全无始而亦全无终矣。若心念既无始而又无终,则身体脱然无系,亦无前后三际,了无生死去来。直下披露无始无终,即色身五蕴,完全解脱;而大道全真,备在我矣。
②人与天地万物契同
既人人返照穷元,契无始终,则草木鸟兽天地鬼神,当前廓尔,貌无形迹,便是草木等类全无始终,而显大同之旨也。且草木自不云草木,鸟兽自不云鸟兽,天地自不云天地,鬼神自不云鬼神,皆是当人识心分别,见有差殊。若无识心分别,则头头是道,物物全真。
ⅰ、《楞严经》言
故《楞严经》佛对阿难云:“汝今谛观,法法何状?”正此之谓也。
ⅱ、马祖之语
又马祖云:“凡所见色,皆是见心。”亦不外此意。
ⅲ、玄沙禅师故事
又玄沙禅师一日于斫柴次,见一老虎面前,傍僧云:“和尚,虎。”玄沙云:“是汝虎。”玄沙归院,傍僧问:“适来见虎云是汝,未审尊意如何?”玄沙云:“娑婆世界,有四种极重事,若人透得,不妨出得阴界。”可见无识心分别,则物物契同,纵猛虎当前亦无可惧矣。
ⅳ、天地无识心分别
又“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则天亦无识心分别,故能行四时生百物,而与四时百物冥相溥洽,更无缺悖者矣。
ⅴ、鬼神无识心分别
又“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矣。”鬼神既非视听可及,又能体物不遗,则鬼神亦无识心分别,而其德固为盛也。
③因人契证万物无始终
且孔子推鬼神之德如此之盛,而玛窦谓有始无终,岂其宜乎?然则鬼神、天地、鸟兽、草木,虽因人契证显其无始无终,要且自性如是,而亦自离意言境。故经云:“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故说无生。”无生之体浑然一致,默识心通而与契合,无容妄想执著拟议分别于其间矣。
(2)不因人证
二者,以明天地、人物及其鬼神不因人证,本来是无始无终,全无间隔之差。
①天地万物多广无尽
且据实约多广而论,则虚空无尽,而所包世界亦无尽,以所居众生亦无尽,乃至天地、鬼神、草木、鸟兽悉皆无尽,不得而数量之。以虚空无有边际,则凡所有物悉无边际,法尔如是,非是强为使之然也。
②天地万物久常无终始
又据实约久常而论,则虚空无终始,而世界亦无终始,众生亦无终始,并及天地、鬼神、草木、鸟兽悉无终始。觅其终始起伏,了不可得,以显虚空世界一切众生及天地、鬼神、草木、鸟兽,同时同际,无分前后,永久常存,炽生不息。盖亦不期然而然,非使之然也。
(3)以生息始终证
①万物有成住坏空之劫
然我土传说,谓盘古之时,始有天地人物等类,而盘古之前,无有天地人物一切等类者。此据理推之,系一切众生情分召感,以成生息始终之道,正我佛说随一切众生差别之性,故有成、住、坏、空之劫不同,至于纤悉之物皆具此劫。(劫数因缘载《藏经》恶字函,《起世因本经》内《住世品》备悉。)
②世界多多无尽
又推理推之,世界有多多无尽,则此世界成,而彼世界坏,彼世界住,而此世界空。空而复成,成而复住,住而复坏,亦不期然而然,势之必然。非此世界坏,而彼一切世界悉皆坏之也,如是则盘古之前,无有世界人物。据我娑婆世界之说,非极空际,所有世界悉无之也,理亦明矣。
③以别分天地之始终
譬如一州城市,自有方隅,据方隅中,俱有屋宅。毋论一隅屋遭回禄,一回禄后则屋又仍依袭始造。据始造中,又有最初第一始造之者。就最初第一始造之者,比一物之始生而后依袭多生。一物如是,众物亦然,此便是喻利玛窦妄执天地人物及草木鸟兽有最初始生之谓也。然各方隅中,所有屋宇,有遭回禄及不遭者,喻之劫数有住有坏,此约别分,以明天地物有始有终也。
④以同分明天地无始终
一州县中城市屋宇,望之俨然,无有毁者及不毁者。喻之极空,所有世界终古象立,无有坏者及不坏者。此约同分,以明天地万物无始无终也。
⑤同分明物悉无始终
以同分言而该多广众博故,以别分言而就约略窄狭故。总以同分明之,虚空无尽,众生无尽,世界无尽,乃至天地万物悉皆无尽。既皆无尽,则无始无终。既无始终,则天地万物皆无始终,而众生世界亦无始终,乃至极虚空际,凡所有物悉无始终。
4、天地万物唯心
(1)事物一体备于人心
如是则纵目所观,纵手所指,物物头头,事事法法,本来无始而本来无终,自具大道之元,全真之旨。又会而归之,总备当人自心,显为一体焉。
(2)世界总在一心
今略比明,盖当人有心思及一物,则一物可知可见,并及可闻。一物不思则不可见,亦不可闻,并不可知。类而推之,一物如是,众物亦然,乃至一世界如是,多世界亦然。既尔则一人有心,一世界现;多人有心,多世界现。无多人心,无多世现。一人无心,无一世现。如是则世界之广多,事物之弥盛,总在一心包罗该博,无一法而不具摄者。
(3)万物唯心之引证
故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子思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程子曰:“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经亦曰:“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又云:“心也者,总持之大本,万物之法源,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知莫能知,识莫能识,默契其旨,存乎其人也。”
5、以三支比量证万物无始终
(1)三支比量之义
又于此当立三支比量,以防外道毁法之谬。盖西域菩萨与外道论义,要显三支齐备,则义胜许立。若宗、因、喻三支不齐,或宗与因相违,而因与宗相违,而喻与宗因相违等,皆不能立,自堕赤幡之下,甘倒著衣而出,或自斩首立誓,以见法有输胜故也。
(2)以天地皆无始终证
今初立量以先,明天地万物皆是无始无终,为原道全真,故此当先立量云。大道全真为有法,天地万物具该为宗,一于无始无终为因,同喻如虚空。以虚空亦绵亘不断,无有边际,而具该万象,故异喻如龟毛兔角,以龟毛兔角本无所有,异于无始无终,不能与万象具该也。
(3)以万法会归唯心证
次当立量,以万法会归唯心,则立量云唯心为有法,万物具备为宗,亦以无始无终为因,同异二喻一如前例,兹不烦赘。
6、驳天主无始无终
且玛窦妄执有天主独具无始无终,而生万物为有始有终,理甚乖舛,诚不足信,试以辨明。
(1)天主是混沌空晦
盖万物既有最初始生之时,则最初始生之前,无有万物。既无有万物,则必彼时天主能生之功,亦必有灭有终,以因天主能生之功有灭有终,故显万物最初始生之前无功。既彼时无有能生之功,又无所生之物,则显无有天主,唯一混沌空晦而已。照如前论,众生召感混沌空劫是也。而玛窦不悟,错认妄计为天主以具无始无终,宁不邪谬之甚乎?
(2)无有天主以生万物
且伊既谓天主具无始无终,则应知能体用悉无始终,方显为全智全能,有健生不息之道。若有间隔空缺于其中,则非是健生不息之道,亦非全智全能之理,而亦愈显非具无始无终之体量也。譬如虚空该罗万象,无时间离,而亦无可逃遁,直与万象无始无终,方称全功。岂有天主具无始无终为全智全能,而独生物有间、有缺、有减、有终乎?然则据伊妄计天主,错认虽多,不用尽究,就此最初生物一端,反覆辨论,理穷于是,显见无有天主,明而且著,谁有智者受伊外道之所惑哉?
(3)以三支比量驳天主无始终
又纵伊谓天主则无始无终,而生物谓有始有终,今以三支比量,照破宗因相违,试外道法,固不能立,理无可信也。于此当立量云,天主为有法,能生有始有终鸟兽草木为宗,自以无始无终非所由生为因,同喻如龟毛生物。以龟毛非所由生,本无所有,则无生物之理。既无生物之理,则因与宗相违,而亦宗与因相违。既宗因相违,则伊所立天主之义不极成矣。唯是自法相违,矫乱不一者,异喻如人生人,以人同人类,故异于无始无终非所由生之天主,生出有始有终之鸟兽草木也。智者于此推而鉴之,则知伊之妄计天主,固为无根之谈也。
7、妄执天主为邪见之实义
然玛窦全不省天地万物备于自己,而自己与天地万物具足无始无终本来者一著子,向天地万物之外,妄执有一天主独具无始无终,诚为邪见外道也。盖不信大道本来具足,向外别立有法,名为外道。不见大道本来自具,妄见别有一法,为之企慕,名为邪见,故命名曰《揭邪见根源》。然则其书总明是邪见,而称《天主实义》者,正是妄执有天主为邪见之实义,则其书当叱为邪见书云。
二、〈揭邪见以空无谤佛〉
1、天教以空无谤佛
邪书第二篇,假以中士谓吾中国有三教,各立门户。老子谓物生于无,以无为道;佛氏谓色由空出,以空为务。此亦见玛窦外道,不识我佛单阐无始无终全真大道为究竟,妄以空无生物谤我佛矣。
2、空无乃了义之法
殊不知我佛以无始无终全真大道,演为一乘实相了义之法,为之开示,令人悟入。
(1)一乘实相了义之法
且一乘者何?乃实相常住之法也。此实相常住之法在于何处?就现前天地万物。纵目所观,纵手所指,头头就位,物物天真,从本以来是实相常住之法。物既如是,人亦复然。故《法华经》云:“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以事事法法住于本位,则天住天位,地住地位,日住日位,月住月位,人住人位,物住物位。既各相住于本位,则本位即是无始无终、实相常住之体。既是实相常住之体,则显天相常住而地相亦常住,日相常住而月相亦常住,人相常住而物物亦常住。既都是常住,则天地万物古今物理,皆一乘实相常住之法也。且此一乘实相常住之法,从本以来,非空非有,非因非缘,非自然性。四句既离,百非并遣。口欲言而词丧,心欲缘而虑忘,直得出乎心思言议之表,默契于斯者,可谓悟入实相常住之法矣。
(2)以空无谤佛皆妄言
夫如是,则目前色色物物岂从空出耶?若从空出,则终归于空,岂得谓之实相常住乎?既非空出,则是汝妄言谤佛谓色从空出,义固堕也。以空为务,义亦堕也。空能生物,义亦堕也。汝义既堕,则汝此篇说话辨论穷诘皆妄言也。
3、以全真元道喻天教外道
汝谓“二氏之徒,并天主大父所生,则吾兄弟矣。譬吾弟病狂颠倒怪诞,吾为兄之道,恤乎,恨乎?在以理谕之而已。”观汝不达全真道元,妄执有天主,则汝是邪见外道,岂我佛为汝兄弟乎?汝既邪见外道,正病狂颠倒怪诞,至无穷劫,未有返日。我今且不恤汝,亦不恨汝,但以全真元道之至理喻汝耳。汝之夷辈,其亦知返乎?
4、以元道正理服天教邪见
汝又谓“坚绳可系牛角,理语能服人心。”观汝不达全真道元,妄执邪见,则如野牛妄奔妄触,无有休日。我但以元道正理为坚绳,亦可系汝邪见之牛角,且不许计汝服不服矣。
5、以虚无谤佛是迷空情现
汝又以虚无为贱,以天主为贵,是汝既不达实相常住之理,妄谓佛教是虚是无。如谓之虚,汝自妄虚也;谓之无,汝自妄无也;谓之贱,汝自妄贱也,又何能浼渎我佛乎?汝又谓试以物之所以然观之,既谓之空无,则不能为物之作者、模者、质者、为者,我教既非空无,是汝妄计为空为无。诚如所言,不能为物作者、模者、质者、为者,此是迷空情现,益见汝自败露矣。
6、天教业识茫茫无本可据
然汝既不达大道之体,人人本具,物物全真,妄以空无,作此反覆辨论,欲取胜于佛,吾知汝不能取胜,特自取败,抑亦自无自空自虚。汝若是诚、是有、是真、是实,决不自甘作此无主孤魂,计心外有一天主,百年之后往彼依附。使一切人都作无主孤魂,悉如汝者,真所谓业识茫茫无本可据也。
7、利氏不识佛法丑妇效颦
或云:“色由空出,以空为务,玛窦亦有所凭,未必臆说。”曰:“纵有所凭,亦不过我家小乘偏计色空之谓,非是我佛一乘实相之谈。然玛窦未曾备览佛经,唯迹朱子《大学》之序,谓异端虚无寂灭之教,其高过于大学而无实。且朱子亦不曾备究佛经大乘实相之旨,不过涉猎见闻,影响附会于其间,便以为然矣。然朱子一言之错,而玛窦据以为凭,丑妇效颦,转见其陋。邪蔓引蔓,不可胜长,凡我金汤固当剪除云。
三、〈揭邪见不循本分以三魂惑世〉
1、利氏不循本分妄求天主
(1)利氏谓万民不止足
邪书第三篇内,假以中士谓:“谁有安本分而不求外者,虽与之四海之广、兆民之众,不止足也。”
(2)利氏不识本性而外求
愚矣!此亦见玛窦自昧,全不知悟。盖伊既妄计心外有天主可慕可修,可创业于彼,便是不循自己本分,而向外驰求,终竟无有了日。反说他人谁有安本分而不求外者,见倒惑生,理固然也。
(3)悟本性大道则不外求
始不知人人所固有者曰本、曰本性、曰大道,并形所由来者,今古圣贤莫不于此尽心性焉。故以斯道以觉斯民,百姓安而君王治。故君王富有四海不以为多,兆民之众不以为盛,不谓不止足,抑亦非愚,盖分所固有也。匹夫之穷,一箪食,一瓢饮,虽居陋巷,不改其乐,终不外慕,盖亦自安其分也。
(4)各安其分则天下太平
使人人各安其分,则上下和睦而四海晏然,天下于是太平矣。如是则君安君位,臣安臣分,而百姓庶民悉皆安分。既皆安分,则道流德化于其间,固不外乎当人自心与自性也。
(5)不安其分则上下不和
然则玛窦迷于本心,失于本性,理必悖常逆伦。致君为愚,使臣不忠,而上下不和,凡天下之事悉皆倒置,必自利玛窦辈。向外多事不循本分之故也。
2、利氏折断天下之心
(1)利氏谓三教折断人心
伊又谓:“然则人之道人犹未晓,况于他道,而或从释氏,或由老氏,或师孔子,而折断天下之心于三道也乎?”
(2)三教同契一贯
夫明其心,尽其性,不假于外,则人道备,而释氏同,老氏契,而孔氏贯。且此三者,一犹三,三犹一,如宝鼎之三足,摩醯之三目,不期然而自然,能复天下之心无有遗逸,何断折之有?
(3)利氏昧本心而折断人心
玛窦诚异于此,昧却本心,妄求于外,则人道固未晓,抑尤迷于释氏,而老氏、孔子全未梦见,故谓折断天下之心于三道也,不亦宜乎?
(4)利氏并弃三教
于此亦显见玛窦将儒教与释道并弃,不在伊目。岂孔子为万世师,一旦被此邪见所蔑,而明鉴君子当与排击归于正理,见急务也。
3、利氏以三魂惑世
又以三魂作多方辨论,惑世诬民,其害不一。
(1)心身一如不二
试以圣言量破之。孟子曰:“形色,天性也,唯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夫践形者,就其本体当然之理,全直默践,合乎天性为一体。直是心身一如,身外无余,色心不二,神形靡间,而身前弗虑,死后不计。圣人于是了生死,通神明,亘古今而不磨,诚为大道之根本也。
(2)三魂有别则无实践
而玛窦不达圣人之道,妄以游扬魂虑为实法系人,望于大道已甚不可。何况更于一人计有三魂,曰灵魂,曰觉魂,曰生魂。谓生魂之与觉魂,百年都灭,而独灵魂百年不灭。夫有灭有不灭,则不能践形为一体,亦非合乎天性之道。唯是欣厌取舍生灭边事,而当人本命元辰大全之旨,全无实践。可知伊是无主孤魂,随处栖治,不驰天堂,便入地狱,一凭天主赏罚,自无立地之处矣。
(3)禽兽不具灵魂则致人恣杀
又裂禽兽不具灵魂,应供口腹,致人恣杀,全无不忍之德,将吾圣贤尽人尽物之性,一时迷没。且人分上计有三魂已是迷妄,何况更裂禽兽不具灵魂,致人恣杀,宁非迷中又生迷,妄中复增妄乎?
(4)君子当破三魂邪见
据此,诚为穿凿邪见,业识纷飞,害己害人,其谬固不可胜言也。岂知我圣人能践乎形,天性一体,而心身一如,身外无余,色心不二,形神靡间。故生前过去弗计,而死后未来不虑,觌体了然,无容毫发于其间,所以神明烛古今,直与天地伍焉。此又理学君子,固宜烛破其外道之邪见,惑世误民之太甚也。
四、〈揭邪见迷万物不能为一体〉
邪书第四篇,以万物不能为一体,又以自执天主不与万物为一体,亦以万物不可与天主为一体。识情计度,势固然也。
1、舍心性则万物无大本
盖伊舍乎心,离乎性,向天地万物之外,执有天主,诚虚妄法,如龟毛兔角,无可与万物谐,而万物又岂可与虚妄该乎?无怪伊谓物物各一类,彼此各一躯,尊自尊而卑自卑,大小相背,巨细相凌,不能一归于大本,亲荐其觌体也。
2、万物本无始终
夫大本也者,而天地万物本于无始,而亦本于无终也。若万物究竟有终尽之时,则试问伊邪辈,即此天地万物从今日去至于未来,何时、何日、何月、何年、何世、何劫是终尽之验乎?若万物亦有始生之时,则亦试问伊邪辈,即此天地万物从今日始推至过去盘古之前,离汝妄执天主能生之外,而此万物亦是何时、何日、何月、何年、何世、何劫是始生之兆乎?吾知离汝妄执天主能生之外推之,万物固无始也,而亦无终也。
3、万物一本于心性理气
既无始而亦无终,则即此无始无终,是天地万物之大本也。悉其名则曰本心,曰本性,曰至理,曰大义,曰一气,名目虽多,而旨固无外此无始无终之大本。融其大本,则曰亘古今,通物我,包万有,齐群象,无所不该而无所不贯。故此大本,与万有、群象、古今、物我为一体。盖名相虽殊,而所禀之道体一也。
4、大本超乎识心妄想
然则物物头头,道体不昧,则名无其名,而相无其相,名相不立,而全体觌露,超乎识心妄想,出于思议之表矣。苟涉思议,形于妄想,则名相殊而町畦现,大小别而尊卑异。欲合为一体,不止如人欲到东京而行向西,日劫相背,终无到日矣。
5、利氏舍心性而妄执天主
此正合利玛窦用识心妄想,分别万物,不能为一体之实验也。然既迷一体之旨,亦背一心之道,故舍乎心,离乎性,向天地万物之外,妄执有一天主,将我三教圣人心性之道,窃合其量,谓天主无始也,无终也,具有无量之能,包乎天地万物,而不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故贱天贱地,贱人贱物,贱古今圣贤,反谤我佛说心量之法为诳经,为傲慢。将圣贤阐天地同根、万物一体,矫揉悉尽,几为伊识神所迷矣。呜呼!舍乎心性终古经常之法,妄执天主为过高,窃于圣而反毁乎圣,喷此腥唾,如口含粪橛,自臭一时。比我圣贤终古常道,岂可同年而语乎?
6、出妄执则合真常之道
或云:“天地万物本于无始无终,为今古常法,有义乎?”曰:“凡天地万物,在乎当人善契不善契,止于几微之间。若认以为有,是妄执常见;若认以为无,是妄执断见。默契于其间,则出乎妄执有无断常之见,而合于无始无终、一实真常、亘古亘今之道也。
7、利氏以断见而妄执天主
若利玛窦,则以天地万物为有始有终,不契真常之体,计为断见。且吾圣贤阐心性之外更无余法,纵执有之,皆是虚妄不实。而玛窦偏计心性与天地万物之外,执有天主,别具无始无终有无量能,诚以虚妄不常之法,计以为常。如是则常计无常,而无常计常,转遍计度,叠成六十二种邪见。如我圣典所明,而玛窦悉皆备足,望我一实真常之道,何日而得染指乎?

诛邪显据录
李王庭
诛邪显据录题解
《诛邪显据录》由李王庭所作,大约成文于明末(“我太祖高皇帝定鼎胡元、……故建号大明”),作者李王庭与沈、杨光先是同时代人(“是以余……,以附于相国沈公、台卿晏公、同徒杨公三疏之后……”)。
本文的目的是“举其彰明较著者”,察奸诛邪,但作者所举之事,如“石崩献经”、“天教水法”、“倒记背诵”等,在天主教文献中并未发现,大概是以讹传讹所致。作者攻击天主教托名大西,是以下犯上,图谋不轨,意在从政治上除灭天主教。此外,作者也认为天主教与儒教相悖,天学似是而非,只是以利欲引诱人,提醒人们勿为天教所惑。
本文已辑入《破邪集》卷六。

西欧李王庭
一、诛邪以显据为要
六合之内,有存而不议、议而不论者,恐其乱人观听也。若夫不得不论、不得不议者,凡列卫圣皆不可少一口诛之力,如今日之天主教是已。第辨之而不得其显有可据者,则其心不服;辨之而不得其事之真属矫诬者,则其心尤不服。是以余于心性、天堂地狱等说外,独举其彰明较著者言之,以附于相国沈公、台卿晏公、同徒杨公三疏之后,令贤智之士,固赏此语有同心,而识苟非污下,亦得以随事察奸也。
二、石崩献文质疑
试即彼所张挂中堂墨刻,言之云称:“天主哀悯众生,乃于四川,裂山石,献经文篆字,始知天主降生之本。”噫!何舛也。四川列在中华,固非无人不到之所。且石崩献文,亦非西夷独有之经。试问四川之人果于何年月、何日时、何州县、何村落,有石崩之迹,有篆字之文?四川之人茫然不知也。川人不知,而西夷之人独知之乎?此不过借河图地不受宝之说,以神鬼其教,而谬谓藏之石室耳。焉知石文可暗刊,而此石迄今川中竟付乌有,将何说以愚人?
三、天教水法质疑
更可异者,水法一节,必于边外石田用之。夫石田可用,则中都旱田亦可用也,并中都山田亦无不可用也。乃必试于边,岂水生于石乎?此又不过以难能之事荒惑今人,料今士大夫所日悸者,漕运之艰,故倡为此说以倾动世耳。曾思真真经济,无地不效其实用,岂待托之遐荒以文其拙耶?
四、记函倒背质疑
至如记函一件,其鄙夷不屑我辈,更莫此为大。夫天生聪明,将自我作古,即一目十行,一览无遗,何代无之。乃托名倒记背诵,既使下愚之夫希其据,即中材之士认为真,孰知此万万无有之理,实实以聋聩待人勿论不得,纵使一得之,而章句诵说之学,何益于心解力行。
五、窃名大西之虞
矧其不然也,如前三事,夫非彰明较著,不辨自知者哉。
1、大西与大明相抗
第异端窃我以实而不售,幸奸谋之自破;而窃我以名而可虞,尤天朝之隐忧,余更不能不有后言矣。何也?我太祖高皇帝定鼎胡元,从古得天下之正,未有匹之者也,故建号大明,名称实也。何物么麽,辄命名大西,抑思域中有两大否?此以下犯上,罪坐不赦。
2、大西隐寄不轨潜谋
旋干大字下,以西字续之,隐寄西为金方兵戈之象,则其思逞不轨潜谋之素矣。抱忠君爱国之心者,可不寒心哉?顷见中国名流辈出,力斥其妄,稍自知非易以泰西。
六、以天为主与儒相悖
说者谓,其与佛老为难也,有功于吾儒。殊不知三教并行,鼎峙两间,原不甚左。独此辈今日诡事天、知天之解而入者,将来并莫为而为者。以天为主,究且何有于儒哉?
七、天学浅近不根
抑余昔年与艾子会晤黄华山房及新创天主堂,识面有日,拜酬相频,何忍于彼不恕也。但道脉关心,似是而非,害人不浅。一阅所送之书,及开口,便称天主自汉哀帝降生不几,盘古以后无天乎?此其浅近不根,应难骗人,易知也。
八、天教以利欲惑人
独是无稽之辈,心觊其金;无识之士,智昏于利。图餔醊计且乐大斋小斋,以水族鱼鳞为无妨而恣其口腹也。其于孔圣不茹荤之斋,不显悖耶?然独曰饮食细事也,何一邂逅之后,久与周旋,周旋不已,浸假词色,词色不已,遂成意气,意气不已,渐引徒众,恐日后愈不可测矣。噫!始恃饮食燕笑之微,终成昵狎奸邪之失;借小人以口实,败大道之门墙,曾堂堂大明,堪令小丑乱华乎?
九、当用夏蛮夷
愿我辈思古之至人高致妙用,如殷箕子陈范而居朝鲜,吴泰伯端委而行周礼于荆蛮,所谓用夏蛮夷实在吾徒,甚勿为异端所惑。

尊正说
释行玑
尊正说题解
《尊正说》由释行玑所作,成文的时间和地点不详。
作者通过概括介绍释、儒、道三教的要道正理,说明三教并行不悖。指出圣人推明公同正理,指归天人命脉,以先知知后知,以先觉觉后觉,天主教则蔑至理正教,鼓惑世人。因此,作者呼吁世人尊正教正理,诛邪教邪说。

一、正理大公大同
原夫至正之理,天人之命脉寓焉,故谓之大同,亦谓之大公。大公也者,神圣不得私其有,天地不能秘其权;大同也者,人禀之,而为圣为凡,为贵为贱。物禀之,或有知觉,或无知觉,万汇千种,各安其位,一道坦然,不坏其相,此古今不易之定旨也。
二、圣人以正理教人
惟圣人出兴于时,推明公同之正理,指归天人之命脉,是则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者矣。
三、佛教之正理
1、众生皆具如来智慧
故我释迦本师,离兜率,降皇宫,舍王位,入雪山,静思六年,于腊八子夜,睹明星,忽然大悟,乃欢曰:“奇哉!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良由妄想执著,不能证得。”
2、佛以先觉觉后觉
至法华会上曰:“诸佛世尊为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欲令众生开佛之知见故,欲示众生佛之知见故,欲令众生悟入佛之知见故。”
3、真指人心,见性成佛
继而达磨西来,禀教外单传之旨,“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嗣后禅宗竞挺,觌面提持奋大机用,虽方便多端,特揭元本之正见。倘能回光反照,立证元初正体,则卓然无依,至真独露。此无他,盖从本以来各各具足成佛,故也。
四、儒教之正理
1、大学之道
孔子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2、一以贯之
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
3、天命之性
子思子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曰:“自诚明,谓之性。”
4、万物皆备于我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
盖圣贤继天立极,阐当人性命之绪。盖明具体之圆,而发其本然之妙也。
五、道教之正理
1、道
而老氏亦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2、一
曰:“圣人抱一为天下式。”曰:“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人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盖天地人物总原于一,而不假外成者,浑然固有之理也。
六、三教并行不悖
于是乎,三教鼎立,今古并行而不相悖。自天子以至于诸人,践其道造其极者,史典昭然不可枚举,固无论中夏夷狄之精鄙,富贵贫贱之崇卑,唯正是宗,存乎其人而已。所以在朝在野,人人得而尊之,人人得而主之,人人得而正之,人人得而弘之。至于邪说异端,如水火之不同器,曲直之不相侔,毋容毫发混乎其间者,明且著矣。
七、天学蔑至正大同之理
何物西洋利玛窦之伙者,肆布邪书,簧鼓当世,蔑至正本具之理,析裂心性,多般臆说,谓太极不能生物,天地万物不能同根一体。噫!诚不足与语大道之原矣。岂知山河大地明暗色空,咸是妙明真心中物,及人人法法各具太极之理。玛窦既不悟法法唯心,心心本具,而务外计度,故别执有天主可尊可附、能生能造,以至趋妄逐物,起种种差殊之见,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欲望三教之宫墙,何啻数仞之崇高也?而敢恣意,轻拟太极与夫同根一体之非是,则知玛窦以己局见,比量义文之太极,以识心分别天地万物,而方古人无同根一体之理,何狂诞之若是乎?
庄子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以语于冰。”玛窦之谓与,奈之何?
八、道脉不可戕害
圣世绅衿不察其言之可否,而甘醉心于怪妄,群然煽其和风,炽其邪说,自酿肺肝之大患,渐引肤毒以互攻。独不思道统命脉垂兹于万世,皎如月星,一旦戕贼投之夷手,是可忍乎,孰不可忍乎?
九、《尊正说》尊公同之正
余山林拙朽,匪敢僭越。第公同之道,天人命脉,朝野均关,所以云人人得而尊之,人人得而主之。缘剖三教之根源,证当人之具体,俾正眼者一烛,洞然知无稽之言,弗足采信。则未陷者,毋至一覆辙之虞;已陷者,庶几寒心痛悔。咸发公同之愤,诛公同之仇,还公同之元,尊公同之正。则不惟理学幸甚,而先圣幸甚;不惟先圣幸甚,而生灵亦幸甚,是故著《尊正说》云。

拆利偶言
无名氏
拆利偶言题解
《拆利偶言》的作者不详,写作年代也不可考,只知作者是个佛教徒(“余为佛氏之徒”)。
作者主要针对利玛窦的天堂地狱说和对西方圣人的理解进行了驳斥。阐明了天堂地狱非有定所,唯心所造;西方圣人是佛而不是耶稣。

一、天堂地狱说辨疑
有客问曰:“利玛窦既排佛氏,谓窃伊西国善民轮回之说,以天堂地狱吓人。奈何渠教中亦有天堂地狱之说,得非自己倒置乎?”
1、天堂地狱不公平
余曰:“即吾教谓天堂地狱,亦异乎玛窦之所说也。”据玛窦云:“有人罪恶如山。但一归天主,罪即消灭,天主卑之天堂之乐。其或不知信向者,虽圣贤犹入炼清之狱。”若天主如是主权,可谓公乎,可谓天主乎?
2、天教窃佛教之说
吾知玛窦止窃吾教之天堂地狱,以诳惑愚民,又恐难逃至鉴,遂反诬佛氏吓人,此所以见玛窦之狡也。
3、佛教正解
然狡虽深,其如我正大之教,万世不磨何哉?试为子陈之:
(1)天堂地狱非定所
我世尊说法五时,因机设教,随机随解,初无定义。虽言天堂地狱,实一时方便。以人有造善恶之业,故说业有轻重,感报不同。善者随善业,感天堂之报,福尽还堕;恶者随恶业堕地狱、饿鬼、畜生之报,乃至从迷入迷,轮转不息。盖天堂等报因人造业而有,非有定所也。
(2)天堂地狱唯心造
若智者悟明业,果本无自性,则当下解脱。觅罪福之原,了不可得,安有善恶业之可随耶?古佛偈云:“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华严经》云:“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古云:“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还夙债。”如是则吾教本以明心见性导人为怀,岂有天堂地狱之实法系缀于人乎?又岂若玛窦梗执有天堂地狱,天主畀之上下乎?足见玛窦不能明吾教之根源,而徒滞迹狂吠,何异韩獹舍人而逐块哉。
二、西方圣人辨疑
客曰:承教深领唯心之旨,可知一切业果皆是当人分上召感,无心外之天堂地狱明矣。
又彼谓:“孔子曰,西方有大圣人,乃兆耶稣,而佛氏窃之。”并愿闻说以悉诸疑。
1、佛是西方圣人
余曰:噫!事固有理存焉,可妄争乎?佛之道,如日月丽天,古今独辉。佛之德,如天地覆育,尘刹无遗。余为佛氏之徒,匪曰加辞自赞,道本如是故也。
自汉明帝时,吾教始入中华,所尊崇敬奉、降心归信者,皆有道君相也。盖尊佛之神明,尊佛之道大也。道大而又合儒,故其化通乎天下。天下宗佛大道,无智愚贵贱男女,知有无生之常理,廓明本具之真心,相承于兹,无方不被,佛之博施济众,至矣!极矣!是以后世正人推而崇之曰“西方大圣人”,实符孔圣之赞襄,良有以也。
2、耶稣非西方圣人
玛窦辈迷本逐末,舍自己莫尊莫太之贵,而向外妄立一天主司摄,是心外有法,乃邪见外道耳,岂有万世师圣而预称邪见之外道乎?
(1)西方圣人之义
且《列御寇》载:“孔子曰:‘西方有大圣人焉,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行而自化,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2)其国非不治而不乱
如是则全一淳庞世界,上下浑然,可谓太平无象矣。以无象之真风,虽有刑名,将安用哉?玛窦自言,耶稣为救兆民,甘心临刑于十字架,以赎其罪。然耶稣既为天主化生,符孔圣之微,处其国,必君圣臣贤,民良时泰,而有亿兆之刑民,谓之不治而不乱,可乎?
(3)耶稣非不言而自信
又耶稣无取信于人,不能释民之罪,而致以身赎之,谓之不言而自信,可乎?
(4)耶稣非不行而自化
又耶稣以度人自胜,称为教化皇,则必泽及遐迩。至为民赎罪,彼国殊无敬畏之心,直以十字架之刑刑之,既刑矣,谓之不行而自化,可乎?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夫由贤者也,特有异之志,其行刚,其言直,平日信足以取人,孔子叹其片言而狱可折。矧耶稣有主宰天地人物之权,并全仁全智之德,而不能主宰一形躯,则全能之术又安在哉?岂有天主而不迨我土一贤者耶?玛窦妄窃圣言以嘉耶稣,余恐罪鬼反不能安于地下定矣。
客谢曰:诚哉!是言也,以子之言质诸吾儒,当自了然烛邪正,如指掌间矣。

昭奸
释寂基
昭奸题解
《昭奸》的作者是一位佛教徒,名释寂基。
《昭奸》的目的就在于揭穿天主教诬天诳世的面目。作者列举了天主教诳吓诱惑世人、抹煞剽窃儒佛的狡猾伎俩,引用儒家经典论证了天主教与儒教相悖,用儒、佛二教的一性三身的学说批评天主教三位一体的教义,认为三位一体说是剽窃了儒、佛二教的学说。作者看来,天主教的理论颠倒错乱,将儒、佛两家互窃互排,目的在于淆乱中华学脉。

福唐释寂基
一、天主教的狡猾伎俩
1、以天主诳吓天下
按利玛窦立“天主”两字,虽是望空扭捏,然其机关狡猾,将儒佛两家互窃互排,抵死穿凿,随时变幻,无怪吾人被其惑也。盖揣知吾人莫不敬天、畏天、顺天,故诪张其说以诳吓天下,料天下莫敢膺惩。此其狡猾者一也。
2、以趋世贡献求客我土
又克作奇珍,趋世贡献以求容我土,致夏夷之防,上不严于朝廷,下不禁于关津。此其狡猾者二也。
3、以天主抹煞儒佛
又渔猎儒言,以三皇之时用化,五帝之时用教,遂诞其妖妄之术为教化皇。盖以教化神于儒,皇优于帝,举三皇五帝之功德,尽剽窃之以标名,致令浅识之夫乐其诞也。凡六经言天、言上帝处,频引为证;于《易》中“太极生两仪”、共范围弥纶,及《中庸》参配之微言,皆斥为不当。若是者何也?彼将以天主抹煞儒佛,倘不遮范围参配等微言,则难抗儒宗,而天主之创立难图矣。此其狡猾者三也。
4、窃佛以创天主之义
彼辈开口便斥佛为魔鬼,所创天主之义反全然窃佛。盖佛典谓无始无终、不增不减,充满法界而不可测量者,皆发明古人理性之实旨,彼尽窃之以独归天主。又以佛从兜率天降生于西域,遂诡言天主亦从天降生于西洋。又以汉明帝梦佛,遣使求佛,即诡言天主生于汉哀帝时。盖以哀帝在明帝之前,遂硬窃明帝所梦之佛为天主。此其狡猾者四也。
5、以天堂诱人致命
彼尝排佛以福利诱人,又窃佛天堂地狱之说,云奉天主者死后升天堂,不奉天主者死后入地狱。甚有绐愚民曰:“为天主死难者,升最上天。”斯不特以福利许人,且以天堂诱人致命。此其狡猾直令人不忍言矣。
故昔万历年间,夷人王丰肃等簧鼓南都,被当事者参奏擒拿,即有愚民执小黄旗自云“愿为天主死”者。则其煽惑深入,势实艰危,固为忠君爱国者所隐忧;而语言矫诬日益浸淫,最为卫道辅世者所远虑也。讵意缙绅君子懵懵然,而与之相附会哉。
二、天主教与儒教相悖
说者谓:“祀天为正学,谓天有主亦似有理。况吾人天命、天道、天德之语又甚可据,何独于彼而疑之?”。
1、天主之说不合六经
不知夷得售其奸者,正依附此语也。吾人所以被其惑者,实未究此义也。何者?以形体而言,谓之天;以主宰而言,谓之帝。曰天,曰帝,名殊而体一也。若夫天命、天道等微言,总不出乎自性、诚明之外。故云“天命之谓性”,“诚者天之道”。何曾谓性外有天,天外有主,以制造万物,并造魂灵之怪诞哉?频以六经所称上帝为天主明证,而制造万物之诞,何六经无一言可影响乎?
2、天学排斥太极
夫上帝,儒言也;太极,儒宗也。若排斥其宗,则不宜附会其言;既附会其言,则不宜排斥其宗。
(1)只解太极以理
奈何排太极云:“若太极者,只解之以所谓理,则不能为万物之原。”又云:“理亦依赖之类,自不能立,曷立他物?”按此何等横恣,将开辟以来之学脉最关系者,敢变乱之,夷罪不容诛矣!
夫太极焉可解,原不容解也。即先儒解之所谓理者,以太极无思无为、无方无体,而具有生天地万物之理也。惟具有生天地万物之理,先儒解之所谓理不亦宜乎?
(2)太极不能生物
而利氏妄排云:“解之所谓理,则不得为万物之原”。又云:“理亦依赖之类。”以太极只解所谓理,固不知太极以理为依赖,且不识理矣。何则?万法唯心,心外无法。心也者,无形相,有灵觉。唯有灵觉,而天下物理具矣。所谓“虚灵不昧,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
3、天学妄分理事体用
今利氏妄以“人为自立,理为依赖”,岂知“万法唯心,心外无法”之微旨哉?即儒佛两家并说体用,盖以心具众理为体,而应万事为用。然说虽分体用,实则体用一源,究竟即一源亦不可得,惟一灵任运而已。今利氏妄分两端,岂识理哉?
4、天学以情识为格物
又曰:“所谓理者,只有二端,或在人心,或在事物。事物之理合乎人心,则事物方谓真实;人心能穷彼在物之理,则谓之格物。据此两端,则理固依赖矣,奚得为物原?” 云此又错认情识为格物也。夫格物原在明德,德既明而物自格,利氏此言乃目前情识耳。以目前情识执难先天发育之理,岂不可嗤?夫先天发育之理,统于乾元,自强不息。乾元之自强不息,即吾心之本觉常明。吾心之本觉常明,于先天、后天,无二无分,无别无断也。如是则合之,物物为一体,散之各具一太极。此乃穷深极微之见,光明正大之道,岂容邪说所泯没哉?
5、天学立天主以排太极
嗟乎!利氏业识茫茫,无本可据。横计天地之大,万物之多,最初必有生成之者,遂创立一天主焉。专欲立天主,遂硬排太极。盖恐士君子以太极为宗,则与天主不两立,而邪说自遁矣。故横意排斥捏妄衒怪计,将摇惑吾圣明之世也。
三、天主教乱吾国之学脉
或曰:“吾子学佛者也,何不直阐佛,尚言儒乎?”
1、儒佛名殊体同
曰:儒宗太极,佛说无生。无生、太极,名殊体同。惟其体同,故相安而不相悖。今邪说无宗,断灭理性,与儒佛并相反。吾所以言儒者,正明儒与佛同。盖欲士君子由知儒以知佛,会儒佛一贯,令邪说不得作也。
所最可骇者,彼辈以一时突出之妖邪,敢乱吾国开辟以来之学脉。吾辈衍开辟以来之学脉者,反不能惩一时突出之妖邪,则为三教后昆者能不惭惶乎?
2、天学蔑佛且毁儒
或曰:“彼只欲蔑佛,儒犹不敢毁也。”吾以为太极儒家也,既反其宗,安谓不毁其教乎?且毋论舜文周孔入地狱等语在《文林》,尤可切齿,只见《实义》第二篇,有云:“敝国之邻方,上古不止三教,累累数千百枝。后为西儒以正理辨喻,以善行嘿化,今惟天主一教是从。”审此语,灼见夷心横恣。目中岂直无佛老,抑亦无周孔矣。未几果有周孔入地狱等语,察夷言之浸润如此,则夷心之包藏诚叵测耳。
四、天主教窃佛教一性三身之义
而蔓延惑世,多种诪张,不止于是。
1、《天主实义》无一性三身之说
其《实义》首篇几千言,窃三教“理性无始无终”,“六合不能为边际”等语,诞为天主。哓哓萋菲,并无一性三身之义,至终篇亦只言天主生于汉哀帝时,名为耶稣,亦无一性三身之义。厥后利氏既死,其党与猖獗于两京。尔时忧世者皆恶其左道惑众,累疏劾驳,如沈宗伯《三参》中有云:“其术之邪鄙不足言也。据其所称天主乃是彼国一罪人,诚不足辨也。”又有云:“岂有上帝化为胡人,胡人钉死之后,复返为上帝乎。”又有云:“以天主降生为胡人,岂降生以后天遂无主乎?” 夫夫也,可谓有识矣。
2、《遗诠》窃佛教一性三身之说
彼夷自知情伪败露,难以欺人,遂著《遗诠》一册,窃佛典一性具三身之义,谓天主有三位:一位名“罢德肋”,二位名“费略”,三位名“须彼利多三多”。第二位费略虽降生为耶稣,而罢德肋犹在天,将以遁逃上帝化为胡人,胡人返为上帝,天主降生以后,天遂无主之诘。
3、天学皆剽窃杜撰之作
夫《天主实义》,正著明天主之义也,岂天主有三身,利玛窦不著明于前,尚待其党与遗诠于后耶?则其随时变幻、遁逃情伪,断可见矣。
不然,天主之说果真,则自降生以后,当亲口宣扬。及彼辈之来我土,惟翻译亲口所宣之经,以示吾人,是其急务,何最初无一字?将来待二十年渔猎我土经书,东瞟西窃,然后杜撰,而降生之谬又被人东贬西驳,然后以三身为躲窜,此何为哉?如是则扭捏穿凿,不特《遗诠》、《实义》,虽汗牛充栋可类推矣。
4、佛教一性三身正解
闻人乐其谭实,吾以为过誉。所谓实者,莫尚佛典。佛典说三身之义,只明当人自性,非如彼夷之扭捏穿凿也。夫三身者,清净法身,性也。以性清虚无物,故谓之“清净法身”。圆满报身,行也。以性虚灵具足一切,故谓之“圆满报身”。千百亿化身,用也。以性虚灵能感通万事,故谓之“千百亿化身”。是皆不离自性灵通而已。然详言之三身,约言之体用。盖性即体,行即用也。
5、《中庸》中的一性三身之义
即质之《中庸》云:“君子之道,费而隐。”费用之广,非千百亿化身而何?隐体之微,非清净法身而何?“周道如砥,百姓共由。”第此日用不知,故圣人先觉就其自性,而提醒之云:“自性具三身,君子之道费而隐。”苟悟自性,即了然矣。
6、天主教三位一体质疑
(1)天主教三位一体之义
今夷党窃之以护天主降生之驳,谓天主有三位,一位名罢德肋,谓罢德肋照己而生费略,既生费略与费略互相爱慕,共发须彼利多三多。又因须彼利多三多之功, 以血体造成耶稣之身,即降生于西汉末年。如此妖妄怪诞,所谓惑世诬民,莫此为甚。
(2)生亚当何不似费略
试以自性体用之道诘之,果孰是而孰非,孰邪而孰正乎?且就邪书以问,彼云罢德肋既是第一位天主,照己而生费略之贤可也。至于生亚当、厄袜为人类之始祖,何不更推一性一能以与之共,而乃赋以顽梗之性,父命不遵、不灵之魂被魔作扰耶?
(3)大公天主何有憎爱情僻
夫费略与亚当、厄袜均是罢德肋所生,则均是罢德肋一子也,安有一子之中不惟有亲疏而有憎爱,岂全能大公之天主,尚且有憎爱之情僻乎?
五、天主教创造论颠倒错乱
不特此乎,彼夷不悟万物一体,故揣摩有天主以生万物,遂以天主之性不同人性,人性不同禽兽性。谓“禽兽之性本冥顽不灵,然饥知求食,渴知求饮,畏矰缴而薄青冥,惊罟网而潜深泽。或反哺跪乳,俱以保身孳子,防害就利,与夫灵者无异,此必有尊主者默教之才能如此也。”
1、天主照顾万生之烦
此荒唐之说,谅有目者莫之或欺。试观大地禽兽,何其綦多,饥食渴饮、防害就利,何其綦紊。若一一必经嘿教,吾恐为尊主者纵有全能全智,亦未免万方照顾,终岁翘勤,又何其数数不惮烦耶?此不能尽自性以尽人物之性,故不知人物同灵原为一体,至错谬乃尔。
2、禽兽灭亡与天主照顾矛盾
且禽兽之灵不止反哺跪乳、保身孳子而已,如巢者莫不知风,穴者莫不知雨。知风知雨,不可谓无知也,有知不可谓无灵也。倘云必有尊主嘿教之,则往往大川深泽之际被暴雨源流,横尸遍野,诚可悯矣!或舟过江湖被狂风覆逝,或葬鱼腹,或暴沙砾,何其惨也,尊主何不默教之以预防乎?
3、天主爱人与照顾禽兽矛盾
若舍诸人而教禽兽,则天主似爱禽兽而不爱诸人耳,岂理世哉?且彼藉尝云:“天主生禽兽无非以为人用,然既生禽兽以为人用”,则矰缴之罹不必教其薄青冥,网罟之人不必教其潜深泽。天主并教之如此,则又不爱人而爱禽兽耳?何诸天主之颠倒错乱竟若此乎?
噫!彼夷之诬天诳世,罪莫大焉。其种种妖妄,种种变幻,令人不深恨、不痛绝不能已也。

为翼邪者言
释行元
为翼邪者言题解
《为翼邪者言》的作者是霞漳释行元。
作者站在崇正卫道的角度,指出天主教学说支离破碎,与正教相悖;天主教的流传将危害国脉道统。因此,作《为翼邪者言》提醒中国人,当谨始毖终,防邪卫道。

霞漳释行元
一、吾人当辟邪崇正
盖尝思之,吾人以魁然七尺之躯,峨而冠,华而裾,推尚义1文,诵习周孔,卓乎宇宙之中,蔼焉民物之上。其自任也,品格亦既崇且贵矣。而所以葆夫崇且贵者,本性极为灵明,丝毫爝然不染。
故当其世而有邪学伪造之徒,鼓煽于天下,则必立昌言以熄之,不大灰其焰不止也;宗正教以排之,不尽遏其源不愿也。凡此皆以行大道为公之心,扩万物一体之量。夫然后续之先德而有光,绵之后祀而无弊也。
二、天主教蠹害纲彝
夷人利玛窦自称航数万里而东,倡天主教于我中国。所述《实义》八篇,大都皆支离孟浪不经之说,决裂心性,倾越典坟,荧扰黔黎,凌欺佛祖,谤儒家之太极,蔑三教之纲彝,其蠹害固不可胜言,其为词亦不屑齿论。
三、君子当防邪卫道
然而恒情乐玩,邪见易薰,徒安厝火空泣亡羊,殆非我中国君子防邪卫道之苦心,民饥民溺之素志。惟是朝乾夕惕,悉抱蚁穴鼷社之忧,忧之愈深,言之称2切。牵林总之群而共践景行,激节操之英而合佐公议,则彼腥膻小蠢辈,敢汹汹乱我大邦者,势不久而自绝,而人心、道统、国脉,亦庶乎免狂澜矣。
四、用夷变夏实堪痛哭
独奈何夷族之讲求瞻礼者,我中国之章绝也;夷书之撰文辑序者,我中国之翰墨也;夷类之设为景教堂者,我中国之画轩华栋也。迁乔入幽,用夷变夏,噫嘻嗟哉!是尚可忍言乎?今试执三尺之童,而绐之曰:“汝盍拜犬豕?”童子犹耻不受,而况以堂堂须眉,觐渎夷祀;亭亭胫骨,屈折夷徒,生平佩服之谓,何一旦而沦胥乃尔?贾生若在,吾不知其涕哭几多!
五、天主教不可信
1、诸圣不知天主
且又为之饰辞设喻,窃取外史儒谟一二彷佛者,代为券曰:“是皆明天主者也。实有天主在,而可信、可畏、可格、可敛者也。”
夫苟实有天主在,则开辟已后诸圣亿万言。何独言天,而不言天主?岂诸圣不知,抑果知而反秘之乎?
2、古昔无传天主降生
而苟谓天主降生于汉哀之时,则莫大灵奇,闾巷歌之,简册诰之,历五代唐宋以来,须闻有天主之名可矣,何古昔无传而今反创见之乎?
3、天主救赎之说甚舛
抑又谓天主受十字刑架以死,请代兆民赎罪,则天主死矣。纵尔灵魂不灭,只一横架厉祟,何能超百神而独为民物主,更以不能修德。徒然委置其身,
恃此教化,大体安在?斯其理至明,其说甚舛,凡百君子所宜察焉,而不可轻信者也。
4、天教与正教相背
即使盗我佛家三身之说,而谓天主能化生,还其本位,亦置之勿问。但根源有差,多与中国正教相背戾。
六、君子当防天教之害
1、天主教如狼魅之暴
设或身遭其毒,便自焦胃溃肠,又凡百君子所宜严闲焉,如火之燃,如川之沸,如狼魅之暴者也。
2、行天教则叛正教
而反左袒彼夷者胡为?此余所以不咎天教之行于中国,而深咎中国之人行乎天教也。余固深咎中国之人行乎天教,而尤痛咎行天德之人叛乎正教也。正教叛而天教行,礼义文物之邦何异侏离左衽之俗?
3、天教盈途之隐患
吾恐邪党盈途,蚕食日众,将乘虚以逞不轨之谋,较若覆掌之易。《语》云:“聚蚊成雷,积毁销骨。”《诗》曰:“肇允桃虫,拚飞维鸟。”古来人一言半句,所以惩戒我人,谨始毖终者,实有取于兹焉。
七、排天教以绍道统
迄今圣明驭世,合国朝宗,梧凤萋雍,弓橐矢戢,是愿一切上中下士,勿利言是听,勿利辈是从,排之熄之。以维不死之人心,绍未坠之道统,培长存之国脉,固其宜也。否则睨见雪消,自贻伊戚,一污青史,万古凄凉,悔奚及哉!悔奚及哉!幸藉此毋忘长虑。

代疑序略记
无名氏
代疑序略记题解
《代疑序略记》的作者疑为霞漳释行元。
作者站在佛教的角度,对李之藻的《代疑篇》序进行了批判,认为“道之近人者即其至”,“圣人有所不知不能,即其至知至能”。

一、《代疑篇》序反中庸
武林杨弥格,袭玛窦之唾余,恢耶稣之诞迹,刊著《代疑篇》,始末二十四条,而凉庵子者复为序云。凉庵子不知何许人,想亦弥格之流也,其行过当,其言甚诡,其心实欲反中庸至正之道,而暨挽天下以钩奇索隐之术。
二、“道之近人者”辩
1、道之近人者非其至
曰:“道之近人者,非其至也。及其至圣人有不知不能焉。一翻新解必一翻讨论,一翻异同必一翻疑辨,然后真义理从此出矣。”
2、道之近人者乃其至
余以为道之近人者,乃其至也,不偏不倚,易知简能。凡日用饮食之间,鸢鱼上下之察,无适而非道,无在而非真也。是故目击而道存,指掌而道喻。
(1)孔子之意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盖明吾人具足之理触处如如,而非鹜远之之谓耳。
(2)佛陀之意
即我佛于法华会上亦曰:“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盖直指天地万物各住其位,而世间现前之相,即出世间常住之法耳。悟此常住之法,便知道不远人,信手随拈,全真独露,觌体迥然,超声越色,无新无旧,无异无同,无悟无疑,无真无伪。即欲觅其纤毫差别之相,究竟无有。
三、“圣人有所不知不能”辩
然则圣人有所不知,知之至也,知至而不著于知,圣人有所不能,能之至也,能至而不假于能。岂如彼云“不知不能,圣人必以求知求能”乎?并如彼之“求知求能”,将离易简外以求之乎?
四、详析正疑妄疑
至于正疑妄疑、誉我诘我等语,是又不自坐其非,而异喙横言,以掩夫疑者之不必疑也。缘略之而不复赘辨。

诬经证略
无名氏
诬经证略题解
《诬经证略》的作者疑为霞漳释行元。
作者批评《天学证符》诬圣诬经,蔑三教而自骄,说明儒教与天主教绝然不同,儒教经典也不应牵强附会,做天主教式的解释。

一、感叹儒者作《天学证符》
《天学证符》一书,儒而名者所作也。余始闻之而未敢遽信也。盖习儒之学者,精儒之理,是非举动断不苟焉已也。或者狡丑夷徒浮藉名色,以诱惑愚民,未可知乎。迨亲阅其书,稽其实,而信作之果出于真者,乃不觉掩卷拊心,而深为长叹息也。
二、孔孟之道与天主教不同
1、心理之外无天主
夫以吾中国孔孟之道,中正为干,仁爱为根,继往开来,致君泽物,巍巍朗朗,如两曜之环霄,毁不得,护莫及,此经传所以流宣乎古今,而为万世法也。然其中之言帝、言道、言学、言命者,种种不一,总不外据其理之所是、心之所主,而归之天已矣。未尝于理外别措一词,于心与天外更寻一主天者也。
2、孔孟不曾推尊天主
彼狡夷毋论已,惟此中国车书伦物之区,高巾而博带者,俨然圣贤之遗风在焉。是焉可以圣贤之什,取为夷教撰解:曰帝者,天主也;道者,天主之道也;学者,天主之学也;命者,天主之命也;至格天,亦即格此天主也;事天,亦即事此天主也;敬天、畏天,亦即敬畏此天主也;获罪于天,亦即获罪此天主也。嗟乎!斯言若当,孔孟宜推尊而先言之矣。抑岂吾人之聪明,吾人之睿智,有过于孔孟者乎?
三、《天学证符》诬圣蔑教
1、诬圣人之学皆天学
故观彼之《证时习章》也,曰:“东海有圣人焉,共此天学也;西方有圣人焉,共此天学也。乐远方之朋来,乐天而已,非乐与我同也。”诚如所言,则东西圣人无不学天主之学,而尼山乐意只是乐天主之乐也,此为诬圣之说也。
2、天教蔑三教而自骄
又观彼之《证异端章》也,曰:“普天下惟天教,至真至正,至大至公,故远近同遵无异也。外此诸端,虽持论操术极灵极变,皆异也。”诚如所言,则三教鼎立,奕世昭垂,诸圣君贤相、名公哲士、所钦崇所隆守者,悉异端之徒,而独彼之奉天主者为正也。此则蔑教自骄之说也。
3、以死候哀号吓民
又观其证言善章,曰:“历看不奉天主者,死候都发狂哀号;而虔奉者之死候,言语色貌都安善也。”几曾见世间人死者,尽发狂哀号乎?倘以为不奉天主而致之使然,则从来生民几多不闻有天主,而死候安善又何如也?此乃吓顽民之说也。
四、《天学证符》诬经之证
1、恶薄者谴于天主
甚且证天主为人中一大父母,其恶薄者,必受谴于大父母也。
2、昧天教即昧禘之理
吾人始祖所自出之帝,谓之天主。昧天主教者,即昧禘之理也。
3、圣学之短即天教之诫
圣学之有矩,即天教之有诫规。志立者,志立此诫;不惑者,不惑此诫。至知天命,则直洞夫天之主宰,而惟命是从也。
4、夫子以天地为不必祷
更证云,夫子之祷久,是以天地为不必祷,而自有嘿祷焉,非苍苍之天也。
5、曾子欲弟子知其免堕地狱
曾子之启手足,正欲门弟子知其安稳不忙乱,而免堕地狱也。
6、颜子之叹乃叹天主
颜渊喟然之叹,必有允可瞻仰,至贤无瑕者为最上之主,而非叹道叹夫子也。
7、孟子以遵天主之命为归仁
孟氏之万物皆备,以为非遵天主之命,不能罄物我同归于仁也。如斯判合乖乱,不可胜数。
五、《天学证符》以儒学不若天学
揣其意,盖真视天主为实有,不难降心以相从,而益恐天下后世疑其学于儒者学于天主,不得已借圣贤之什以明其相符,谓学天主即学儒也。又恐天下后世背于天主者学于儒,而刚然以圣贤之什证天教之相同,谓学儒者不若学天主也。
六、《天学证符》令人痛胆伤心
名教干矛刺胸可畏,率兽食人莫此为甚。非惟儒家当之而怒目切齿,即我释氏计之,亦为痛胆伤心者矣。余于是不列其姓氏,而特揭之曰《天学证符》一书,儒而而名者所作也,亦以见世间儒者果有如是人也。

非杨篇
无名氏
非杨篇题解
《非杨篇》的作者疑为霞漳释行元。
作者批评杨廷筠不明白唯我独尊的道理,信从天主教而批评佛教,是佛教的罪人。

一、论教当究本然之理
凡从教者,必先具乎真正之眼,而择其不二之宗以为因;论教者,必先究乎本然同归之理,而不可泥其辞以启将来之谬。
二、唯我独尊之正解
如我佛世尊降生于毗蓝园中,指天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此盖当阳指示吾人之本体,各禀夫唯我独尊之旨。乃至一切物汇,万种千差,莫不皆然。所谓今古常如,物我靡间,心、佛及众生,三无别也。
三、妄执唯我独尊之迷错
弥格子不悟中意,跃入利氏之圈,妄执我佛之唯我独尊,谤我佛为抑人尊己,迷错淆讹,病根全伏于是。
1、造化万物归主
由是推之,而知彼所谓造化万物一归主者之作用,唯我独尊之义未透也。
2、生死赏罚系主
生死赏罚偏系一主,百神不得参其权,唯我独尊之义未证也。
3、人物之性各别
物性不同人性,人性不同天主性,唯我独尊之义未彻也。
4、无禽兽轮回之义
西教不断腥味,更无禽兽轮回,唯我独尊之义未贯也。
其余肤见臆说,纷然杂出于其间,总于唯我独尊之义,了无交涉也,是奚足与论我佛之道哉?
四、杨子欲毁佛以奉天主
若夫装潢“七千余部书笈,见顿香山澳”云云,此益见若辈之狡,欲邀天朝群辅之心,一旦相应,而以白马驼经之故事,迎取而翻译之,然后遂其谋以放恣,使海内贵贱贤愚不信唯我独尊之旨,相率共祀一天主焉。而我佛四十九年之真诠,必至于集焚经台而始快也。
五、杨子系阐提逆种
噫!我佛以正法眼藏嘱付国王大臣,肆今琳宫永饬,贝叶流辉,彼纵毁磨何伤、何害?徒自作阐提之逆种、镬炭之罪魁耳。萧瑀有言:“佛,圣人也。”非圣人者,无法弥格有焉。”

缘问陈心
无名氏
缘问陈心题解
《缘问陈心》的作者疑为霞漳释行元。
作者为了回应别人对他的批评,说明他“于夷略恕,于我辈甚刻”的苦心,即使中国人知被驳斥的缘由,“痛而悔,悔而返”,并使天下明师硕德共破邪教。

一、恕夷人而刻国人辨
或告曰:天教之行,非诸人咎也,祸端有由来矣。夫善战必俘其首,斩草务芟其根。今观吾子之言似于夷略恕,于我辈甚刻者,得不过激而招恶与?
余瞿然曰:君盍知夫立言者苦心乎?情切者声哀,理直者气壮。此《离骚》、《孤愤》诸篇古人所以发也。虽然,吾正恐其不知恶也。试知恶则必积久生疑,思夫己之被驳者何事,我之驳彼者何意?痛而悔,悔而返,返而复初心以还大道,料亦势之不可必者也。即或未能如是,而吾乐受恶之怀,犹可白于人世。间有人焉,起而代为推穷思,夫我之驳彼者何意,彼之被驳者何事,谅有知子怀之大不忍者,则即此已相期大道而不为若辈所挠,是又恶之不可无者也。
二、一言以肃清群惑辨
曰:方今夷党滋蔓,人心鼎沸,巨厦非独木之支,舆薪非杯水之济,岂子一言能肃清群惑哉。
余曰:从来邪教难可久居,理语易以服众。纵贸资不顾吾言,独不有天下公论在耶?公论一日在天下,夷辈不可一日在中国;夷辈不可一日在中国,当事者不可一日无吾言也。
所以《诛左集》许先生末篇云:“伏愿嵩目时艰之大人豪杰,忧深虑远。如艾、龙等,或毙之杖下,或押出口外,疏之朝廷,永不许再入。复悉毁其书,使民间咸知邪说之谬。”
只此数语,实惬予心。然则余言固得已哉,“相彼飞虫,时亦弋获”,安敢以未必肃清之念,箝其口而首鼠作活计也?
三、恕凡愚而刻贤智辨
曰:天教之行也,贤智凡愚各居其半,子似恕凡愚而刻贤智,将谓凡愚者不足为世病耶?
余曰:非谓凡愚者不足为世病也,对贤智而若轻耳。夫凡愚昧理者也,昧理而媚之,毕竟是贪赂所使。贤智明理者也,明理而趋之,虽罄竹决波,何能以穷其罪?大抵创天下非常之事,骇人世不有之奇,定非一二庸驽者所能希图万一也。
四、不循本分而专察察辨
曰:闻子之言而识子之意,切且尽矣。第子等为佛徒,而察察以谭世之汶汶,毋乃不循本分而执人我见乎?
余曰:人我见空,吾人平居固尔。然当法城被敌之秋,自不得不仗义勇以前驱为折冲营垒地也。譬如君父有难,而臣子能恬然无所虑者,此必无之理矣。故我漳天香黄居士,托以歌谣行国之思,吁控于天下名师硕德之前。盖深冀天下之名师硕德躬推而量破之,俾若辈望风旗靡,群立赤幡之下也。余不揣敢以螳臂纤纤,聊效舆轮一击,亦欲冀天下之名师硕德,及缙绅君子相与躬摧而量破之云者。则佛恩报而帝治隆,圣教尊而人心正。曾谓不循本分而专察察为月旦之评哉?子言过矣。或曰吾过也,愿协鸣鼓以从事。

燃犀
释性潜
燃犀题解
作者是莆阳释性潜。“燃犀”的典故出自南朝刘敬叔《异苑》,意思是燃烧犀角以烛照水下有鳞介之怪。此处,作者有洞察奸邪、明烛幽微之义。
《燃犀》对杨廷筠《代疑篇》中的两条文字进行了辩驳,说明佛经历历可据,天教之书不可考,耶稣不能救人赎罪、祸福世人,杨廷筠辱没君相,可谓“不待教而诛者”。

莆阳释性潜
一、白马驼经辨
武林杨弥格附西夷天主教,著《代疑篇》内有“答佛由西来,欧逻巴既在极西,必所亲历,独昌言无佛”条云:“始缘帝王托梦,宰相贡谀,差去使臣,奉君相意旨,何事不可崇饰?取至番文,谁人识之?以意翻演,谁人证之?盖自蔡愔、秦景用白马驼回,虚怪谲诈而百端伪妄,已潜伏不可究诘矣。后此途径渐熟,知术渐工,又袭老列清谈之余。五胡云扰,六朝偏安,无明王圣主担持世教。处士横议,邪说浸淫,助其澜者便立取卿相,遂尔转相效尤”云者。
1、佛之有无不须辨
夷党此言直令人指发裂眦,必须磔扑而后甘心者也。盖所愤者,非愤其言无佛也。佛之有无不须与辨,以佛非小儿之辈所能毁谤而遏灭之者焉。
2、杨子辱我君相
所深愤者,辱我君相耳。夫自佛教入中国,佐化道慈,广德济物,虽几经沙汰,益见显著。而列朝帝王亲悟至教,卿相亲彻宗猷,《传灯》所载,非止一二。迨我皇朝圣祖高皇帝更加宠锡,以及神庙圣母,迄今上皇帝,下之公侯卿相,皆钦祖训,尊崇像教,颁赐名山,以翼至治。何物丑夷,乃敢谓自古及今,无明王圣主,而公卿大夫相与奸佞?此其肆言无忌,藐视我大邦,贬斥我王公,而中国狡徒复敢为助扬簧惑,正孟氏所谓“不待教而诛者也。”
3、佛经历历可据
且彼言佛经为番文而无人识,翻演而无人证。殊不知汉明帝乃太平英睿之主,而蔡谙、秦景亦非谄佞宵小之臣。白马驮来,高僧翻译,公卿赞襄,历历可据。而夷党谬指为昏君佞臣惑伪而不足信,其诬谤为何如哉?
4、天教之书不足信
即如所言天主之教亦系番文,不过利玛窦影响我国之文字,私为翻译,我国之人亦只依玛窦而信之尔。况其意义不通,阴窃附而阳贬剥,是岂出于朝廷公府士大夫所共演者?光明正大之书,以为伪而不足信乎?出于玛窦一人之私,理致乖舛,词章鄙匿反为足信乎?噫!附夷矫夏,法所不赦;以邪乱正,理所不容。尚可与列衣冠者伍,俾之得肆以逞也耶?
二、十架威力辨
《代疑篇》内答:“十字架威力甚大,万魔当之立见消陨”条者。
1、耶稣不过一毙狱厉鬼
呜呼!此辈情甚狡猾,反成若此之愚者,何也?夫耶稣受十字架之重刑以死,想不过一毙狱之厉鬼。或其强魂不散,如阿修罗者流,亦能作威福于一方,一遇正直者自然匿迹,复指谁为魔,而令之消陨哉?
2、作刑囚之状招人非议
乃驾言十字架为极苦之刑,耶稣为人赎罪,甘心当之为至德,故图其形以祀之。夫苟至德,则图其未受刑之容貌,衣冠俨然仪形,令人瞻仰有何不可?何必作刑囚之状,以招物议乎?
3、以身受罪而赎罪不合五常
且与其以身受罪而赎罪为至德,孰若以德化人无罪为至德乎?
无其德以化,处其身于刑,非仁也;以十字架立表彰君之恶,非义也;披发裸体,状成鬼蜮,非礼也;毙身赎罪,何异从井救人,非智也;无仁义礼智之实,假窃仁义礼智之言欺罔人民,非信也。
五常不具,犬豕为心,豺狼为性,则犬豕之邦事之以犬豕,而事犬豕者宜也,乃欲倡之以欺中国耶!
4、真刑囚不能祸福人
且言逆耶稣者必罹横祸之灾,此是恐吓愚人,不敢不事之术耳。使果灾祸立至,则万历四十四年,被台臣奉旨拿禁,毁其庐,逐其人,灭其像,何尝有分毫祸患于其间耶?邪不胜正,间或邪魔得逞,皆以人心自信其邪。而邪从内发,岂真刑囚能祸福我乎?

拔邪略引
释行闻
拔邪略引题解
《拔邪略引》由阑谿释行闻所作,写作年代未详。释行闻在本文中,主要批评了杨廷筠《代疑篇》中有关气的论述,说明气是万物之元,灵动不息,杨廷筠妄执天主,不识气元,是背理败伦。

阑谿释行闻
按天学邪党《代疑篇》首谓:“气无知觉,理非灵材。若任气所为,不过氤氲磅礴,有时而盈,有时而竭,有时而逆,有时而顺,焉能吹万不齐,且有律、有信也?即谓之理,理本在物,不能生物”等语。
一、一气本无之理
1、气是万灵本具之元
呜呼!此皆识心测度,认邪作正,执断灭因,自矜为智,而恣其不本之说也。殊不知气乃万灵本具之元,弥乎混沌之始,纯是一真之体。
2、灵通之气化为天地
灵通不息,遂有动静二相。以动静相生,刚柔相济,分轻清为天,重浊为地。曰乾成阳,曰坤成阴,而二气交彻融摄,名曰法界。是无相无名之本元,全成有相有名之天地,所以《易经》备载。
3、气化合人心明德化
六爻变动,有阴有阳,有刚有柔,合乎人心,明乎德化。故曰:“元亨利贞,乾之德也,始于一气。”
4、圣人养气以成道
常乐我净,佛之德也。本乎一心,专一气而致柔,修一心而成道。庶几顺性命,通幽明,别邪正,辨是非,尽事尽理,而显其开物成务之道也。孔子得其本曰:“吾道一以贯之。”孟子得其本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塞乎天地之间。”
二、天教妄执天主之谬
1、识心分别不识理物
而邪党不明本元一气之理,以氤氲磅礴、逆顺盈亏等相取量于气,而谓气无知觉,理非灵材,余故断彼执生灭识心测度理性,诚邪见外道也。而反谬说理本在物,不能生物,然理既不能生物,除汝识心分别之外,何者为物,何者为理?
2、理物浑融本不可分
且夫物之未成也,必良工巧匠以理推之,始成一物,所谓得之于心,应之于手,因理而成物也。物成而理显,理若不推,物亦不成。理成物,物显理,理物浑融,不二之道,晓然明矣。
3、迷元背理必易俗败伦
邪党迷元背理,必欲归功于天主,渐至易俗、败伦、灭绝正见。
三、欺圣明而佐狡猾者当诛
嗟夫!文物之邦,堂皇之士。读孔孟之微言,一旦欺圣明而佐狡猾者,必自杨弥格始,吾知自取诛戮淹没有日耳。

原道避邪说尾
无名氏
原道避邪说尾题解
《原道避邪说尾》应为著《原道避邪说》者的后记。作者号召天下释子宣扬刊刻《辟邪集》,以维持三教道统,报佛祖大恩。

一、天教排佛靡所不至
此书因外道天主教排三教圣人之至理,而独排佛更尤甚,至于焚经、灭像、非僧、毁庐,靡所不至。
二、释子据理驱逐邪说
凡为释子,当今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况佛祖恩德逾于父母,纵无钱钞卖其衣,单请去流通不为分外。或劝人刊刻,或置各处庵院,或于村落庙宇,与天下人共见,以知其邪谬,据理而驱逐之。则报佛祖之大恩,维持三教之道统,固为贤行衲子,在于名教永远可称道也。
砥柱正法,功莫大焉。


杞忧道人
翻刻辟邪集跋题解
《翻刻辟邪集跋》的作者杞忧道人,名为养鹈彻定,作于1861年辛酉仲春(文久元年,清咸丰十一年)。泽德基书。作者简要地说明了翻刻《辟邪集》缘由和目的,即“伸御侮之一臂力”,以除天主教对佛教“仁慈之道”的侵辱。

一、《原道辟邪说》如妖徒顶门针
向余辑《辟邪管见录》,以问于世。适有同盟,见示《原道辟邪说》一卷。受而阅之,则明费隐禅师所著,而议论正确,辨难痛快,可谓妖徒顶门一针矣。
二、《原道辟邪说》如照妖镜
余谓甚矣,妖徒之觊觎诸邦也,以利啖人,以术诱人,千态万状,眩奇逞奸,黠智狡猾,靡所不至。一经禅师喝破,真如照妖镜之射物怪。
三、大雄氏如雷霆之启蛰
古昔有外道,或断灭忠孝之道,或拨无因果之理,怪诞不经,鬼辨诳人。于是乎,我大雄氏崛起西天,而翻狂澜,斗法雨,不啻雷霆之启蛰。
四、翻刻欲伸御侮之一臂
今也人心喜新,世将趋浇漓,于是魔风益炽,寒灰再燃,我仁慈之道殆将为外道所侵辱。悲夫!是余之所以翻刻此书,而伸御侮之一臂力也。

辛酉(1861年)仲春
杞忧道人题
泽德基书

不得已
杨光先原著
不得已题解
《不得已》是清初最重要的反天主教文献,作者杨光先(1597—1669),字长公,微州歙县人。清顺治十七年(1660),杨光先入京抗疏汤若望 非中国圣人之教,并于所造《时宪历》面上,用上传“依西洋新法”五字。疏上,礼科未准。杨光先退而撰《辟邪论》上中下三篇。
康熙二年(1663),李祖白 有为其师汤若望辩护之意作《天学传概》(本《汇编》第四卷,第三十九册),答复《辟邪论》。杨光先读此书后勃然大怒,于三月底作《与许表屿侍御书》批驳李祖白与许之渐。指斥其书“见我伏羲氏以至今日之君臣士庶,尽辱为邪教之子孙,六经、四书尽辱为邪教之余论,”并把这些书呈交礼部,要求剪除邪教,依律正法。同年八月,礼部开庭会审汤若望、利类思、安文思、南怀仁、李祖白、许之渐等人。
康熙三年(1664),杨光先再疏汤若望。康熙四年(1665),钦天监正汤若望及要员杜如预等奉盲罢职;钦天监附教员李祖白等五名信教监官,俱处斩;为天主教会著作序跋者及捐银者如许之渐等皆罢黜。境内教士三十余人拘传北京,一时兴狱,史称“钦天监教案”。杨光先因疏言汤若望历法,授钦天监右监副,旋授监正。杨光先上疏抗辞,上不准。同年,杨光先将历年所撰书状论疏,辑为上下二卷,名《不得已》行世,收辟天主教书,如《请诛邪教状》、《与许青屿侍御书》、《辟邪论》(上、中、下)、《临汤若望进呈图像说》等;辟西洋历法及西学书,如《正国体呈稿》、《选择议》、《摘谬十论》、《孽镜》等;及叩阍五疏。
次年,耶稣会士利类思 著《不得已辩》 ,驳斥杨光先“毁圣讪道,悖谬拂经,以是为非,以非为是”。数年后,南怀仁 亦著《不得已辨》,驳杨光先指摘汤若望历法之谬,世称《历法不得已辨》。
康熙八年(1669),杨光先为治理历法南怀仁劾历日差错,得旨革职,蒙恩放归,卒于途中。钦天监教案平反。
民国十八年柳诒征手录清道光年间《不得已》抄本,交南京中社影印行世。本书采用中社柳氏影印本(1929)进行整理,并参考中国国家图书馆周駬方点校本《不得已》(载《明末清初天主教文献丛编》)。

不得已目录
不得已题解 381
不得已目录 383
小引 385
不得已上卷 386
请诛邪教状 386
与许青屿侍御书 388
辟邪论上 393
辟邪论中 397
辟邪论下 399
临汤若望进呈图像说 401
正国体呈稿 403
中星说 406
选择议 408
摘谬十论 413
一谬不用诸科较正之新 413
二谬一月有三节气之新 413
三谬二至二分长短之新 413
四谬夏至太阳行迟之新 414
五谬移寅宫箕三度入丑宫之新 414
六谬更调觜参二宿之新 414
七谬删除紫气之新 415
八谬颠倒罗计之新 415
九谬黄道算节气之新 415
始信录序 417
尊圣学疏 419
不得已下卷 420
引 420
孽镜 422
镜余 431
合朔初亏时刻辨 433
一叩阍辞疏 439
二叩阍辞疏 441
三叩阍辞疏 442
四叩阍辞疏 443
第一不敢受职之畏疏 443
第二不敢受职之畏疏 444
第三不敢受职之畏疏 444
第四不敢受职之畏疏 445
第五不敢受职之畏疏 445
第六不敢受职之畏疏 446
第七不敢受职之羞疏 446
第八不敢受职之羞疏 447
五叩阍辞疏 448
跋一 450
跋二 451
跋三 452
跋四 453
跋五 454
跋六 455
故前钦天监监正杨公光先别传(肃穆《敬孚类稿》卷十) 456
故前钦天监监正歙县杨公神道表(《敬孚类稿》卷十一) 460

小引
世间事有不可已而已者,计利计害之鄙夫也;有可已而不已者,暴虎冯河之勇夫也。暴虎冯河,固为圣人之所不与,而计利计害,亦非君子之所乐为。顾其事之何如尔,事当其正,虽九死其如饴;事或匪正,即万钟所不屑。斯可已不可已之辨,而鄙勇二者之失,皆可置之不问矣。唯于不可已之事,而不计利害生死,坚其不可已之志以行之,迹虽似乎徒搏徒涉,而心终为先圣后圣之所亮,此不可已之大中至正,当不可已者也。
世道之不替,赖士大夫以维之。士大夫者,主持世道者也。正三纲,守四维,主持世道者之事。士大夫既不主持世道,反从而波靡之,导万国为正法邪教之苗裔,而灭我亘古以来之君亲师其事至不可已也。举世学人,不敢一加纠政,邪教之力,如此重哉?三光晦,五伦绝矣。将尽天下之人,胥沦于无父无君也,是尚可以已乎?此而可已,孰不可已?斯光先之所以不得已也。较子舆氏之辩,其心伤,其情迫,何利害之足计,搏涉之云徒哉?故题其书曰“不得已”。

不得已上卷
请诛邪教状
江南徽州府歙县民杨光先年六十八岁告,为职官谋叛本国,造传妖书惑众,邪教布党京省,邀结天下人心,逆形已成,厝火可虑,请乞蚤除,以消伏戎事:
窃惟一家有一家之父子,一国有一国之君臣。不父其父,而认他人之父以为父,是为贼子;不君其君,而认海外之君以为君,是为乱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况污辱君亲,毁灭先圣,安可置之不讨?
西洋人汤若望,本如德亚国谋反正法贼首耶稣遗孽。明季不奉彼国朝贡,私渡来京。邪臣徐光启,贪其奇巧器物,不以海律禁逐,反荐于朝,假以修历为名,阴行邪教。延至今日,逆谋渐张,令历官李祖白造《天学传概》妖书。谓东西万国,皆是邪教之子孙;来中夏者,为伏羲氏;六经、四书书尽是邪教之法语微言,岂非明背本国,明从他国乎?如此妖书,罪在不赦。主谋者汤若望,求序者利再可,作序者许之渐,传用者南敦伯、安景明、潘进孝、许谦。又布邪党于济南、淮安、扬州、镇江、江宁、苏州、常熟、上海、杭州、金华、兰谿、福州、建宁、延平、汀州、南昌、建昌、赣州、广州、桂林、重庆、保宁、武昌、西安、太原、绛州、开封并京师共三十堂。香山嶴盈万人,踞为巢穴 ,接渡海上往来。若望借历法以藏身金门,窥伺朝廷机密。若非内勾外连,谋为不轨,何故布党立天主堂于京省要害之地,传妖书以惑天下之人?且于《时宪历》面,敢书“依西洋新法”五字,暗窃正朔之权以尊西洋,明白示天下。以大清奉西洋之正朔,毁灭我国圣教,惟有天教独尊。
目今僧道香会,奉旨严革。彼独敢抗朝廷,每堂每年六十余会,每会收徒二三十人,各给金牌、绣袋以为凭验。光先不敢信以为实,乃托血亲江广,假投彼教,果给金牌一面,绣袋一枚,妖书一本,会期一张。证二十年来收徒百万,散在天下,意欲何为?种种逆谋,非一朝夕,若不速行翦除,实为养虎贻患。虽大清之兵强马壮,不足虑一小丑,苟至变作,然后剿平,生灵已遭涂炭。莫若除于未见,更免劳师费财。伏读《大清律》谋叛、妖书二条,正与若望、祖白等所犯相合。
事关万古纲常,愤无一人请讨。布衣不惜齑粉,效忠历代君亲,谨将《天学传概》妖书一本、邪教图说三张、金牌一面、绣袋一枚、会期一张、顺治十八年汉字黄历一本、并光先《正国体呈稿》一本、《与许之渐书稿》一本,具告礼部,叩密题参,依律正法,告礼部正堂施行。
康熙三年七月二十六日告。本日具疏题参,堂司官亲带光先至左阙门引奏,随令满丁十二名,将光先看守在祠祭司土地祠。八月初五日,密旨下部会吏部同审。初六日会审汤若望等一日。初七日放杨光先宁家。

与许青屿侍御书
新安布衣杨光先稽首顿首,上书侍御青翁许老先生大人台下:士君子搦七寸管,自附于作者之林,即有立言之责,非可苟然而已也。毋论大文小文,一必祖尧舜,法周孔,合于圣人之道,始足树帜文坛;价高琬琰,方称立言之职。苟不察其人之邪正,理之有无,言之真妄,而概以至德要道许之,在受者足为护身之符,而与者卒有比匪之祸;不特为立言之累,且并德与功而俱败矣,斯立言者之不可以不慎也。吾家老,不晓事,岂不可以为鉴哉?
兹天主教门人李祖白者,著《天学传概》一卷,其言曰:天主上帝,开辟乾坤,而生初人,男女各一。初人子孙聚居如德亚国,此外东西南北,并无人居。(依此说则东西万国,尽是无人之空地。)当是时,事一主,奉一教,纷歧邪说,无自而生。其后生齿日繁,散走遐逖,而大东大西,有人之始,其时略同。(祖白此说,则天下万国之君臣百姓,尽是邪教之子孙。祖白之胆,信可包天矣。)
考之史册,推以历年,试问祖白,此史册是中夏之史册乎?是如德亚之史册乎?如谓是中夏之史册,则一部二十一史,无有“如德亚”、“天主教”六字;如谓是如德亚之史册,祖白中夏人,何以得读如德亚之史?必祖白臣事彼国,输中国之情,尊如德亚为君,中夏为臣,故有史册历年之论。不然我东彼西,相距九万里,安有同文之史册哉?谋背本国,明从他国,应得何罪,请祖白自定。在中国为伏羲,(谓我伏羲是天主教之子孙,岂非卖君作子,以父事邪教,祖白之头可斩也。)即非伏羲,亦必先伏羲不远,为中国有人之始。(伏羲以前有盘古、三皇、天皇氏,已有干支。自天皇甲子至明天启癸亥,凡一千九百三十七万九千四百六十年, 为天官家中积分历元。祖白历官不知历元之数,而谓伏羲以前中夏无人,岂止于惑世诬民已哉?斯天罔人之罪,祖白安所逃乎?)
此中国之初人,实如德亚之苗裔。(伏羲是如德亚之苗裔,则五帝三王以至今日之圣君圣师圣臣,皆令其认邪教作祖,置盘古三皇新亲祖宗于何地?即寸斩祖白,岂足以尽其无君无父之辜?)以中夏之人而认西洋之邪教作祖,真杂种也。上天何故而生此人妖哉?
自西徂东,天学固其所怀来也,生长子孙,家传户习,此时此学之在中夏,必倍昌明于今之世矣。(伏羲时,天主教之学既在我中夏家传户习,且倍昌明于今之世,必其书有存者,自有书契至今,绝无天主教之文。祖白无端倡此妖言,出自何典?不知祖白是何等心核。国家有法,必剖祖白之胸,探其心以视之。)
延至唐虞,下迄三代,君臣告诫于朝,圣贤垂训于后,往往呼天称帝,以相警励。夫有所受之也,岂偶然哉。(以二典、三谟、六经、四书之天帝,为受之邪教之学,诬天非圣极已。即啖祖白之肉,寝祖白之皮,犹不足以泄斯言之恨。)
其见之《书》曰:“文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引《书》九十五言。)
《诗》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引《诗》一百一十言)
《鲁论》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引《论语》二十六言。)
《中庸》曰:“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引《中庸》二十言。)
《孟子》曰:“乐天者保天下。”(引《孟子》五十九言。)
凡此诸文,何莫非天学之微言法语乎?往时,利玛窦引用中夏之圣经贤传,以文饰其邪教。今祖白径谓中夏之圣经坚传,是受邪教之法语微言,祖白之罪可胜诛乎?)
审是则中国之教,无先天学者。(无先天学,则先圣先贤,皆邪教之后学矣。凡百君子读至此,而不痛哭流涕与之共戴天者,必非人也。)
噫!小人而无忌惮,亦至此哉?
不思我大清今日之天下,即三皇五帝之天下也,接三皇五帝之正统;大清之太祖、太宗、世祖、今上也,接周公孔子之道统,大清之辅相师儒也。祖白谓历代之圣君圣臣,是邪教之苗裔,六经、四书是邪教之微言,将何以分别我大清之君臣,而不为邪教之苗裔乎?祖白之胆何大也。
世祖碑天主教之文有曰:“夫朕所服膺者,尧舜周孔之道;所讲求者,精一执中之理。至于玄笈贝文、所称《道德》《楞严》诸书,虽当涉猎,而旨趣茫然。况西洋之书、天主之教,朕素未览阅,为能知其说哉?”大哉圣谟,真千万世道统之正脉,后虽有圣人,弗能驾世祖斯文而上之也。
盖祖白之心,大不满世祖之法尧舜、尊周孔,故著《天学传概》,以辟我世祖而欲专显天主之教也。以臣抗君,岂非明背本国,明从他国乎?
而弁其端者,曰:“康熙三年岁在甲辰春王正月柱下史毘陵许之渐敬题。”噫吁戏!异乎哉,许先生而为此耶?学士大夫如徐光启、李之藻、李天经、冯应京、樊良枢者,若而人为天主教作序多矣,或序其历法,或序其仪器,或序其算数。至《进呈图像》一书,则罔有序之者,实汤若望自序之。可见徐、李诸人,犹知不敢公然得罪名教也。
若望之为书也,曰男女各一,以为人类之初祖,未敢斥言覆载之内,尽是其教之子孙,君子直以妄目之而已矣。祖白之为书也,尽我大清而如德亚之矣,尽我大清及古先圣帝圣师圣臣而邪教苗裔之矣,尽我历代先圣之圣经贤传,而邪教之绪余之矣,岂止于妄而已哉?实欲挟大清之人,尽叛大清而从邪教,是率天下无君无父也。而先生序之曰:二氏“终其身于君臣父子,而莫识其所为天”,“即儒者,或不能无弊。”噫!是何言也?!二氏供奉皇帝龙牌,是识君臣;经言斋千辟支佛,不如孝堂上二亲,是识父子,况吾儒以五伦立教乎?唯天主耶稣谋反于其国,正法钉死,是莫识君臣;耶稣之母玛利亚有夫名若瑟,而曰耶稣不由父生,及皈依彼教人不得供奉祖父神主,是莫识父子。先生反以二氏之识君臣父子者,谓之为莫识君臣父子;以耶稣之莫识君臣父子者,谓之为识君臣父子,何刺谬也?儒者有弊,是先圣呼,先贤乎,后学乎?不妨明指其人,与众攻之。如无其人,不宜作此非圣之文,自毁周孔之教也。
杨墨之害道也,不过曰“为我”、“兼爱”,而孟子亟距之曰:“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传概》之害道也,苗裔我群臣,学徒我周孔。祖白之意,若曰孔子之道不息,天主之教不著。孟子之距,恐人至于无父无君;祖白之著,恐人至于有父有君。而先生为祖白作序,是距孔孟矣,遵祖白矣。儒者不能无弊,先生自道之也。
意者先生或非大清国之产乎,或非大清国之科目乎?胡为而为邪教序此非圣之书,发此非圣之言也,先生过矣?寻复思之,是非先生之笔也。何以明之?先生读书知字,发身庠序,为名进士,筮仕为名御史,其于圣人之道,幼学壮行熟矣。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言,先王之所素定者也,肯屑为此非圣妖书之序哉?
或者彼邪教人之谋,以先生乃朝廷执法近臣,又有文名,得先生之序,以标斯书,使天下人咸曰:“许侍御有序,则吾中夏人,信为天主教之苗裔,勿疑矣。”妖言惑众,有鱼腹天书之成效。故托先生之名为之序,既足以摇动天下人之心,更足为邪教之证据于将来也。必非先生之笔也。
不然,或先生之门人幕客,弗体先生敬慎名教之素心,假借先生之文,以射自鸣钟等诸奇器。必非先生之笔也。
再不然,近世应酬诗文,习为故套,有求者率令床头捉刀人给之,主者绝弗经心,不必见其文,读其书也。况先生戴星趋朝,出即入台治事,退食又接见贤士大夫,论议致君泽民之术,奚暇读其书哉?使先生诚得读其书,见我伏羲氏以至今日之君臣士庶,尽辱为邪教之子孙,六经、四书尽辱为邪教之余论,当必发竖眦裂,掷而抵其书于地之不蚤,尚肯为之序乎?此光先之所始终为必非先生之笔也。
光先之《辟邪论》、《距西集》杀青五六年矣,印行已五千余部,朝野多谬许之。而先生独若未之见,若未之闻,岂于非圣之书反悦目乎?必不然矣。于此愈信必非先生之笔也。
虽然光先能信必非先生之笔,有位君子能信必非先生之笔,天下学人能信必非先生之笔。但此序出未二月,业已传遍长安。非先生之笔而先生不亟正之,恐后之人未必能如光先,能如今日之有位君子,能如今日之天下学人,能信必非先生之笔也。得罪名教,虽有孝子慈孙,岂能为先生讳哉?犹之(乎)光先今日之呼吾家老不晓事也。先生当思所以处此矣。
天主耶稣谋反于如德亚国,事露正法,同二盗钉死十字架上,则与众弃之也,有若望之《进呈书像》可据。然则天主耶稣者,乃彼国之大贼首。其教必为彼国之厉禁,与中夏之白莲、闻香诸邪实同。在彼国则为大罪人,来我国则为大圣人,且谓我为彼教之苗裔,而弗知辱;谓我为彼教之后学,而弗知恶。使如德亚之主臣闻之,宁不嗤我中夏之士大夫无心知、无目识乎?先生虽未尝为之序,而序实有先生之名,先生能晏然已乎?
以谋反之遗孽,行谋反之邪教,开堂于京师宣武门之内、东华门之东、阜城门之西,山东之济南,江南之淮安、扬州、镇江、江宁、苏州、常熟、上海,浙之杭州、金华、兰谿,闽之福州、建宁、延平、汀州,江右之南昌、建昌、赣州,东粤之广州,西粤之桂林,蜀之重庆、保宁,楚之武昌,秦之西安,晋之太原、绛州,豫之开封,凡三十窟穴。而广东之香山嶴盈万人盘踞其间,成一大都会,以暗地送往迎来。若望藉历法以藏身金门,而棋布邪教之党羽于大清京师十二省要害之地,其意欲何为乎?明纲之所以不纽者,以废前王之法尔,律严通海泄漏。
徐光启以历法荐利玛窦等于朝,以数万里不朝贡之人,来而弗识其所从来,去而弗究其所从去,行不监押之,止不关防之,十五直省之山川形势、兵马钱粮,靡不收归图籍而弗之禁,古今有此玩待外国人之政否?大清因明之待西洋如此,遂成习矣。不察伏戎于莽,万一窃发,先生将用何术以谢此一序乎?
《时宪历》面书“依西洋新法”五字,光先谓其暗窃正朔之尊以予西洋,而明白示天下以大清奉西洋之正朔,具疏具呈争之。
今谓伏羲是彼教之苗裔,六经是彼教之微言,而“依西洋新法”五字,岂非奉彼教正朔之实据明验乎?惑众之妖书已明刊印传播,策应之邪党已分布各省咽喉,结交士大夫以为羽翼,煽诱小人以为爪牙,收拾我天下之人心。从之者如水之就下,朝廷不知其故,群工畏势不言,养虎卧内,识者以为深忧,而先生不效贾生之痛哭,尚反为其作序以谀之乎?光先抱杞忧者六年矣,怀书君门,抑不得通,惟付之笔伐口诛,以冀有位者之上闻。
先生乃圣门贤达、天子谏臣,不比光先之无官守言责。执典章以声罪致讨,实先生学术之所当尽,职分之所当为者,况有身后之累之一序乎?光先与先生素未谋面,而辄敢以书唐突先生者,为天下古今万国君臣士庶之祖祢卫,为古先圣人之圣经贤传卫,为天下生灵将来之祸乱卫,匪得已也。请先生速鸣攻之之鼓,以保立言之令名,以消身后之隐祸,斯光先之所以为先生计,非诮让先生也。幸先生亟图之,知我罪我,惟先生所命,主臣主臣。

康熙甲辰(1664年)三月二十五日
光先再顿首面投

辟邪论上
圣人之教平实无奇,一涉高奇即归怪异。杨墨之所以为异端者,以其持理之偏,而不轨于中正,故为圣贤之所距。矧其人其学,不敢望杨墨之万一,而怪僻妄诞,莫与比伦,群谋不轨,以死于法,乃妄自以为冒覆宇宙之圣人,而欲以其道,教化于天下万国,不有所以迸之,愚民易惑于邪,则遗祸将来,定非渺小。此主持世道者,他日之忧也。故不惮繁冗,据其说以辟之。
明万历中,西洋人利玛窦与其徒汤若望、罗雅谷,奉其所谓天主教以来中夏。其所事之像,名曰耶稣,手执一圆象。问为何物,则曰天。问天何以持于耶稣之手,则曰天不能自成其为天,如万有之不能自成其为万有,必有造之者而后成。天主为万有之初有,其有无元,而为万有元。超形与声,不落见闻,乃从实无,造成实有,不需材料、器具、时日。先造无量数天神无形之体,次及造人。其造人也,必先造天地品汇诸物,以为覆载安养之需。故先造天造地造飞走鳞介种植等类,乃始造人,男女各一,男名亚当,女名厄袜,以为人类之初祖。天为有始,天主为无始,有始生于无始,故称天主焉。次造天堂,以福事天主者之灵魂;造地狱,以苦不事天主者之灵魂。人有罪应入地狱者,哀悔于耶稣之前,并祈耶稣之母以转达于天主,即赦其人之罪,灵魂亦得升于天堂。惟诸佛为魔鬼,在地狱中永不得出。问耶稣为谁,曰即天主。问天主主宰天地万物者也,何为下生人世?曰天主悯亚当造罪,祸延世世胤裔,许躬自降生,救赎于五千年中,或遣天神下告,或托前知之口代传。降生在世事迹,预题其端,载之国史。降生期至,天神报童女玛利亚胎孕天主,玛利亚怡然允从,遂生子,名曰耶稣。故玛利亚为天主之母,童身尚犹未坏。问耶稣生于何代何时?曰生于汉哀帝元寿二年庚申。噫!荒唐怪诞,亦至此哉?
夫天二气之所结撰而成,非有所造而成者也。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时行而物生,二气之良能也。天设为天主之所造,则天亦块然无知之物矣,焉能生万有哉?天主虽神,实二气中之一气,以二气中之一气,而谓能造生万有之二气,于理通乎?无始之名,窃吾儒无极而生太极之说。无极生太极,言理而不言事。苟以事言,则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论则涉于诞矣。夫子之不语怪力乱神,政为此也。
而所谓无始者,无其始也。有无始,则必有生无始者之无无始;有生无始者之无无始,则必又有生无无始者之无无无始。溯而上之,曷有穷极?而无始亦不得名天主矣。
误以无始为天主,则天主属无而不得言有。真以耶稣为天主,则天主亦人中之人,更不得名天主也。设天果有天主,则覆载之内,四海万国,无一而非天主之所宰制,必无独主如德亚一国之理。独主一国,岂得称天主哉?既称天主,则天上地下,四海万国,物类甚多,皆待天主宰制。
天主下生三十三年 ,谁代主宰其事?天地既无主宰,则天亦不运行,地亦不长养,人亦不生死,物亦不繁茂,而万类不几息乎?
天主欲救亚当,胡不下生于造天之初,乃生于汉之元寿庚申?元寿庚申距今上顺治己亥,才一千六百六十年尔,而开辟甲子至明天启癸亥,以暨于今,合计一千九百三十七万九千四百九十六年。此黄帝太乙所纪从来之历元,非无根据之说。太古洪荒,都不具论。而天皇氏有干支之名,伏羲纪元癸未,则伏羲以前,已有甲子明矣。孔子删《书》,断自唐虞,而尧以甲辰纪元。尧甲辰距汉哀庚申,计二千三百五十七年。若耶稣即是天主,则汉哀以前,尽是无天之世界。第不知尧之钦若者何事,舜这察齐者何物也?
若天主即是耶稣,孰抱持之而内于玛利亚之腹中。《齐谐》之志怪,未有若此之无稽也。男女媾精,万物化生,人道之常经也。有父有母,人子不失之辱;有母无父,人子反失之荣。四生中(惟)湿生无父母,胎卵化俱有父母。有母而无父,恐不可以为训于彼国,况可闻之天下万国乎?世间惟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想彼教尽不知父乎?不然,何奉无父之鬼如此其尊也?尊无父之子为圣人,实为无夫之女,开一方便法门矣。
玛利亚既生耶稣,更不当言童身未坏。而孕胎何事,岂童女怡然之所允从?且童身不童身,谁实验之?《礼》内言:“不出公庭,不言归女。”所以明耻也。母之童身,即禽兽不忍出诸口,而号为圣人者,反忍出诸口,而其徒反忍鸣之天下万国乎?耶稣之师弟,禽兽之不若矣。童身二字,本以饰无父之嫌,不知欲盖而弥彰也。
天堂地狱,释氏以神道设教,劝怵愚夫愚妇,非真有天堂地狱也。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百祥百殃,即现世之天堂地狱。而彼教则凿然有天堂地狱,在于上下,奉之者升之天堂,不奉之者堕之地狱。诚然,则天主乃一邀人媚事之小人尔,奚堪主宰天地哉?使奉者皆善人,不奉者皆恶人,犹可言也。苟奉者皆恶人,不奉者皆善人,抑将颠倒善恶而不恤乎?释氏之忏悔,即颜子不二过之学,未尝言罪尽消也。而彼教则哀求耶稣之母子,即赦其罪,`而升之于天堂。是奸盗诈伪,皆可以为天人,而天堂实一大逋逃薮矣。拾释氏之唾余,而谓佛堕地狱中,永不得出,无非满腔忌嫉,以腾妒妇之口。
如真为世道计,则著至大至正之论,如吾夫子正心诚意之学,以修身齐家为体,治国平天下为用,不期人尊而人自尊之。奈何辟释氏之非,而自树妖邪之教也。其最不经者,未降生前,将降生事迹预载国史。夫史以传信也,安有史而书天神下告未来之事者哉?从来妖人之惑众,不有所藉托,不足以倾愚之心,如社火狐鸣、鱼腹天书、石人一眼之类。而曰史者,愚民不识真伪,咸曰信真天主也,非然何国史先载之耶?
观尽法氏之见耶稣步行灵迹,人心翕从,其忌益甚之语,则知耶稣之聚众谋为不轨矣。官忌而民告发,非反而何?耶稣知不能免,恐城中信从者多尽被拘执,傍晚出城,入山囿中跪祷。被执之后,众加耶稣以僭王之耻,取王者绛色敝衣披之,织刚刺为冕,以加其首,且重击之。又纳杖于耶稣之手,比之执权者焉,伪为跪拜,以恣戏侮。审判官比辣多计释之而不可得,姑听众挞以泄恨。全体伤剥,卒钉死于十字架上。观此,则耶稣为谋反之渠魁,事露正法明矣。而其徒邪心未草,故为三日复生之说,以愚彼国之愚民。不谓中夏之人,竟不察其事之有无,理之邪正,而亦信之皈之,其愚抑更甚也。
夫人心翕从,聚众之迹也;被人首告,机事之败也;知难之至,无所逃罪也;恐众被拘,多口之供也;傍晚出城,乘天之黑也;入山囿中,逃形之深也;跪祷于天,祈神之佑也;被以王者之衮冕,戏遂其平日之愿也;伪为跪拜,戏其今日得为王也;众挞泄恨,泄其惑人之恨也;钉死十字架上,正国法快人心也。其徒讳言谋反,而谋反之真赃实迹,无一不自供招于《进呈书像说》中。十字架上之钉死,政现世之剑树地狱,而云佛在地狱,何所据哉?且十字架物何也,以中夏之刑具考之,实凌迟重犯之木驴子尔。皈彼教者,令门上堂中,俱供十字架。是耶稣之弟子,无家不供数木驴子矣,其可乎?
天主造人,当造盛德至善之人,以为人类之初祖,犹恐后人之不善继述,何造一骄傲为恶之亚当,致子孙世世受祸?是造人之人,贻谋先不臧矣。天主下生救之,宜兴礼乐行仁义,以登天下之人于春台,其或庶几。乃不识其大,而好行小惠,惟以瘳人之疾,生人之死,履海幻食,天堂地狱为事,不但不能救其云礽,而身且陷于大戮,造天之主如是哉?及事败之后,不安义命,跪礼于天,而妖人之真形,不觉毕露。夫跪祷,祷于天也。天上之神,孰有尊于天主者哉?孰敢受其跪,孰敢受其祷?以天主而跪祷,则必非天主明矣。
按耶稣之钉死,实壬辰岁三月二十二日,而云天地人物俱证其为天主。天则望日食既,下界大暗,地则万国震动。夫天无二日,望日食既,下界大暗,则天下万国宜无一国不共睹者。日有食之,春秋必书,况望日之食乎?考之汉史光武建武八年壬辰四月十五日,无日食之异,岂非天丑妖人之恶,使之自造一谎,以自证其谎乎?连篇累牍,辩驳其非,总弗若耶稣跪祷于天,则知耶稣之非天主痛快斩截,真为照妖之神镜也。一语允堪破的,则必俟数千言者。
盖其刊布之书,多窃中夏之语言文字,曲文其妖邪之说。无非彼教金多,不难招致中夏不得志之人,而代为之创润。使后之人,第见其粉饰之诸书,不见其原来之邪,本茹其华而不知其实,误落彼云雾之中,而陷身于不义,故不得不反复辨论,以直捣其中坚。世有观耶稣教书之君子,先览其《进呈书像》及《蒙引》、《日课》三书,后虽有千经万论,必不屑一寓目矣。
邪教之妖书妖言,君子自能辨之,而世有不知之无状,真有不与同中国者,试举以告夫天下之学人焉。今日之天主堂,即当年之首善书院也。若望乘魏璫之焰,夺而有之,毁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木主,践于粪秽之内,言之能不令人眦欲裂乎?此司马冯元飚之所以切齿痛心,向人涕泣而不共戴天者也。
读孔氏书者,可毋一动念哉。邪说跛行,惧其日滋,不有圣人,何能止息?孟子之拒杨墨,恶其充塞仁义也。天主之教岂特充塞仁义已哉。禹平水土,功在万世。先儒谓孟子之功,不在禹下,以其距杨墨也。兹欲距耶稣,息邪教,正人心,塞乱源,不能不仰望于主持世道之圣人云。韩愈有言:“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吾于耶稣之教亦然。

时顺治己亥(1659年)仲夏日,新安布衣杨光先长公氏著
辟邪论中
圣人学问之极功,只一穷理以几于道,不能于理之外,又穿凿一理,以为高也。故其言中正平常,不为高达奇特之论,学人终世法之,终世不能及焉,此《中庸》之所以鲜能也。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恃其给捷之口,便妄之才,不识推原事物之理,性情之正。惟以辩博传为圣,瑰异为贤,罔恤悖理叛道,割裂坟典之文而支离之。譬如猩猩鹦武,虽能人言,然实不免其为禽兽也。利玛窦欲尊耶稣为天主,首出于万国圣人之上而最尊之,历引中夏六经之上帝,而断章以证其为天主,曰天主乃古经书所称之上帝;吾国天主,即华言上帝也;苍苍之天,乃上帝之所以役使者;或东或西,无头无腹,无手无足,未可为尊;况于下地,乃众足之所踏践污秽之所归,安有可尊之势,是天地皆不足尊矣。如斯立论,岂非能人言之禽兽哉?
夫天万事、万物、万理之大宗也,理立而气具焉,气具而数生焉,数生而象形焉。天为有形之理,理为无形之天,形极而理见焉,此天之所以即理也。天函万事万物,理亦函万事万物,故推原太极者,惟言理焉。理之外更无所谓理,即天之外更无所谓天也。
《易》之为书,言理之书也,理气数象备焉。乾之《卦》:“乾:元亨利贞。”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夫元者,理也。资始万物,资理以为气之始,资气以为数之始,资数以为象之始,象形而理自见焉,故曰“乃统天”。《程传》:乾,天也,专言之则道也,分言之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乾。此分合之说,未当主于分而不言合也。专者体也,分者用也,言分之用而专之体自在矣。天主教之论议行为,纯乎功用,实程子之所谓:“鬼神何得擅言主宰?”朱子云:“乾元是天之性,如人之精神。”岂可谓人自是人,精神自是精神耶?观此则天不可言自是天,帝不可言自是帝也。万物所尊者惟天,人所尊者惟帝。人举头见天,故以上帝称天焉,非天之上,又有一帝也。
《书》云曰:“钦若昊天。”“惟天降灾祥在德。”与“天叙”、“天秩”、“天命”、“天讨”。
《诗》云:“畏天之威,天鉴在兹”皆言天也。“上帝是皇,昭事上帝。”言敬天也。“予畏上帝,不敢不正。”言不敢逆天也。“惟皇上帝,降衷下民。”衷者,理也,言天赋民以理也。
《礼》云:“天子亲耕,粢盛秬鬯,以事上帝。”言顺天时,重农事也。
凡此皆称上帝以尊天也,非天自天,而上帝自上帝也。读书者毋以辞害意焉。今谓天为上帝之役使,不识古先圣人何以称人君为天子,而以役使之贱,比之为君之父哉?以父人君之天,为役使之贱,无怪乎令皈其教者,必毁天地君亲师之牌位,而不供奉也。不尊天地,以其无头腹、手足,踏践污秽而践之也;不尊君以其为役使者之子而轻之也;不尊亲以耶稣之无父也。天地君亲尚如此,又何有于师哉?此宣圣木主之所以遭其毁也。乾坤俱汩,五伦尽废,非天主教之圣人学问,断不至此。
宜其夸诩,自西徂东,诸大邦国,咸习守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道也。吁嘻!异乎哉。自有天地以来,未闻圣人而率天下之人于无父无君者也。诸大邦国苟闻此道,则诸大邦国,皆禽兽矣,而况习守之哉。
夫不尊天地而尊上帝,犹可言也,尊耶稣为上帝则不可言也。极而至于尊凡民为圣人、为上帝,犹可言也,胡遽至于尊正法之罪犯为圣人、为上帝,则不可言也。古今有圣人而正法者否?上帝而正法,吾未之前闻也。所谓天主者,主宰天地万物者也。能主宰天地万物,而不能主宰一身之考终,则天主之为上帝可知矣。
彼教诸书,于耶稣之正法,不言其钉死者何事,第云救世功毕,复升归天。其于圣人易箦之大事,亦太草草矣。夫吾所谓功者,一言而泽被苍生,一事而恩施万世,若稷之播百谷,契之明人伦,大禹之平水土,周公之制礼乐,孔子之法尧、舜,孟子之距杨墨,斯救世之功也。耶稣有一于是乎?如以瘳人之病,生人之死为功,此大幻术者之事,非主宰天地万物者之事也。苟以此为功,则何如不令人病,不令人死,其功不更大哉?夫既主宰人病人死,忽又主宰人瘳人生,其无主宰已甚,尚安敢言功乎?故只以“救世功毕,复升归天”八字结之,绝不言毕者何功,功者何救。盖亦自知其辞之难措,而不觉其笔之难下也。以正法之钉死,而云“救世功毕,复升归天”,则凡世间凌迟斩绞之重犯,皆可援此八字为绝妙好辞之行状矣。
妖书妖言,悖理反道,岂可一日容于中夏哉。
辟邪论下
详阅利玛窦阐明天主教诸书之论议,实西域七十二种旁门之下,九十六种邪魔之一。其诋毁释氏,欲驾而上之,此其恒情,原不足为轻重。利玛窦之来中夏,并老氏而排之。士君子见其排斥二氏也,以为吾儒之流亚,故交赞之援引之,竟忘其议论之邪僻,而不觉其教之为邪魔也。且其书止载耶稣“救世功毕,后升归天”,而不言其死于法,故举世缙绅皆为其欺蔽。此利玛窦之所以为大奸也。其徒汤若望之知识,卑谙于利玛窦,乃将耶稣之情事,于《进呈书像》中和盘托出,予始得即其书以辟之。岂有彼国正法之罪犯,而来中夏为造天之圣人,其孩孺我中夏人为何如也?耶稣得为圣人,则汉之黄巾、明之白莲,皆可称圣人矣。耶稣既钉死十字架上,则其教必为彼国之所禁。以彼国所禁之教,而欲行之中夏,是行其所犯之恶矣,其衷讵可测哉。
若望之流开堂于江宁、钱塘、闽、粤,实繁有徒,呼朋引类,往来海上。天下之人,知爱其器具之精工,而忽其私越之干禁,是爱虎豹之文皮,而豢之卧榻之内,忘其能噬人矣。
夫国之有封疆,关之有盘诘,所以防外伺,杜内泄也,无国不然。今禁令不立,而西洋人之集中夏者,行不知其遵水遵陆,止不知其所作所为。惟以精工奇巧之器,鼓动士大夫;天堂地狱之说,煽惑我愚民。凡皈之者,必令粘一十字架于门上,安知其非左道之暗号乎?世方以其器之精巧而爱之,吾政以其器之精巧而惧之也。输之攻,墨之守,岂拙人之所能哉?非我族类,其心必殊,不谋为不轨于彼国,我亦不可弛其防范,况曾为不轨于彼国乎。兹满汉一家,蒙古国戚出入关隘,犹凭符信以行,而西洋人之往来,反得自如而无讥察,吾不敢以为政体之是也。
正人必不奉邪教,而奉邪教者必非正人。以不正之人,行不正之教,居于内地,为国显官,国之情势,保毋不外输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谋国君子毋以其亲匿而玩视之也。
彼教之大规,行教之人则不婚不宦。考汤若望之不婚,则比顽童矣。不宦则通政使食正二品服俸加二级掌钦天监印矣,行教而叛教,业已不守彼国之法,安能必其守大清之法哉?《诗》云:“相彼雨雪,先集维霰。”“依西洋新法”五字,不可谓非先集之霰也。
阳和布气,鹰化为鸠,识者犹恶其眼。予盖恶其眼云,怀书君门,抑不得达。故著斯论,以表天主教之隐祸有如此。宁使今日詈予为妒妇,不可他日神予为前知也。
论甫刻成,客有向予言:利玛窦于万历时,阴召其徒,以贸易为名,舳舻衔尾,集广东之香山澳中,建城一十六座。守臣惧,请设香山参将,增兵以资弹压。然彼众日多,渐不可制。天启中,台省始以为言,降严旨,抚臣何士晋,廉洁刚果,督全粤兵毁其城,驱其众,二三十年之祸一旦尽消。此往事之可鉴也。今若望请召彼教人来治历,得毋借题为复居澳之端乎?彼国距中夏十万里,往返必须十年,而三月即至,是不在彼国,而在中国明矣。不知其从于何年,奉何旨,安插何地方也?如无旨安插,则私越之干禁,有官守言责之大,君子可无半语一诘之哉?兹海氛未靖,讥察当严,庙堂之上,宜周毖饬之画,毋更揖盗,自诒后日之忧也。
续因所闻,补赘论末,忧国大君子鉴之。

临汤若望进呈图像说
上许先生书后,追悔著《辟邪论》时,未将汤若望刻印“国人拥戴耶稣”及“国法钉死耶稣”之图像,刊附论首,俾天下人尽见耶稣之死于典刑,不但士大夫不肯为其作序,即小人亦不屑归其教矣。若望之《进呈书像》,共书六十四张,为图四十有八。一图系一说于左方。兹弗克具载,止摹“拥戴耶稣”及“钉架”“立架”三图三说,与天下共见耶稣乃谋反正法之贼首,非安分守法之良民也。图说附于左方。
汤若望曰:耶稣出,行教久,知难期之渐迫也,旋反都城就之。从来徒行,惟此入都则跨一驴。且都人望耶稣如渴,闻其至也,无贵贱大小,倾城出迎。贵者缙绅,贱者百姓,拥戴之盛,取死之速妖人从来如此。)有以衣覆地,弗使驴足沾尘者;有折枝拥导者。(如此拥戴耶稣,则如德亚国主与耶稣势不能两立矣。非国主杀耶稣,则耶稣必弑国主。)前后左右,群赞其为天主无间也。噫!是盖有二意焉:一,少显尊贵之相于受难之前,(妖人之类情不觉自露,惟其尊贵所以取钉死。)以见受难实为天主;一,借此重责五日后有变心附恶者。(五日前奉迎者愚民受其惑;五日后变心者,惧王法悔前非也。)若曰尔所随声附恶,以相倾陷者,非即尔前日欢迎入城,赞为天主者乎?(自供)
杨子曰:此汤若望自招天主耶稣是谋反之口供。
若望曰:其钉十字架也,左右手各一钉,二足共一钉。有二盗在狱未决者,今亦取出钉之,以等耶稣于盗,为大辱云。
杨子曰:犯人画招已毕,此真所谓不刑而招。
若望曰:钉毕则立其架,中耶稣,两傍盗也。耶稣悬架,天地人物俱证其为天主。天证,如太阳当望而食,法所不载。且全食下界大暗,且久食历时十二刻也。地证,全地皆震,惊动万国。人证,无数死者离墓复活。物证,如石块自破,帷帐自裂等是也。尤足异者,既终之后,恶众有眇一目者,举枪刺耶稣肋,以试其实死与否?刺血下注,点及恶目,随与复明。(邪教之意恐人议论耶稣是邪教,不是天主下生,故引天地人物作证以见耶稣真是天主。必要说到理事之所无,使人不敢不信。细考耶稣钉死之日,依西历乃三月之十六日,考之中历为汉光武建武八年壬辰岁之三月二十二日。夫天肯违常度,非朔日而食,以证耶稣为天主,何不食于廿二而食于十六。若望亦自知下弦之月,不能全掩太阳之光,故于既望月圆之朝,疾行一百八十二度半以食日,下界大暗。精于历法如若望,方知此食在羲和历官,断断不能言,断断不敢言也。若望既敢妄言,吾亦姑以妄信。日有食之,春秋必书。但查建武八年三月四月无日食、地震之文,况望日日食乎?彼邪教人止知说燥脾之谎,以惑愚夫愚妇,不提防明眼学人,有史册可考,以镜其失枝脱节也。独怪向来士大夫,愿为定交,愿为作序,岂真无目?不过利其数件奇巧器物,与之狎尔。殊不知一与亲暱,即弗能守自己之正学,乃玩物以徇人。举世尤而效之,遂遗天下后世无穷之祸。作俑无后,吾必以徐光启为万世大罪人之魁。)
杨子曰:右三图三说,是圣人,是反贼?是崇奉,是正法?吾弗能知,请历来作序先生辨之。

正国体呈稿
江南徽州府新安卫官生编歙县民杨光先呈,为大国无奉小国正朔之理,一法无有闰有不闰之月,事关国体,义难缄默,请乞题参会勘改正,以尊大国名分,以光一代大典事:
窃惟正名定分,在只字之间;成岁闰余,有不易之法。顾法不可以紊乱,而名不可以假人。名以假人,将召不臣之侮;法而紊乱,定贻后世之讥。斯国体之攸关,非寻常之得失也。皇上乘乾御宇,抚有万国,从来幅员之广,重译之献,未有如皇上之盛者。而正朔之颁,实万国之所瞻听,后世之所效则,非一代因革损益之庶政比也。必名足以统万国,而法足以宪万世,始克称一代历焉。
兹钦天监监正汤若望之以新法推《时宪历》也,于名则有无将之诛,于法则有扰纪之罪。为皇上之臣民者,岂能晏然而已乎?
夫《时宪历》者,大清之历,非西洋之历也;钦若之官,大清之官,非西洋之官也。以大清之官,治大清之历,其于历面之上,宜书“奏准印造时宪历日,颁行天下”,始为尊皇上而大一统。今书上传“依西洋新法”五字,是暗窃正朔之权以予西洋,而明谓大清奉西洋之正朔也,其罪岂止无将已乎?
《春秋》,鲁记事之史也;仲尼,鲁之老臣也。鲁臣而修鲁史,尚不敢自大其君,而必系之以春王正月。盖所以尊周天王而大一统,非藉周天王而张大夫鲁也。今以大清之历而大书“依西洋新法”,不知共欲天王谁乎?如天王皇上,则不当书“依西洋新法”;敢书“依西洋新法”,是借大清之历,以张大其西洋,而使天下万国,晓然知大清奉西洋之正朔,实欲天王西洋而鲁大清也,罪不容于诛矣。
孔子惜繁缨,谓名与器不可以假人。今假以依西洋新法,此实见之行事,非托之空言者也,岂特繁缨已哉?若望必白五字出自上传。夫上传者,传用其法,未尝传其特书五字于历面也。皇上即传其特书五字于历面,若望亦当引分以辞曰:“冠履有定分,臣偏方小国之法,曷敢云大国依之,而特书于历面,以示天下万国,臣不敢也。”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敢贪天子之命,毋下拜,不可师以辞乎?如曰习矣而不察,小国命大国,非习而不察之事也。人臣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雀。
光先于本年五月内,曾具疏纠政。疏虽不得上达,而大义已彰于天下。若望即当检举改正,以赎不臣之罪,何敢于十八年历日,犹然大书五字,可谓怙终极笑。此盗窃名器之罪,一也。
三岁一闰,气盈朔虚之数也。无法以推之,何以知其某月当置闰,其月不当置闰乎?一月之内有一节气、一中气,此常月之法也。有一节气而无中气,则以上半月为前月之中气,下半月为后月之节气,此置闰之法,夫人尽知也,《新法》于十八年闰七月十四日酉时正初刻交白露八月节。十四日以前作七月用,十四日以后作八月用。此有节气而无中气之为闰,此法之正也。忽又于十二月十五日申时正三刻交立春正月节,此月有节气而无中气,政与闰七月之法同,是一岁而有两闰月之法矣。同一法也而有闰有不闰,何以杜天下后世之口乎?且顺治十八年实闰十月,而《新法》谬闰七月,此不知其凭何理以推也。若望必曰西洋新法与羲和不同。夫用新法者,冀其精密于羲和之法也,而《新法》谬乱若此,不敢望羲和之万一,尚可侈口言《新法》哉?匪特此也,一月有三节气,则又更异于有闰、有不闰之法矣。至于冬至之刻,至立春之刻,应有四十五日八时弱,而《新法》止四十四日一时三刻,将立春之刻在前一日六时三刻,是不应立春之日而立春,应立春之日而不立春,凡此开辟至今所未闻之法也。夫春为一岁之首,《礼经•月令》:“立春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大夫,以迎春于东郊。”关于典礼,何等重大。乃以偏方之新法,淆乱上国之礼经,亵天帝而慢天子,莫此为甚焉!《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新法》之干于《政典》多矣。此俶扰天纪之罪,二也。
夫以堂堂之天朝,举一代之大经大法,委之无将扰纪之人,而听其盗窃紊乱,何以垂之天下后世哉?总之,西洋之学,左道之学也。其所著之书,所行之事,靡不悖理叛道。世尽以其为远人也而忽之,又以其器具之精巧也而暱之。故若望得借其《新法》,以隐于金门以行邪教。久之党与炽盛,或有如天主耶稣谋为不轨于其本国,与利玛窦谋袭日本之事,不几养虎自贻患哉。二事一见于若望进呈之书,一闻于海舶商人之口。如斯情事,君之与相不可不一聆于耳中,以知天主教人之狼子野心。
谋夺人国,是其天性。今呼朋引类,外集广澳,内官帝掖,不可无蜂虿之防,此光先之所以著《摘谬十论》,以政其谬历;《辟邪三论》,以破其左道也。谬历正而左道祛,左道祛而祸本亡,斯有位者之事也。
伏乞详察,备呈事关国体,具疏题参,请勅满汉内各阁翰林六部九卿科道,公同勘议,请旨改正,并将邪教迸斥,以为无将扰纪之戒,庶名分定而上国尊,历法正而大典光矣。字多逾格,仰祈监宥,为此具呈,须知呈者。

顺治十七年(1643年)十二月初三日具投
礼科未准

中星说
古今掌故,无载籍可考,则纷如聚讼,终无足征,可以逞其私智,肆其邪说,以簧鼓天下后世,而莫之所经。正夫既有载籍可考,又有一定掌故,乃尽以为不可据,是先王之法不足遵,而载籍不足凭也。
载籍以羲画为祖,然有画而无文。《尚书》有文有事,典雅足征。故孔子删《书》,断自唐虞,诚文章政事之祖;而又经历代大儒之所论注,则其为宪万世不待言矣。《尧典》乃命羲和钦若昊天之后,即分命申命二氏,宅于四极,考正星、房、虚、昴四正之中星。此二氏必羲后之裔,与其司天之史,守其家学,故世其官,而掌故之渊源,必本之肇造干支之太古。学有师承,其来旧矣。定非创自胸臆,若今人之以新鸣也。
考其四正之中星,咸以太阳之宿,居于四正宫之中。盖太阳者,人君之象,中立而弗偏倚者也。人君宅中,以治天下,故以太阳宅于四正宫之中以象之,非无所取义而云然也。故星日马宿,列于午宫之中,《典》曰“日中星鸟。”(午宫正中之线,当星宿五度九十二分一十二秒三十七微五十织。)房日兔宿,列于卯宫之中,《典》曰“日永星火。”(卯宫正中三线,当房宿初度三分五十六秒一十二微五十织。)虚日鼠宿,列于子宫之中,《典》曰:“宵中星虚。”(子宫正中之线,当虚宿五度九十九分九十九秒八十七微五十织。)昴日鸡宿,列于酉宫之中,《典》曰:“日短星昴。”(酉宫正中之线,当昴宿三度二十五分六十八秒六十二微五十织。)此《尧典》之所纪载,历代遵守,四千余年,莫之或议,可云不足法乎?
今西洋人汤若望尽更羲和之掌故而废黜之,将帝典真不足据,则世间载籍,当尽付之祖龙一火矣,奚必存此赘疣,以为挠乱《新法》之具哉?
孔子之所以为圣人者,以其祖述尧舜也。考其祖述之绩,实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而已。圣而至于孔子,无以复加矣。而羲和订正星房虚昴之中星,乃《尧典》之所纪载。孔子之所祖述,若望一旦革而易之,是尧舜载籍之谬,孔子祖述之非。若望是而孔子非,孔子将不得为圣人乎?试问举世之先知后知、先觉后觉,尧舜应祖述乎,不应祖述乎?必有能辨之者。如应祖述,则应羲和之法恐不可尽废也。
予不惧羲和之学绝而不传,惧载籍之祖之掌故不能取信于今日,使后之学者疑先圣先贤之典册尽为欺世之文具,而学脉道脉从斯替矣。此予之所以大忧也。故于中星之辩,刺刺不休,以当贾生之痛哭,予岂好辩哉。
予不得已也。《礼•王制》曰:“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杀。”不以听作记者,其前知有今日乎?

选择议
窃惟阴阳五行之理,惟视生克制化之用。用得其理,则凶可化为吉;用违其理,则吉反变为凶。而斟酌权宜,非读书明理之人不能也。
今天文、地理、时令三家,多是不读书之人,藉此以为衣食之资。其于阴阳五行之理,原未融会贯通,以讹传讹,满口妄诞,究至祸人之事恒多,而福人之事恒少。
夫山有山之方位,命有命之五行,岁月有岁月之生死,详载《通书》,待人随理而变通之。故名其书曰“通通”者,有变通之义。今庸术不能明理而变通之,反将变通之书,以文其不通之术,鲜有不误人也者。
凡阴阳二宅,以其人之本命为主。山向岁月,俱要生扶本命最忌克命。选择造命之理,要生扶之四柱,忌克泄之四柱。或三方不利,用事难缓,则用制杀化杀之月令,以化凶为吉。若月令生杀党杀,日时不良,则有凶而无吉。
如荣亲王之命,丁酉年生,纳音属火,以水为杀,宜选二木生旺之月以生火,令水不克火而生木,此化难生恩之法也。忌水生旺之月以克火,忌金生旺之月以生杀,此定理也。
查戊戌年,寅午戌三合火局,以北方为三杀。亥为劫杀,壬为伏兵,子为灾杀,癸为大祸,丑为岁杀。盖亥壬子癸,为阴阳二水临官帝旺之地,以水能灭火也。一说亥子丑为阴阳二火墓绝之乡为火至北方而无气气其义与水克火同。此北方所以为寅午戌三合年之三杀也。
又查山家变运,子午二山,正五行属水,水墓在辰。戊戌年遁得丙辰墓运,纳音属土,选用公月,月建辛酉,为庚金帝旺之乡,辛金临官之地。用官旺之金,生水以克火,加之墓运属土,母顾子而不克水,反助金以生水。查壬辰日,干头透水,又纳音属水,众杀党聚,以克王命,何忌如之。且八月二十七日,实犯地空,通书忌理葬,岂汤若望未之见也。
查甲辰时,奇门法犯伏吟,《经》云:“课中伏吟为最凶,天蓬加着地天蓬。天蓬若到天英生,须知即是反吟宫。八门反伏皆如此,生在生兮死在死。假令吉宿得奇门,万事皆凶不堪。”
使荣亲王之葬,年犯三杀,月犯生杀,日犯党杀,时犯伏吟,四柱无一吉者,不知其凭何书何理而选之也。幸用之以葬数月之王,若用之宦庶之家,其凶祸不可言矣。

摘谬十论
一谬不用诸科较正之新
从来治历,以数推之,以象测之,以漏考之,以气验之。盖推算者,主数而不主象,恐推算与天象不合,故用回回科之太阴,五星凌犯以较之。又恐推算凌犯二家与天象不合,故用天文科台官之测验以考之。三科之较政精矣,当矣。而犹曰,此数象之事,非气候时刻分秒事也。故用漏刻科,考订一日百刻之漏;布律管于候气之室,验葭灰飞之时刻分秒,以知推算之时刻分秒,与天地之节气合与不合。此四科分设之意,从古已然。今惟凭一已之推算,竟废古制之诸科;禁回回科之凌犯,而不许之进呈;进自著之凌犯,以掩其推算之失;置天文科之台官,而不使之报象;废漏刻科之律管,而不考其飞灰,纵气候违于室中,行度舛于天上,谁则敢言?此若望所以能尽聋聩一世之人,得成其为《新法》也。
二谬一月有三节气之新
按历法每月一节气一中气,此定法也,亦定理也。
顺治三年十一年大(癸卯)
(初一日癸卯,卯初一刻大雪,十一月节。)
(十五日丁巳,亥正初刻冬至,十一月节。)
(三十日壬申,未初一刻小寒,十二月节。)
此是一月之内有两月之节气矣。自开天辟地至今,未闻有此法也。
三谬二至二分长短之新
按至分之数,时刻均齐,无长短不一之差。
冬至至夏至:
(古法,一百八十二日七时半弱。)
(新法,一百八十二日二时。)
夏至至冬至:
(古法,一百八十二日七时半弱。)
(新法,一百八十三日一时弱。)
是夏至至冬至,长十一时,而冬至至夏至,短十一时矣。
春分至秋分:
(古法,一百八十二日七时半弱。)
(新法,一百八十六日九时二刻十分弱。)
秋分至春分:
(古法,一百八十二日七时半弱。)
(新法,一百七十八日五时刻五分。)
是春分至秋分:多八日三时五刻五分,而秋分至春分少八日三时五刻五分矣。
四谬夏至太阳行迟之新
太阳之行,原无迟疾,一昼夜实行一度。夏至太阳躔申宫参八度,参八出寅宫入戌宫,昼行地上,度二百一十九度弱,故昼长;夜行地下,度一百四十六度强,故夜短。苟因夏至之昼长,而谓太阳之行迟,则夏至之夜短,太阳应行疾矣。迟于昼而疾于夜,有是理乎?冬至太阳躔寅宫箕三度,箕三出辰宫入申宫,昼行地上,度一百四十六度强,故昼短;夜行地下百度二百一十九度弱,故夜长。苟因冬至之昼短,而谓太阳之行疾,则冬至之夜长,太阳应行迟矣。疾于昼而迟于夜,有是理乎?《新法》以夏至太阳之行迟,故将立秋压在后一日三时;以冬至太阳之行疾,故将立春儹在前一日六时,立夏立冬,莫不皆差一日七八时,总因不明太阳之行误之也。《礼经》:“立春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于东郊。”关于典礼,何等重大。兹以偏邦之《新法》,淆乱上国之《礼经》,慢天帝而亵天子,莫此为甚焉。
五谬移寅宫箕三度入丑宫之新
查寅宫宿度,自尾二度入寅宫起,(尾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二三四五六七,箕初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五十九分,斗初一二三四度。)始入丑宫,今冬至之太阳,实躔寅宫之箕三度。而新法则移箕三入丑宫,是将天体移动十一度矣。一宫移动,十二宫无不移动也。
六谬更调觜参二宿之新
四主七宿,俱以木、金、土、日、火、水为次序。
南方七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东方七宿: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北方七宿: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狳)。
西方七宿: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鸟)、觜(火猴)、参(水猿)。
《新法》更调参水猿于前,觜火猴于后。古法火水之次序,四方颠倒,其一方矣。
七谬删除紫气之新
古无四余,汤若望亦云四余自隋唐始有。四余者,紫气、月孛、罗喉、计都也。如真见其为无,则四余应当尽削。若以隋、唐、宋历之为有,则四余应当尽存。何故存罗、计、月孛,而独删一紫气?苟以紫气为无体,则罗、计、月孛,曷尝有体耶?若望之言曰:“月孛是一片白气,在月之上。”如果有白气在月上,则月孛一日同月行十三度,二日四时过一宫,何故九月始过一宫耶?况月上之白气有谁见耶?
八谬颠倒罗计之新
罗计自隋唐始有,若望亦遵用罗计,是袭古法,而不可言新法也。其所谓新者,不过以罗为计,以计为罗尔。但不知若望何以知隋唐之罗是计,计是罗耶?罗属火,计属土,火土异用,生克制化,各有不同。敬授人时,以前民用,颠倒五行,令民何所适从?
九谬黄道算节气之新
按节气,当从赤道十二宫匀分,每一节气该一十五日二时五刻一十七秒七十微八十三。今《新法》以黄道阔狭之宫算节气,故有十六日、十五日、十四日一节气之差。所以四立二分皆错日,二至错时。
十谬历止二百年之新
臣子于君,必以万寿为祝,愿国祚之无疆。孟子云:“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言千万年之历可前知也。太宗皇帝仁武而不嗜杀,天故笃生;皇上冲龄而为一代开辟之主,皇上又英明仁武而不好杀,天将笃祜皇家享无疆之历祚,而若望进二百年之历,其罪曷可胜诛。

顺治十六(1642年)年五月 日

原论繁冗,反不达意,部审入招,节略如右,以便翻清入疏进呈。

始信录序
宇宙间奇峰峭壁,必有峡崥为之基,以成其峻拔之势,未有无所凭借,而能成其为崔巍者。惟新安黄山之始信峰,如攒万片竹木,不着一寸土壤,拔地而起, 矗立千仞,四面陡绝,莫可跻攀。欲登者由如来峰编木为梁,广不盈尺,修不逾丈,架为飞虹。有松焉,名曰接引,横出一枝,政与腹平,直达彼岸。人扶以渡,峰顶大可函丈;一废团瓢,才能容膝,以憩游人。四面群峰如架上槊,如筒中笔,林立天外。登者莫不跳跃叫绝。以为不登此巅,不信人间有此奇峰,故以始信名焉。
吾郡杨长公先生身不列于宫墙,名不挂于士版,虽有令先大宗伯世荫,又逊职以为布衣,论其时地不过一齐民尔,一旦起而劾权要,其先后章疏,《与正阳忠告》诸刻,顿令长安纸贵。当其舁棺之日,赠诗者盈棺;廷杖之日,观者万人,靡不为先生称佛名号,而先生之奇,始信于天下。癸未冬,烈皇御经筵,询宇内文武材,廷臣以闽抚朱之冯对,襄城伯李国桢以先生对。帝曰:“是舁榇之杨光先乎?”遂悬大将军印,以待先生。襄城遣人迎,未至先生所,而宗社墟矣。编《明纪》者,数家咸书先生劾温首揆者、陈吏垣,获谴杖戌事,而先生之奇,始信于后世。
然予以为犹未足尽先生之真奇也。先生之真奇不在于劾权要,而在于尊圣学,缅维止至善之道,惟学力以致之,匪学脉则道脉不明。先生疏中,生民以来,圣圣相承,惟此道统,历千世而不坠,赖有圣学之六百三十四言,其有功于学脉道脉,至矣尽矣。诚古今来不再见之鸿文,真足与天地并垂不朽,较汉宋诸儒之羽翼圣经者,功高倍蓰,而编年家不知收此,而收劾权要之事,可谓拾其细而遗其大矣。《资治纲目》《凡例》,凡关道术者,必书先生之六百三十四言,可云不关道术乎哉?可以不大书特书乎哉?予未免有史才而无史识之叹。后有正史必以予言为归。从来理学经济名臣,垂于竹帛者,率在身后,而先生以无位之布衣,标青史于生前,岂非古今之至奇者哉?
不读先生之六百三十四言,不信人间有杨先生;读先生之六百三十四言,始信人间有杨先生也。先生一生精神事业,专致力于宫墙。近著《辟邪论》《中星说》,与六百三十四言相为表里。合而观之,功不在孟子下矣。
峰之始信,人之始信,咸于吾郡见之,地灵人杰信矣哉。兹合先生之四文,题曰《始信》,另梓成帙,以与天下后世,共瞻先生之真奇。

顺治庚子(1660年)仲冬吉旦(1660年)
眷姪王泰征顿首拜书于紫阳之讲席

邪教以序内有“明史”二字,首告光先到部,冀脱彼罪。蒙部审取光先口供,犹记其大略,谨录于左。
朝廷诛庄逆之《明史》,诛其言语不伦,非诛“明史”二字。从来墟社之史,新朝修之,考其一代政令之得失,善者取以为法于后世,不善者取以垂戒于后世,此历代修史之意。如周秦史汉修,汉史魏修,魏史晋修,晋史隋修,隋史唐修,唐史宋修,宋史元修,元史明修。明史应该清朝命文武大臣总裁开局,令词臣纂修。因明朝天启、崇祯未有实录,加以朝报散失,无凭稽考,故未举行。所以田间留心古今政事之士,著有《明纪史略》,谓之野史。朝廷开局纂修之史,谓之正史,野史适以备正史之采择。无野史则正史无所考衷,正史出而野史自然不存。“明史”二字,不在叛逆之科。

尊圣学疏
恩荫新安卫官生今让职杨光先,为臣疏裕国恤民等事,内云:吏科给事中陈启新,假尊经以纠马之骊之不尊经,而追论宋室变华为夷,皆学之罪,坏万世人心道术,繇宋真宗《观学之歌》。如此作孽,真不容于天地间矣。生民以来,圣圣相承。惟此道统历千世而不坠,赖有圣学圣经一章,冠以“大学之道”。《论语》一书,首言“学而时习”。
从来大圣大贤,孰非学力所致?学之在天地间,如日月之无终无古,有明晦而无消歇。世隆则从而隆,世污则从而污。求真黜伪,古道綦严,未闻学可罪也。即否塞如元末之世,天地亦几息矣,而刘基、宋濂、陈遇、陶安、王祎、章溢之徒,不以时之左文而贬其学。洎高皇帝崛起滁阳,辟既昏之天地,而大明之诸儒,应运云从,遂为昭代儒宗之首。继而方孝孺、黄观、铁铉、景清辈,又为万世忠孝之冠。后此则钱塘之袒胸受箭、李时勉之肋折金瓜、于谦之旋乾转坤、王守仁之武功文德、杨继盛之批鳞触奸、海瑞之刚直廉介、吴与弼、陈继儒之道学文章,洁身高尚是皆未绝之读书种子,而伦常之事,赖以扶植。其他理学、经济、忠节、清贞,不可胜数,而启新至谓太祖竭尽心力,未见大有挽回,何其敢于诬先圣、诬祖宗、诬名臣之若是。
皇上敬天法祖,尊经黜异,直接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脉,帝王之学,唯皇上独得其宗。臣惟恐皇上学之不笃,好之不专,使伪君子、假道学布列朝宗,令谠言日踈,惠政日壅,致天下日趋于乱,是为深忧。
今启新以一时之鲜实行,而径归罪于宋宗之歌劝学,是欲皇上废先圣之学矣。以尊经为名,而以废学为实,古今有此尊经之体否?臣谓折棚破榜之妖风,(丙子科榜出之日,妖风碎榜,吹倒榜棚。)正应启新厌学之一疏。此上天先圣所以提醒首善一榜之人,以转告夫天下学者。启新本意不过欲申前罢制科之论,故作此巧语以动皇上。臣观启新之意,未止于罢制科。启新苟得大用,不至于焚书坑儒不已。
噫!尧舜之世,不容四凶,而圣明在上,岂可储一妖祟之李斯乎?此天地间无等人罪人,臣不知皇上何以待之也。

不得已下卷

孽镜者,镜《西洋新法》之妄也。人生世上,造种种罪孽,事发经官,备诸拷掠。而犯刑宪之徒,独强辩抵饰,以希侥幸。及至阎罗镜之下,从前所作罪孽,毕见镜中。然后欲辩不能,始俛首承伏,此予所以有《孽镜》之著也。
《新法》之妄,其病根起于彼教之舆图,谓覆载之内,万国之大地,总如一圆球,上下四旁,布列国土,虚悬于太空之内,故有上国人之足心与下国人足心相对之论。所以将大寰内之万国,不尽居于地平之上,以映地上之天之一百八十度,而将万国分一半于地平之上,以映地平上之天之一百八十度,分一半于地平之下,以映地平下之天之一百八十度,故云地广二百五十里,在天差一度。自诩其测验之精,不必较之葭管之灰,而得天上之真节气。所以分朝鲜、盛京、江、浙、川、云等省为十二区,区之节气时刻、交食分秒,地各不同。此荒唐之说,不但不知历 者信之,即精于历法历理者,亦莫敢不信之。何也?天远而人迩,迩者既不克问天,而远者又弗肯人答,真与不真安所辩验?虽心知其妄,然无法以辟之,所以其教得行于中夏。
予以历法关一代之大经,历理关圣贤之学问,不幸而被邪教所摈绝,而弗疾声大呼为之救正,岂不大负圣门?故向以历之法辟之,而学士大夫,邃于历法者少。即有之,不过剽纸上之陈言,未必真知历之法。故莫为羲和之援,所以摘谬十论,虽为前矛,然终以孤立,莫克靖其魔氛。既又以历之理辟之,学士大夫,既不知历之法,必反疑理之未必真能与法合。所以《呈稿》一书,竟作存疑之案,以俟后之君子,订其是非。故若望愈敢肆其邪妄,而无所忌惮。噫!斯学士大夫之罪也。《典》重钦若察齐,不知学者何以弗潜心探讨。
明祖禁习天文,未尝禁习历法也。盖天文观星望气,詹验妖祥,足以惑乱人听,动摇人心,故在所禁。若历法乃圣帝明王敬天勤民之实政,岂亦所宜禁哉?使历法而禁,则科场发策不当下询历法于多士矣。朝廷既以历法策多士,而多士又以历法射荣名,今乃诿之弗知,而坐视《新法》之欺罔,羲和之废绝,岂非学士大夫之罪哉?历法近于术数,固不足动学士大夫之念。而二典为祖述尧舜之孔子所首存,岂亦不足动学士大夫之念乎?此予之所以日夜引领,而不可得者也。
不得已而幸冀于羲和之旧官,而旧官者,若而人乃尽叛其家学,而拜仇作父,反摇尾于贼跖,以吠其生身之祖考,是欲求存羲和已绝之一线于羲和之后人者,又不可得矣。
予此惧,舍钦若之正法正理,都置不论。唯就若望所刊之舆图、所订之道理,照以孽镜,与天下后世共见其二百五十里差一度,天上真节气之不真。即愚夫愚妇,见之莫不晓然明白,尽识其从前之无所不妄。学士大夫由其天上真节气之妄,推而知其历法历理学问之妄,鸣共攻之鼓,不与同于中国。俾羲和之学,坠而复明,尊羲和以尊二典,尊二典以尊仲尼,端有望于主持世道之大君子。特悬孽镜,以照其妄如左。

康熙改元(1662年)仲夏端阳日
新安布衣杨光先长公氏著

孽镜
孽:若望刻印之舆地图,宫分十二幅,幅界三十度。
第一幅未宫:东极之尽,是伯西儿之西偏起三百六十度末,南亚墨泥加止三百三十一度初。
第二幅申宫:未亚纳起三百度末;大东洋止三百一度初。
第三幅酉宫:加拿大国起三百度末;东红海止一百七十一度初。
第四幅戌宫:小东洋起二百七十度末;黑地止二百四十一度初。
第五幅亥宫:雪山起二百四十度末;沙腊门岛止二百一十一度初。
第六幅子宫:亚泥俺国起二百一十度末;日本之中止一百八十一度初。
第七幅丑宫:日本之中起一百八十度末;朝鲜起一百七十四三二一度,中夏起一百七十度末。止一百五十一度初。
第八幅寅宫:星宿海起一百五十度末;印度止一百二十一度初。
第九幅卯宫:天竺回回起一百二十度末;小西洋鲁蜜止九十一度初。
第十幅辰宫:亚登起九十度末;利加亚止六十一度初。
第十一幅巳宫:厄勒祭起六十度末;阑得山止三十一度初。
第十二幅午宫:默理起三十度末;大西洋在十五度伯西儿之东偏起五度止。一度初在西极之尽处,与东极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相接。
镜:据图东极未宫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即西极午宫第一度之伯西儿。如天之第三百六十度,与第一度相接,此环体也。若然,则四大部州,万国之山河大地,总是一个大圆球矣。万国错布其上下四旁,球之大小洼处,即是大小洋,水附之。所以球上国土人之脚心,与球下国土人之脚心相对。想其立论之意见,天之有浑仪,欲作一浑地之仪,以配天之宫度,竟不思在下国土人之倒悬。斯论也,如无心孔之人,只知一时高兴,随意诌谎,不顾失枝脱节。无识者听之,不悟彼之为妄,反叹己闻见不广;有识者以理推之,不觉喷饭满案矣。
夫人顶天立地,未闻有横立倒立之人也。惟蜾虫能横立壁行,蝇能仰栖。人与飞走鳞介,咸皆不能。兹不必广喻,请以楼为率,予顺立于楼板之上,若


望能倒立于楼板之下,则信有足心相对之国。如不能倒立,则东极未宫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必非西极午宫第一度之伯西儿也。且若望生于午宫之西洋,今处于丑宫之中夏。丑之与午,分上下之位。试问若望彼所见居之中夏,是顺立乎是倒立乎?如是顺立,则彼所生之西洋,必成倒立矣。若西洋亦是顺立,则东极未宫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不知何以得与西极午宫第一度之伯西儿接也。此可以见大地之非圆也。
今夫水,天下之至平者也,不平则流,平则止,满则溢,水之性也。果大地如圆球,则四旁与在下国土洼处之海水,不知何故得以不倾?试问若望,彼教好奇,曾见有圆水壁立之水,浮于上而不下滴之水否?今试将满盂之水,付之若望,能侧其盂而水不泻,覆其孟而水不倾,予则信大地有在四旁、在下之国土;如不能侧而不泻,覆而不倾,则大地以水为平,而无似球之事。苟有在旁在下之国,居于平水之中,则西洋皆为鱼鳖,而若望不得为人矣。
总之西洋之学,庸鄙无奇,而欲以行于中夏,如持布鼓过雷门,其不闻于世也必矣。
故设高奇不根之论,以耸中夏人之听。如南极出地三十六度之说,中夏人心知其妄,而不与之争者,以弗得躬履其地验其谎,姑以不治治之。而彼自以为得计,遂至于灭羲和之学,撰不根之书,惑世诬民,以误后世,不得不亟正之,以为世道之防。
请正言天地之德以破之。天德圆而地德方,圣人言之详矣。轻清者上浮而为天,浮则环运而不止;重浊者下凝而为地,凝则方止而不动。此二气清浊、圆方、动静之定体,岂有方而亦变为圆者哉?方而苟可以为圆,则是大寰之内又有一小寰矣。请问若望,此小寰者,是浮于虚空乎,是有所安着乎?如以为浮于虚空,则此虚空之大地,必为气之所鼓,运动不息,如天之行,一日一周,方成安立。既如天之环转不息,则上下四旁之国土人物,随地周流,昼在上而顺,夜在下而倒,人之与物,亦不成其为安立矣。如以为有所安着,则在下之国土人物,尽为地所覆压,为鬼为泥,亦不得成其为倒生倒长之安立矣。
不知天之一气,浑成如二碗之合,上虚空而下盛水,水之中置块土焉。平者为大地,高者为山岳,低者为百川,载土之水,即东西南北四大海。天包水外,地着水中。天体专而动直,故日月星辰系焉;地静翕而动辟,故百川之水输焉。水输东注,泄于尾闾,闾中有气,机为水所冲射,故轮转而不息。而天运以西行,此动辟之理也。尾闾即今之弱水,俗所谓漏土是也。水泄于尾闾,气翕之而轮转为泉,以出于山谷,故星宿海、岷、嶓,百川之源,盈科而进,翕之理也。苟非静翕之气,则山巅之流泉,何以不舍昼夜东委不竭?非动辟之机,则东海涯涘,何以自亘古至来今而不盈?此可以见地水之相着,而大地之不浮于虚空也明矣。
地居水中,则万国之地面皆在地平之上,水浸大地,则万国之地背皆在地平之下。地平即东西南北四大海水也。地平上之面,宜映地平上之天度;地平下之背,宜映地平下之天度,此事理之明白易见者也。不观之日月乎,月无光,映日之光以为光。望之夕,日没于西,而月升于东。月与日,东西相望,故月全映日之光而盈。朔之日月,与日同度谓之合朔,朝同出于东方,日轮在上,月轮在下。月之背之上与日映,故背全受日之光,月之面下映大地,故晦而无光焉。此即地面映地平上一百八十二度半之天度,地背映地平下一百八十度半之天度之理也。若望此焉而弗知,而谓大地如球,以映天三百六十之全度,则月亦如球,亦当全映日之光,而无晦朔弦望之异矣。此大地如球之所以为胡说乱道也。
孽:据若望之舆地图,大西洋起午宫第十一度,东行历己卯寅至中夏止,丑宫第一百七十度。
镜:详观此图,中夏之人只知羡其分宫占度之精当,而弗察其自居居人之深意,中夏之人何太梦梦也。且高值求之,如获拱璧,以居于乾事之上,岂不为汤贼所暗哂哉?请声其罪:
按午宫者,南方正阳之地,先天为乾。乾者,君之象也;阳者,君之位也。丑宫者,北方幽阴之地,先天为坤。坤者,妇道也;阴者,臣道也。若望之西洋在西主之极,其占天度也,宜以酉戌自居。中夏在天地之中,其占天度也,宜居正午之位。今乃不以正午居中夏,而以正午居西洋;不以酉戌居西洋,而以阴丑居中夏。是明以君位自居,而以中夏为臣妾,可谓无礼之极矣。人臣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雀,不知当日所称宗伯平章者,果何所见而援引之也。
因午丑上下之位推之,则大地如球,足心相踏之说,益令人伤心焉。午阳在上,丑阴在下。明谓我中夏是彼西洋脚底所踹之国,其轻贱我中夏甚已,此言非谗之也。察彼所占之午,而义自见矣。
总之,天主教人之心,欲为宇宙之大主,天则耶稣之役使,万国人类为亚当一人所生。国则居正午之阳,而万国皆其臣妾;地则居上而万国在其下与四旁,此犹可曰小人无稽之言,不足与较。而“依西洋新法”五字,明谓我中夏奉西洋之正朔,此亦不足较乎?人臣无将,将则必诛。若望所所行,可谓将之极矣。中夏君臣请试思之,断不可与同中国,留之必为他日患。
孽:若望进历疏云,在地广二百五十里,在天约差一度,此各省真节气时刻交食分秒,所由以异。故分朝鲜、盛京、江、浙、川、云等省为十二区,区之节气及日出没时刻,交食分秘,地各不同。此得天上之真节气。
镜:以地之道里,准天之度数,其法与罗经不同。罗经定二十四山之五行,故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之全。以地测天,天下有上下,地亦有面背,在上之天,映地平上之地面,即二分太阳,昼行天上,度之体也;在地下之天映地平下之地背,即二分太阳,夜行地下,度之体也。故以地测天者,用一百八十二度六十二分八十七秒五十微,此其所以与罗经之用不同也。今不必依古先圣人之法之理,以地之全映天之半,即照若望圆球之地,以配天之全度,而天上之真节气,可从而考矣。《新法》判天为三百六十度。据若望疏云,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是千里差四度,万理差四十度,三百六十度共差九万里止矣。果如所言,则大寰之内,万国之多并四大海水,合而计之,东天际至西天际,横径九万里;南天际至北天际,直径九万里止矣。而必不能有所增者,有天包之于外,有度以限之于天故也。地径九万里者,乃若望自订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之率,虽有巧辩,不可易也。
孽:若望又疏云:臣自大西洋八万里航海来京。
镜:考若望之西洋国,在午宫第十度起。至我中夏,在丑宫第一百七十度止。共计一百六十度,以每度差二百五里积之,止该四万里,何云八万里来中夏也?以八万里分为一百六十度,每度该地五百里,此法之正也。再将东方二百度计之,又有十万里共计十八万里,则与限定九万里之率,自相刺谬矣。请问若望,天上之节气,将何从而得其真乎?观此则十八年来尽堕其云务中矣。
此犹就若望大地如球之率推之也。若以地平横径之法,二百五十里差一度推之,则自东天际至西天际,横径止得四万五千里,而八万里之来程,已多于横径三万五千里矣。况所多之外,更有十万里哉?且姑置此更多之十万里于不论,即就若望来程所多之三万五千里言之。定当撑破天外矣。试问若望,还是中夏在天外乎,还是西洋在天外乎?若云中夏在天外,而我中夏实居天地之中,无在天外之理;若云西洋在天外,则西洋为天所隔限,若望何能越天而来?若云中夏西洋俱在天内,则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之奏,是为欺罔红牌之禁,若望何以自文也?
孽:若望刻印之《见界总星图》,箕水豹三度,在丑宫之初,鬼金羊在午宫之第三第四度。
镜:若望因冬至日箕三度,不察天行之数、宫宿之理。违天定之则,逞曲学之私,将寅宫之箕三,移入丑宫之初,因而将满天星宿,俱移十余度。他宫犹为不显,独未宫之鬼金羊宿,原在未宫第二十五、二十六度。今移入午宫第四、五度,是未宫全为井宿所踞,而无鬼金色羊之气矣。
夫生人之十二肖,非无故而取也。天列二十八宿,占度各有短长,分布于十二宫,每宫取一宿,以为一宫之主。
故子午卯酉为四仲,仲者,中也,正也,谓之四正宫,以四太阳为主宿。故虚日鼠宿,居子宫之中,所以子年生人肖鼠;星日马宿,居午宫之中,所以午年生人肖马;房日兔宿,居卯宫之中,所以卯年生人肖兔;昴日鸡宿,居酉宫之中,所以酉年生人肖鸡。此四正宫之宿,所以居于中也。
寅申己亥为四孟,孟居左,故以宿之在左者为四孟宫,以四火星为主宿。尾火虎宿,居寅宫之左,所以寅年生人肖虎;觜火猴宿,居申宫之左,所以申年生人肖猴;翼火蛇宿,居巳宫之左,所以巳年生人肖蛇;室火猪宿,居亥宫之左,所以亥年生人肖猪。此四孟宫之宿,所以居于左也。
辰戌丑未为四季,季居右,故以宿之在右者为四季宫,以四金星为主宿。亢金龙宿,居辰宫之右,所以辰年生人肖龙;娄金狗宿,居戌宫之右,所以戌年生人肖狗;牛金牛宿,居丑宫之右,所以丑年生人肖牛;鬼金羊宿,居未宫之右,所以未年生人肖羊。此四季宫之宿,所以居于右也。
孟、仲、季之名,以主宿所居之左、中、右而定。十二宫之名,以主宿之象而定。人之生肖,以十二宫主宿而定,非漫无考据而乱拈,此可以征羲和氏之精审也。且生肖书于历后之纪年,以颁于天下与各属国,其关于一代新修之历法,亦匪细政令也。
今《新法》调觜火猴于中,而以参水猿居于左,则申宫之左,为猿所居。是申宫不当肖猴,而当肖猿矣。以井木犴宿之初度入未宫,井之三十一一三度入午宫;鬼金羊宿,入午宫之第四五度,是未宫全为井木犴宿,独据而绝无鬼金羊之气,则未宫不当肖羊,而当肖犴矣。
宇宙之内,凡系未年生人,速向若望于《时宪历》后纪年条下,将未年生人改书羊字为犴字,使天下后世及各属国观之,始与名实相符。如未年生人仍该肖羊,则鬼金羊宿,不当移入午宫也,此不通之最著者也。
附金乌玉兔辩
世之使事,咸以金乌为日,玉免为月,是皆未考究夫天之列宿,故误呼月为日,呼日为月尔。按二十八宿,东方苍龙,七宿有房日兔;西方白虎,七宿有毕月乌。西方属金,故毕月乌为金。乌玉者对待之文,非白兔也。如以玉为真白,则金色亦白,而乌匪黑矣。金乌玉兔,昭然列于天上,而谓金乌是日,玉兔是月,不知出自何典?考卯宫又单有日星,酉宫有月星。日东月西,更与房日兔、毕月乌符合。而好奇者辄穿凿翔阳鸟名,为日中踆乌三足,以附会其说,乃刊之《尚书》之端。此与蛇足何异?俗传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盖望夜未眠,玩月至晓,见月西坠而日东升故尔云云。政与长夜之饮斗转参横 ,同一命意,非望之夕之言也,人自错会意尔。人以兔之无雄象,太阴之体,不察先天坎卦为月之象,在于西方,外二阴而内一阳,是谓阴中有阳;先天离卦为日之象,在于东方,外二阳而内一阴,是为阳中有阴。无雄之兔之为日宿,政阳中有阴之卦象。斯伏羲氏及古先圣人至精至微之道理,岂寻常之学问所能企及其万一哉。文章使事,贵求义理之正,出处之真。若舍古先圣贤之大道理不问,而以至微小毛虫之体为据,是亦西洋新法之谬论也。故附之于圆地圆水之后,与天下学者共政之。
孽:若望《新法》判天之赤黄二道,俱是三百六十度。
镜:若望既判天为三百六十度,则凡法之与图皆宜画一,不当自相异同也。查若望刻印之《见界总星图》所载:赤道十二宫之二十八宿,位次改移,即与羲和迥异,而度数亦应与羲和不同。奈何于《新法》之图用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仍踵羲和之数,何其自相抵牾之至此也。人传《新法》之由,是利玛窦以千金买回回科马万言之二百年恒年表,其紫气未经算授,故《新法》只有三余而无四余,其说似乎近真。今考《见界总星图》之度数,可见其学之不自胸中流出,始信所传之不谬也。羲和之旧官,不讲羲和之学,已十七年于兹矣。是羲和之法已绝而未绝者,独回回科尔。若望必欲尽去以斩绝二家根株,然后《新法》始能独专于中夏,其所最忌唯回回科为甚。盖回回科之法,以六十分作一度,六十秒作一分,回回法之春分,较之羲和在前二日,秋分较之羲和在后二日。新法尽与回回科同,恐识者看破其买来之学问,故必去之而后快。如悍妾之谮逐正妻,而得独专其房帏,始无后来之患。李淳风、袁守诚亦唐初修历之贤也,知回回科春分前二日,秋分后二日之误,而犹存其科以备参考,此其心何等公虚正大。故回回科之法,得存于唐,以历宋、元、明至于今日,岂若若望之是己灭人而不恤也。总之,君子之学问真,故喜人学问之真,见人真学问之长,愈足以济己学问之长;小人之学问假,最忌人学问之真,恐人真学问之长,便足以形己之短。此李、袁、若望学问之所以别,而存回回科与灭羲和、回回二科之所以异也。不有较证,孰为辩别?故将羲和之宫宿度数,与《新法》之宫宿度数,合成一圆,以明未宫之无鬼金羊,与箕三度之在寅不在丑,及《新法》不应有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之数,俾天下之人一见了然,而知其天上节气之不真。而若望数十年所作之孽,毕于此镜中见之矣。
孽:若望十二宫象名,仍踵羲和法,以午宫为狮子象,未宫为巨蟹象等十二。
镜:按羲和之法,以日躔六十六年二百四十三日六时而差一度。先圣恐后人误认日躔之宿为主,而不知天之退,将十二宫之宿随冬至之日以移,则寅宫错入丑宫,未宫错入午宫。十二宫之宿与宫无所不移,故于十二宫取其星之形似者,为十二象以(黔)定十二宫。使宫与宿不得移动,故午宫以轩辕、御女十七星为狮子象,未宫以鬼金羊宿四星为蟹匡,故名巨蟹象。余十宫之象,各有不同。今若望移鬼金羊宿于午宫,是巨蟹与狮子同在午宫矣,而云未宫为巨蟹象,不知若望以何星为蟹匡也,岂有两鬼金羊乎?宫之名是宿,宿之体是象,象之名是宫,三者总一鬼金羊尔。若望此焉而不悟,尚敢言精于历法历理哉?窃人之长以为己长,于此不觉露其短而真赃获矣。不知徐李三君,果何所见而尊信之也。
孽:《新法》黄道十二宫,每宫三十度,无阔狭之分,以冬至之昼短,谓太阳之行疾;夏至之昼长,谓太阳之行迟。
镜:按二至昼之长短,视太阳行地上度之多寡,非太阳有迟疾也。太阳东行一刻行一分,一日行一度,此太阳右旋之体也。天西行一刻,行三度六十六分二十五秒,一日一周天,而犹过一度,此天道左旋之体也。细以实理求之,太阳系于黄道,为天之主轮而不行,故今日午时在正中,明日午时在正中,历万古之午时而在正中。天一日一周而犹过一度,故见太阳东行一度尔。
其实太阳之轮,只随天运不及天一度而无行也。冬至,太阳在赤道南二十四纬度,朝出辰方,暮入申方。昼行地上之天,度一百四十六度一十分,故昼短四十刻;夜行地下之天,度二百一十九度一十五分,故夜长六十刻。夏至,太阳在赤道北二十四纬度,朝出寅方,暮入戌方。昼行地上之天,度二百一十九度一十五分,故昼长六十刻;夜行地下之天,度一百四十六度一十分,故夜短四十刻。此二至昼夜短长之所以别也。
今若望谓冬至之昼短,为太阳之行疾,是不分昼行地上度之少,夜行地下度之多,而概云行疾,则昼四十刻,夜亦四十刻,而冬至之昼夜,共八十刻止矣。如云冬至之夜长。
夫昼短是行疾,则夜长是行迟矣,岂有疾于昼而迟于夜之理哉?谓夏至之昼长,为太阳之行迟,是不分昼行地上度之多,夜行地下度之少,而概云行迟,则昼六十刻,夜亦六十刻矣,而夏至之昼夜,共有一百二十刻矣。如云夏至之夜短,夫昼长是行迟,则夜短是行疾矣,岂有迟于昼而疾于夜之理哉?斯言也,即坐卧不知颠倒之愚人,且不肯道,而自号精于历法历理者,肯作此论乎?吾不得其解也。

镜余
书成,客有问于予,曰:子之《孽镜》就事照事,行文如白传之诗,虽读使老妇听之,亦莫不解,况学士大夫乎?但《新法》之行,起于《大统》《回回》交食之弗验,而《新法》之验,(子)将何道以令大统、回回二科之验乎?
予曰:客果知二科之弗验,而《新法》之验耶?不知所谓不验者,非天时之不验,人事之不验也。荐利玛窦之历法于朝者,宗伯徐光启尔,未几而宗伯平章军国矣。验与不验出于若望之所唱,相国之所和,非日与月之所得自主也。相君之所是,孰敢非之;相君之所非,孰敢是之。《新法》即不验,有床头捉刀人为之代草,以鸣已之验,而坐二科之不验。二乎即验,无裨谌为之草创,以拾《新法》之不验,而声己之验。一如提线之傀儡,运掉灵便,而众人谓之验;一如断线之傀儡,僵然似尸,而众人谓之不验。此《新法》之所以验,而二科之所以不验也。
继相君而监西局者,为之藻、天经二李君,而辩诘之疏揭纷然矣。二科曷敢置一喙以抗之乎?二科之不验,由局面人事以限之也。即二科真不验,而交食不过历法中之一事尔。而以箕三度入丑宫,鬼金羊入午宫,调参水猿居觜火猴之前,如此扰乱乾象,未见相君言《新法》之非。举世言羲和之是,愈可以明二科不验之故也。相君苟以交食为尽历法之奥,则相君诚不知历法矣。
天本无宫,人以一岁有十二月,故判天为十二宫。天本无度,人以一岁有三百六十五百三时,故判天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又恐宫之无别,故指二十八宿以名宫。又恐日躔有岁差之移,故于列宿取星之近似者,立十二象以验十二宫。知午宫以轩辕为狮子象,未宫以鬼宿为巨蟹象之类。
《新法》宿移而象不移,相君不知因象以求宿,安得谓之知历法乎哉?不但相君不知,即若望亦不知象为何物,所以庄烈皇帝问象于若望,而若望画五彩狮子为午宫之象、青绿蟹为未宫之象、紫 袍白马为寅宫之象。十二图以进,庄烈皇帝嗤之。故修历者虽极口赞《新法》之精,而终烈皇之世,《新法》所以不得见用,由若望之底蕴为烈皇一眼所看破也。
夫交食之法,全在黄道十二宫之阔狭度数、增减之差,增减得而交食自无不验。《大统历》之黄道,自郭守敬至今三百余年,未修而差已五度。虽善算者不过以平线求之,而宿度之分秒,终有所未尽,正间有时刻分秒之差。盖太阳一岁而差一分五十秒,六十六年二百四十三日六时而差一度。此一度之差而黄道十二宫之宿数,宫宫各有增有减。所以阔狭不同,故必六十六年八月而一修,而交食无不验也。
夫所谓修者,二分之刻,测太阳躔赤黄内外二道口之交,非法坏而待修也。儒者不明其故,谓法久而差。不知差者,岁差之差,非差错之差也。天行一岁,有一分五十秒之差,六十六年八月有一度之差,天之定体也。知岁差之定体而羲和之法、回回之法、西洋之法,殊途而同归矣。
然羲和之法所以善于回回、西洋者,二家以三百六十度,配岁之三百六十五日三时,其间以短为长,未免有迂曲之算,岂若羲和以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配岁之三百六十五日三时之为直截省事哉。观此,则羲和、《新法》之是非得失,不待学而知矣。以三百余年未修之宫度,而交食尚未尽差,则羲和之敝犹善也。
使监修者无偏党之心,尊羲和之法,以为之主而加修之。用回回之凌犯以验星象之行度,用西洋之交食以正日月之躔离,岂不集众长以成一家?何故分门别户,必欲灭大中至正之法,而独尊僻诞不通之法乎?此所谓爱而不知其恶,非君子之用心也。至于交食分秒时刻之验,其中有大弊焉。日月食于天上,分秒之数,人仰头即见之,何必用彼教之望远镜,以定分秒耶?不知望远镜有展小为大之异,废目用镜,中夏之士大夫落其术中久矣。
若夫时刻之数,则其弊又特甚焉。大凡公家之事,恐其言之不验,则迁其事以神其言,况数家之冰炭水火乎?惟势之所在则金飏颺而羽沉。故午末而报,未初者有之矣;未初而报,午末者有之矣,孰为争此一刻乎?又有以细草插壶之孔,微其漏以候时者,此又近时之事,谁察其莫辩之冤。客所谓不验者,率皆如此之类,安得叫彻九天以定其真是非乎?客幸详之。
客曰:今而后知验不验之故也。微子之论,吾亦几成吠声矣。

合朔初亏时刻辨
历家之算交食,以合朔之时刻为定准。所谓合朔者,日月同经度而不同纬度,此常月合朔这法也。日月同经度而又同纬度,此交食合朔之法也。日月既同经纬度,然后见初亏;日月虽同纬度而未同经度,必不得见初亏,此数也、法也、理也,无二致焉。未有合朔已过一刻十三分,(《新法》十五分为一刻。)而后始见初亏者,此必无之数,必无之法,必无之理也。
若望之《时宪历》于康熙三年十二月初一戊午日未正三刻二分合朔,而《报食图》之初亏,则在申初一刻强。是合朔先于初亏二刻十三分,日月未同经度,不知其何以得合朔也。如以未正刻二分之合朔为是,则申初一刻强之初亏为非;以申初一刻强之初亏为是,则未正三刻二分之合朔为非,二非必居一焉,无两是之理也。阳进未正三刻二分之合朔以欺君,以惑天下,阴握申初一刻强之初亏,以固宠以操历权,是彼单以交食为香饵,以钓我国。吾不得不微细分辨,以破其其奸云。

日食天象验
汤若望之历法,件件悖理,件件舛谬,乃诧于人曰:我西洋之《新法》,算日月交食有准。彼以此自奇,而人亦此奇之,竟弗考对天象之合与不合,何其信耳而废目哉?已往之交食,姑不具论,请以康熙三年甲辰岁十二月初一戊午朔之日食验之,人人共见,人人有目,难尽掩也。其准与不准,将谁欺乎?而世方以其不合天象之交食为准而附和之。
是以西洋邪教为我国必不可无之人,而欲招徕之,援引之,以自贻伊戚也,毋论其交食不准之甚。即使准矣,而大清国卧榻之内,岂惯谋夺人国之西洋人鼾睡地耶?从古至今有不奉彼国差来朝贡,而可越渡我疆界者否?有入贡陪臣,不还本国,呼朋引类,散布天下,而煽惑我人民者否?
江统《徙戎论》,盖早炳于几先,以为毛羽既丰,不至破坏人之天下不已。兹敢著书显言,东西万国及我伏羲与中国之初人,尽是邪教之子孙。其辱我天下人至不可以言喻。而人直受之而弗耻,异日者脱有蠢动,还是子弟拒父兄乎,还是子弟卫父兄乎?卫之于义,不可据之,力又不能。请问天下人何居焉?
光先之愚见,宁可使中夏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无好历法,不过如汉家不知合朔之法,日食多在晦日,而犹享四百年之国祚。有西洋人,吾惧其挥金以收拾我天下之人心,如厝火于积薪之下,而祸发之无日也。况其交食甚舛乎?故图戊午朔食之天象,与二家报食之原图,刊布国门徧告天下,以辨旧法新法之孰得孰失,以解耳食者之惑云。

一叩阍辞疏
江南徽州府新安卫官生编歙县民臣杨光先谨奏,为天恩隆重,臣分难胜,仰吁皇仁,悯臣聋老,准臣辞职,在监効劳,以报皇恩,以安愚分事:
本年二月内,礼部为请旨事,奉旨吴周斌等三人准取来,将杨光先应于钦天监以何品用,一并议奏。钦此。
臣闻命自天,汗流浃背,即具呈礼部未准代题。三月内礼部题授臣钦天监右监副。四月初四日吏部题覆。初七日奉旨,依议。钦此。臣愈措躬无地,随缮疏赍投通政司,不准封进。下情无路上达,只得具本叩阍。
臣惟功名之途,人咸争趋,只有求而不得,未有出自特恩而反辞者。更值圣朝,欣逢睿主,政臣子宣猷效命之秋,何敢辞荣自矜高尚。况监副系小京堂官,非布衣一蹴之所可到。但臣生性下劣,有不可一日居官者。臣自知之深,不得不披沥于皇上之前。
臣禀不中和,气质粗暴,毫无雍容敬谨之风,纯是卤莽灭裂之气。与人言事,无论兵刑礼乐,上下尊卑,必高声怒目如斗似争。臣父母戒臣曰:汝此性象,若居官必致杀身。虽日严督臣读书,终不能变化气质,故不令臣赴举子试。臣谨遵父命,不敢袭先臣宗伯杨宁巡抚军功之世荫,让职臣弟,所以惩傲悻守父教也。
顷因邪教毁灭天地,废乱纲常,更包藏祸心。用《灭蛮经》之《洪范》五行,暗害我国。而又枉参部臣,立威以钳制群工之口。遂敢大胆无忌,造传妖书,谓东西万国,尽是邪教子孙,明白示天下,以叛逆之渐。臣用是奋不身,发其罪状,原不敢望有生。
赖皇上圣明,认道之真,信道之笃,毅然不惑,将五六十年之大奸伏莽,一旦铲除。斯皇上扶持道统,培养国祚之大烈鸿休,永垂于千秋万世。而臣一生读书卫道之志,亦藉信于下矣。若一受职,则臣伐叛讨妖之举,非为卫道卫国而作,是为功名富贵而作也。
锡之鞶带,终朝三褫,圣有明戒,臣何人,斯而敢不畏圣人之言耶?且臣年六十有九,双耳聋钟,崦嵫之日,为光几何,人当悬车,臣反释褐,是真知进而不知退,知得而不知丧之小人,皇上何所取若人而任之哉。况数月对审,心血已枯,精神恍忽,时作眩晕。若不揣分,贪恋功名,日趋职事,愈加衰惫,脱有错误,死不偿责。纵皇上杀臣,天下人能不笑骂臣哉?此臣所以不敢受职之实心也。
伏乞收回成命,准臣辞职,容臣以布衣在监听皇上差遣。臣矢竭平生之学术,以报皇之上特恩,惟皇上垂鉴焉。臣曷胜陨越,待命之至,字多逾格,仰祈鉴宥,为此具本叩阍,谨具奏闻。
康熙四年四月十四日叩阍,十五日奉旨,差官将臣并本交与吏部议奏。初一日吏部题覆前事,据杨光先《叩阍疏》内云云,查得康熙四年四月内,臣部覆礼部尚书祁等,为请旨事一疏,将杨光先补右监副等因具题,奉有依议之旨在案。今虽称年六十有九,耳聋眩晕,心血已枯,精神恍忽等语。但先将杨光先补授右监副,具题已经奉旨,其叩阍辞职缘由,相应不准。本月初四日奉旨:依议。

二叩阍辞疏
江南徽州府歙县民臣杨光先谨奏,为再恳天恩,允臣辞职,在监供事事:
臣蒙皇上以臣为知历,故授臣钦天监右监副。臣于四月十四日叩阍辞职,奉旨吏部议奏。五月初一日,吏部题覆,不准臣辞。初四日奉旨依议,钦此。
臣思官以钦天名,必精于历数历理者,方能胜任而无失。儒家但知历之理,而不知历之数;历家便但知历之数,而不知历之理。臣于去年在部对审之时,有杨光先止知历理,不知历数之亲笔口供,在案可查。又于去年十一月十三日,部臣祁彻白、王熙将《日食图》三张,问臣孰得孰失。臣回称,光先未习交食之法,实不知道,写有口供。二臣见在可问,此皆在未奉皇上议品之旨之先之事,非逆知皇上授臣钦天监之官,而先造此口供以为今日辞官之地也。
今以未学历数,聋老眩晕之夫,冒滥钦天监历数之职,实不副名,是为骗官,臣宁万死不敢欺君。故于初四日闻不准辞之命,即于初十日以民服到监供事,不敢报名谢恩,不敢穿着顶带,不敢到任支俸,不敢随班朝参,谨冒死再疏上闻。
伏乞皇上俯念臣未习历数,准臣以布衣在监学习,待历数精熟之日,然后授臣以官,庶上不负皇上之隆恩,下不负臣职之名实,臣感恩无穷矣。为此再疏叩阍。
康熙四年五月十一日叩阍,发吏部议。五月二十六日吏部覆。查得凡官无辞官布衣供事之例,本月二十八日奉旨:依议。

三叩阍辞疏
钦天监供事布衣臣杨光先谨奏,为三恳天恩事:
臣顷再疏辞职,吏部题覆从无布衣供事之例,不准臣辞。臣惟皇上授臣钦天之官,实本朝从无之例,诚千载旷遇之恩。臣即顶踵捐糜,尚不能报,何敢至再至三,自干罪戾。但臣之辞职,非敢辞荣沽名,实惧不能胜任。
按历法俱几百几十几万几千百十分秒数目字样,习者记性聪明,原不甚难。但臣精神耗钝,记性全消。历法起例止四十余条,臣自奉命至今,凡四阅月,尚不能成诵,而冒钦天之职,宁不自惭。
臣之所以冒死必辞者,聋老昏愦,恐负皇上拔臣之心。臣之所以愿以布衣在监供事者,天恩未报,欲竭驽骀之力,以报皇上旷世之恩也。臣愿报恩之心,非独止臣一身。臣欲习学精熟,俾子传孙,孙传曾孙,世世子孙,得为皇上之犬马臣。此臣报皇上无穷无尽之心,岂忍恝然辞职,不以布衣供事,而负皇上之恩于不报耶?
铨臣执无例二字,臣以为布衣不由荐擢,特旨拔授监员,斯皇上之恩例也。若允臣所请,亦皇上之恩例也。例总出于皇上,授免无非天恩。如明太祖初取江南,即聘镇江布衣陈遇,授以编修。遇辞不受,以平巾供事终其身,至今人称明祖之圣。臣才远不及陈遇,而皇上之圣神实过明祖,此臣所以哀吁(于)皇上之前也。臣非敢执此为例,但就铨臣无例之言,则布衣供事,前已有行之者矣。
总之臣之职出自皇上之特旨,铨臣断不敢覆准臣辞。伏乞皇上俯念臣老不胜任,仍颁特旨,准臣以布衣在监供事,使臣他日不以历数得罪,则皇上保全微臣性命之恩,与天地并矣。为此具疏叩阍,谨具奏闻。
康熙四年六月十三日具疏叩阍。十四日早,奉上差暇谕旨,清朝从无布衣供事衙门之例,官不准辞,原本发还。

四叩阍辞疏
江南徽州府歙县民臣杨光先谨奏,为臣有六不敢受职之畏,二不敢受职之羞,谨将实情分具八本,冒死披陈,仰祈睿鍳事:
本月十三日,臣具第三疏叩阍,请比编修陈遇,以平巾供事明太祖之例,蒙皇上差暇谕旨,清朝无布衣供事之例,官不准辞,将原本还臣,钦此。
臣蒙皇上天高地厚之恩,不以臣屡辞震怒,置臣于法,臣即有胸无心,敢忘捐糜图报。但察之人情事势,有所大畏,而不得不辞者。臣若不以布衣在监供事,是以臣而抗君,臣应万死。
臣自五月初十日到监供事,见人情行事,无一不伏杀臣之机,臣安得不畏。臣素以理学自信,岂畏一死,所畏者被人排陷,死败名尔。臣今以辞职,干皇上之怒,赐臣以死,臣虽死无罪,天下后世,必有恤臣有明人伦、尊圣学、辟邪教之功,臣死犹生。臣苟不能逆睹祸机之夹,贪恋一时之荣名,坐入陷阱之中,不但皇上他日不能原臣,臣即浑身是口,有所不能分辩。是臣以见利忘害,有罪而死,天下后世,谁复怜臣,而肯为臣暴白。
此臣之所以大畏,冒死辞职,奏明于生前,以求明白于死后也。谨将可畏事情,分具八本叩阍,谨具奏闻。
康熙四年六月二十一日具本叩阍。二十七日奉旨:杨光先所奏各本内事情,着吏礼二部会同,一并察质取口供具奏,各本俱无小日,八本无贴黄,着饬行。
第一不敢受职之畏疏
臣所告邪教,是为往古来今明人伦,为朝廷百姓除隐祸,非有私怨而与之讼也。彼乃思图报复,大张机阱,忽造流言,臣宁不畏。
臣于本年正月十五日,奏旨召至内院,同满汉院臣、满汉礼臣选皇上大婚吉期。臣恭选得本年八月二十八日辰时,古历已交寒露节,鸾舆由大清门进,此臣之所择也。
忽于二十八日遍地哄传,谓臣言三年内无婚嫁吉期,长安中无不人人且笑且骂,致臬臣李秀忿恨之极,不审有无,遽误形之章疏。若非皇上明察秋毫,严旨为臣剖分,则臣之冤,千古莫白。而他日灭臣族之惨,早伏于阻皇上三年大婚之一语。此言不但杀臣,且並李秀几累臣之显祸,得李秀而始免。
此谋不出自邪党流言,何从而生?其计今虽不行,不能保其日后之无暗算。机深叵测,祸隐难防,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一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二不敢受职之畏疏
助教臣许之渐,序邪教妖书,谓二氏同知君臣父子,即儒者不能无弊,诚名教中之大罪人。荷皇上宽恩,仅褫其职,宜亟归里,闭门思过,尚难免万世唾骂。乃敢潜住京师,日与汤若望及各省解来之西洋人,朝夕往来,谋荐复官。声言起官之后,誓必杀臣。风闻虽不足信,但查革职汉官,引嫌畏讥,从无久住京师之例。今敢留京,无忌其中,必有深谋。邪教金多,群居思报,臣之智力有限,安能察其隐微。日忧中伤,夜虞刺客。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二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三不敢受职之畏疏
皇上杀钦天监五官,及流徙已死刘、贾二人之家属而不赦者,以其用《洪范》五行而暗害国家也。率土之臣,见《洪范》五行,即宜力加排斥,始尽臣子之心。未有既知五官为《洪范》五行而杀,而反欲用《洪范》五行者,盖其心有所为尔。
臣未到监之先,选择官持各家通书禀三满监臣,言各家通书俱有《洪范》五行,不宜偏废等语,满监臣严叱其非。及臣到监之后,部劄行监,选蕊格格葬期。选择官呈称,宜将《洪范》五行参用,更为合理。满监臣涂抹其呈,至再而后止,可谓只知有邪教,而不知有朝廷之法度矣。
夫既对臣以《洪范》五行为是,则是明斥臣之距《洪范》五行为非。彼不但力斥臣,且敢力抗皇上,其心不过受邪教之主使,以臣不用《洪范》五行为非,竟不思皇上不赦刘有泰诸人之为是也。监员之立心行事如此,臣安敢与之同衙门,共事皇上哉?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三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四不敢受职之畏疏
本年五月二十九日,臣随满汉诸监臣,上观象台考验仪器,见汤若望之西洋日晷斜安八分。臣即言曰:“去年十二月初一日日食,用此斜晷以测时刻,历科博士何雒书、马惟龙安得不输?”天文科博士李光宏应曰:“去年日食不在西洋日晷上测。”臣问:“在何处测?”答曰:“是在简仪上测。”臣指简仪问光宏,曰:“简仪是子在北、午在南,乃夜用之以测星者,岂可用以测日之时刻?”光宏答曰:“二百年来俱是如此测。”臣曰:“二百年来既用简仪 ,上测星之赤道,何故于简仪下之平盘,又立了一子南午北之日晷?”诸臣看曰:“此是测时刻之日晷。”臣曰:“放着子南午北之日晷不用,岂有以简仪夜测星之赤道,而测日时刻之理?二百年来之台官,其不通不至此也。”光宏犹曰:“此是倒冲测法。” 臣曰:“依你说夜时刻可倒冲日时刻,独不思小寒节,太阳在赤道外二十一度,不曾躔入赤道,如何十二月之太阳,照得上简仪之面。此话只好替汤若望欺钦差部院大臣,如何欺得我?你不是欺钦差,你是欺皇上。我明日奏过朝廷,请官与你测验,便见谁是谁非。”光宏语塞,始曰要求指教。复于简仪平水槽中注水,见简仪斜侧五分。夫仪既不正,即测天度星辰,尽皆不准,何况用之以测太阳?如此情形,率于邪教册比为奸,以欺天下。臣安能与之同衙门,共事皇上哉?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四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五不敢受职之畏疏
臣惟皇上圣明,颁行大清一代之历,革除邪教《新法》,复用尧舜旧法。不但山陬海澨之民,咸庆复见天日,即声教所迄之国,莫不欣沾圣化。为羲和之历官者,宜何如欢跃,何如鼓舞,各展抱负,以报皇上复用其家学之恩。
乃今首鼠两端,心怀疑贰。见西洋人公然驰骋长安道中,扬扬得意,相传汤若望不久复官,不敢出其所长,以得罪于若望。故全会交食七政、四余之法者,托言废业已久,一时温习不起;止会一事者,又以不全会为辞。
目今考补春、夏、中、秋、冬五历官,而历科所送之题目,不以交食大题具呈,止送小题求试,意在暂图升擢,他日好以不全会推诿,无非欲将旧法故行错谬,以为《新法》留一恢复之地。是人只知若望之威之可惧,而不知皇上之命之当遵也。人心如此,臣宁不畏?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五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六不敢受职之畏疏
皇上因星变地震,大赦天下,非为汤若望一人而赦也。今民间讹传,称若望是真圣人,其教是真天主。故于若望将刑之时,天特为之星变,地特为之震动,朝廷遂不敢杀,乃全而生之。仍令其主天主之堂,可见真圣人、真圣教之不可灭。有如此斯言也,岂天下国家之福哉?
皇上之赦天下,不知生全几万千人,而人独于若望之一身,贪天功为己力,人心至此,可不大忧?小民不知大义,易为邪言煽惑,此言一行,即传天下,将见天下之人民,尽化为邪教之羽翼。是臣以攻异端之法语,反为邪教增重其声价,臣之罪不可解矣。
向盘踞京师者,止若望四人,今则群聚数十;向尚不知避忌,今知秘其机缄。金多可役鬼神,汉人甘为线索,往来海上,暗通消息。若无有以关防之,实为养虎自遗其患。
从来天下之祸,常伏于其所忽。初以其根蒂之小也,不甚留意提防,及至毛羽既丰,一旦变作,不可扑灭,虽悔何追。自古至今,每每如斯。况其教以谋夺人之国为主,查其实迹,非止一端。其谋夺本国也,有耶稣正法之书像可考;其谋夺日本国也,有舶商之口可凭;其已夺吕宋国也,有故明南礼部臣沈之参疏可据。
如此狼子野心之凶人,又有火器刀甲铦猛,安可与之同中国哉?臣不但为身惧,为族惧,且为天下惧,为朝廷惧矣。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六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七不敢受职之羞疏
臣闻有真过人之学问,然后可以为人之师表;无其学而充其位,人虽压于势而不肯心悦诚服,必有覆餗之患。臣无算历之能,而俨然居于能算历之官之上,对之能不自惭?或有错误,臣无术以正之,何以谢钦若之责?
此臣之所以甚羞而不敢受职者,一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八不敢受职之羞疏
臣惟曾以正论规谏人者,不敢自蹈其辙。明末武举陈启新,负斧锧上五千言,授以吏科给事中。臣曾规正之曰:人之情,不做官则敢作敢为,一做官便瞻前顾后。科长若不受职,办着一张锋快嘴,说些民间利病的公道话,替朝廷治得天下,救得苍生,自然名传后世;科长如今做了官,不见有所建明,只学得保守纱帽,恐后来死得不好。臣著《正阳忠告》一书讥之。启新后果被纠参提问,自投黄河而死。举世皆笑启新之愚,而称臣言之是。今臣以不能算历之夫,而滥受皇上钦天之职,将来必有如杨光先之人,来笑当年规正陈启新之杨光先矣。臣虽靦颜偷生世上,死之日将何面目见陈启新于地下哉?此臣之所以甚羞而不敢受职者,二也。
臣有二甚可羞、六深可畏,安敢轻易受皇上之官,而不冒死以必辞耶?此臣之所以不避斧钺,而叩阍之无已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五叩阍辞疏
钦天监供事臣杨光先谨奏,为天恩愈重,臣惧愈深,恳鉴微忱,收回成命事:
本年七月二十七日,吏礼二部取臣等供回奏。八月初五日奉旨:
钦天监事务精微紧要,既称于三月初二日地震之间,简仪微陷闪裂,彼时何不即行具呈。经杨光先看见说出,始于六月十八日具呈请修。据此凡事俱草率因循,张其淳着降,杨光先着为监正,张其淳着为左监副,李光显着为右监副。钦此。
窃照臣屡疏渎聒,宸聪不以臣为烦扰,置臣于法,反加臣为监正,臣感皇上如天之恩,至于如此之极,而不觉继之以泣也。但臣自揣分正量,实不敢一刻自安。
臣闻,人臣事君,进退以礼,辞受以义,只有辞尊居卑,未有辞卑居尊者。臣蒙皇上授臣右监副,臣以学术未精,不能胜任,凡四叩阍疏辞。兹授臣以监正,臣即拜命,则臣前日之辞是辞监副之卑;而今日之受,是受监正之尊矣。于卑则辞,而于尊则受,是臣止知躁进,而不知事君进退之礼、辞受之义,安望其能尽臣职哉?况看出简仪倾侧者,乃满监臣,而责令其具呈请修者,亦满监臣也。臣不过于辞疏中,举监员稽怠之习以入告。皇上以臣为能,而加臣为监正,是臣掠满监臣之美,以得监正,臣能不自愧哉?
臣又闻骤富贵者不祥。臣以无位布衣,一旦得六品之官,已犯骤贵之戒,尚未谢恩到任,又擢为五品,视篆京堂,于骤之中而加骤焉。天灾人祸,将必随之。臣以天道人事之理指人,而不自知吉凶之趋避,是懵于天道人事之理矣。以懵于天道人事之理之夫,岂可以为钦天监之监正哉?此臣之所以深惧而必乱也。
臣又考之史册,上有大圣人之君下,然后有不受职之臣。故上有尧、舜,下有巢、由;上有汉高、光武,下有四皓、严光;上有宋祖、明祖,下有陈抟、陈遇,是皆遭际圣君,故得遂其高尚。臣固不敢追踪前哲,实以尧、舜、高、光、宋明二祖仰望皇上。
倘蒙皇上允臣所请,俾千秋万岁后之人,颂皇上容一明人伦、尊圣学、辟邪教之杨光先,而不强之以职,则皇上圣神之名,驾越于尧、舜、高、光、宋明二祖之上矣。
伏乞收回成命,准臣以布衣在监供事,庶臣无掠美之愧,而更鲜骤贵不祥之惧矣。字多逾格,仰祈鉴宥,为此昧死叩阍。
康熙四年八月二十四日,奉差暇交吏部议。本年九月十三日,吏部议得已经奉旨:杨光先着为监正,其辞职缘由,相应不准。十四奉旨:杨光先因知天文衙门一切事务,授为监正,着即受职办事,不得渎辞。

跋一
向闻吾友戴东原说:“欧罗巴人以重价购此书即焚毁之,欲灭其迹也。”今始于吴门黄氏学耕堂见之。杨君于步算非专家,又无有力助之者,故终为彼所诎。然其诋耶稣异教,禁人传习,不可谓无功于名教者矣。

己未(1799年)十月十九日
竹汀居士钱大昕题
时年七十有二

跋二
初,书估携此册求售,余奇其名,故以白金一锭购之。后李尚之谓余曰:“钱竹汀先生尝以未见此书为言,则此诚罕觏之本矣。”因付装潢,求竹汀一言,前所跋者是也。至于步算非专家,余属尚之详论其所以,适尚之应阮芸台中丞聘,临行拣还,未及辨此,当俟诸异日尔。

己未(1799年)冬十一月既望
书于联吟西馆
黄丕烈

跋三
此书歙县布衣杨光先所著。杨公于康熙初入京,告西洋人以天主邪教煽惑中国,必为大患,明见在二百年之先,实为本朝第一有识有胆人;其书亦为第一有关名教、有功圣学、有济民生之书。
当时邪不敌正,质审明白,黜汤若望诸人之官,杀监官之附教者五人,禁中国人习天主教,可谓重见天日矣。乃西洋人财可通神,盘踞不去,遍贿汉人之有力者,暂授杨公为监正,必欲伺其间隙,置之死地。杨公明烛其谋,五疏力辞,又条上六畏二羞之疏,情词剀切。部议阴受指使,始终不准,不得已就职。不久即以置闰错误,坐论大辟,蒙恩旨赦归,中途为西洋人毒死。而后,西法复行,牢不可拔。
盖杨公死于未授职之前,则无以摘其误谬,而西术不能复兴,即兴亦终不能固。故设此陷阱,以泄其愤而售其奸。邪谋之深毒,不可畏哉?然而天主教之不敢公然大行,中国之民不至公然习天主教,而尽为无父无君之禽兽者,皆杨公之力也。正人心,息邪说,孟子之后一人而已。或以愚言为过,当请具眼人辨之。
此书于壬寅夏,得刻本于吴寿云处,价昂不能购。倩友人“胡子安”影抄一本,后有竹汀先手跋,谓西人购此书即焚毁之。苟非切中邪谋,何以如是。至杨公步算非专家,则明理不明数,公已自言之,何得为公病?书中辨论,未必无锋棱太峻语。然辟异端,不得不如此。圣人复起,亦当许之。特拘墟小儒,眼光如豆,不免以此訾议耳。至于辞官诸疏,垦挚畅达,奸谋早已洞烛。意如此其诚,见如此其明,而犹始以布衣供事,终乃就职监正者,实因感激皇恩,而不忍以党邪疑执政耳。假尊崇为倾陷,为从来宵小害君子者,特辟一途,虽圣主亦所不疑。吾为杨公痛,吾为世道人心痛矣。
丙午(1846年)六月
元和钱绮跋

跋四
此书歙县布衣杨光先所著。杨公于明末屡以草莽伏阙上章,劾首揆温体仁、吏垣陈启新。崇祯癸未冬,襄城伯李国桢荐其有文武材,征书未达而北都陷。
本朝康熙初,入京首告西洋人汤若望等,借知历为名,窥伺中国,以天主邪教煽惑人心,必为大患。当时邪不敌正,质审确实,黜若望诸人,杀监官之附教惑众者五人,毁各省天主堂,禁人传习,可谓重见天日矣。
乃西洋人财可通神,潜匿京师,遍贿汉人之有力者,拟荐杨公为监正,必欲伺其间而置之死地。杨公明烛其谋,五疏力辞,情词剀切。部臣阴受指使,始终以不准辞宫议覆,强使就职。而监中诸人,皆系彼党,询以中国旧法,诿为不习,坐视不助。历算繁要,独力难支。明年即以置闰错误,部议论大辟。蒙恩旨革职回籍。至扬州旅寓,中毒暴死,即西洋人鸩之也。于是若望等复起用,西洋永行,牢不可拔。
盖杨公死于未授职之前,则无以伺其误,而西法不兴,即兴亦终不能固。故设此陷阱,以泄其愤而售其奸。邪谋之深毒,不可畏哉?
然而天主教之不敢大行,中国之民不至公然习天主教,而尽为无父无君之禽兽者,皆杨公之力也。正人心,息邪说,遏乱萌,实为本朝第一有识有胆人。其书亦为第一有功名教,有功圣学,有功国家之书。西人既复用,以重价购其书焚毁殆尽。
壬寅夏,得见刻本于吴君寿云,时英夷适寇江南。杨公明见在二百年之先,一夕读遍,不胜骇服。价昂不能购,友人胡君子安,见之亦惊喜,欣然任抄录,即以赠余。西人衔杨公,发其奸并贿史馆,于《明史》中削去劾温体仁诸事,幸散见他书。故仪征阮相国《畴人传》,犹载其崖略。此书传抄数本,不至泯灭。他日论辟异端之功,首列儒林,从祀文庙,未必不赖是书之存也,固跋而藏之。

道光癸卯(1843年)三月
元和钱绮识

跋五
此书绝少,向只管心梅先生收藏一本,其中批注即其手笔。杨先生事迹,钱饮江跋语甚详。同治八年夏日,托刘泖生借得,亟属江鹿门手抄,数日而毕,汲汲遑遑,予心亦有所不得已也。稜迦山民记。
此书今日观之,字字金玉,后人当什袭藏好。设有遗失,得我此书者,亦当珍重。非予之愚,实在事关重大也,又记付。曾寿。
按天主教见之于史传最前者,大秦国上德阿罗本,于唐贞观九年至长安,此即天主教始入中国。然是僧故贞观十二年于义宁坊,建大秦寺,度僧廿一人。后至开元时,其教大行,其徒夜聚淫秽,画魔王踞坐,佛为洗足,云佛上大乘,我乃上上乘。盖邪教中最恶劣者,其徒既众,天下皆遍,数与军人格斗抢掠奸盗。至会昌时谋反,梁贞明六年又反,其时皆是僧尼也。建中二年大秦寺有碑,名《景教流行中国》,文称三一妙真无元真,主阿罗诃,判十字以定四方,鼓元风而生二气云云。又七日一荐、洗心反素等语。今其碑尚存在西字府。
总之,读圣贤书,行当行事。故孔孟之道皆为帝王卿相,而言孝弟忠信,使其上行下效,人皆感化以翼。垂拱、无为,此等邪教,无非地狱天堂,恐嚇下愚。且疑其别有邪术。举世下愚,既多为人上者不为之教,是自弃其民,况又导之耶?悲夫。民又书。
日本国世弘著《邪教攻心一论》中有云:西洋人惯以小利诱中国人入教,使变其心肠,仇其君父,惟邪教是信。一旦乘之,则不伤一卒,不费多金,皆为邪教心复之民,如此则享国自久。噶□(口+留)巴、吕宋,前车可鉴,所谓西人用攻心之法者如此。

跋六
杨长公自刊《不得已》一书,雍乾间传本已鲜,程棉庄谓此书初出,西人购以重赀,每部二百金,燔毁略尽。晚得宛陵梅公所藏,爱之重之,踰于天球法物,其可珍贵若是。盋山图书馆庋有丁氏所藏东湖蒋氏节录本,仅录《清洙邪教疏》、《与许青屿侍御书》、《辟邪论》三篇,皆节录,非全貌也。今年正月吴君慰祖以《不得已》写本一册存馆中,上下两卷具足,末有竹汀、荛圃及钱子文跋。吴君谓系王朴臣先生故物,沽自冷摊者。爰付中社影印,并录萧敬孚先生所撰碑传于后,以广其传。长公持论锐利,而孙渊如以文不雅训少之,实则此书为宗教史中明清之际一重公案,不必斤斤于文之工拙也。

己巳(1929年)上巳
镇江柳诒征

故前钦天监监正杨公光先别传(肃穆《敬孚类稿》卷十)
杨光先,字长公,江南歙县人。尚书凝裔孙,世袭新安卫中所副千户,让职与弟光弼,孑身入都。(康熙《徽州府志》。)
山阳武举陈启新者,崇祯九年诣阙上书,言天下三大病,捧疏跪正阳门三日,中官取以进。帝大喜,立擢吏科给事中,历兵科左给事中。刘宗周、詹尔选等先后论之。光先讦其出身赋役入徇私纳贿状,帝悉不究。然启新在事所条奏,率无关大计。(《明史•姜埰传》。)
温体仁当国既久,劾者章不胜计。而刘宗周劾其十二罪六奸皆有指实。宗藩如唐王聿键,动臣如抚宁侯朱国弼,布衣如何儒显、杨光先等,亦皆论之。光生至舆榇待命,帝皆不省,愈以为孤立,每斥责言者以慰之,至有杖死者。(《明史•温体仁传》。)光先被杖,谪戍辽左。(《徽州府志》及王泰征撰《始信录序》。)癸未冬,烈皇御经筵,求文武材。襄城伯李国桢以光先对。上曰:“是舁榇之杨光先乎?”遂悬大将军印以待之。襄城遣人迎,未至而明已亡。(王泰征《始信录序》)。
入国朝顺治十七年,抗疏斥西洋教之非,以西人耶稣会非中土圣人之教。且汤若望所造《时宪书》,其面上不当用上传批“依西洋新法”五字等语,具呈礼部,不准。(《征州府志》、阮元《畴人传》及黄伯禄编《正教奉裦》)。康熙三年七月,光先叩阍,进所著《摘谬论》一篇。摘汤若望《新法》十谬;又《选择议》一篇,摘汤若望选择荣亲王安葬日期,误用《洪范》五行,下议政王等会同确议。四年三月壬寅,议政王等逐款鞫问所摘十谬,杨光先、汤若望各言己是。历法深微,难以分别。
但历代旧法每日十二时,分一百刻;《新法》改为九十六刻。又康熙立春日,候气先期起管,汤若望谎奏候至其时,春气已应。又二十八宿次序分定已久,汤若望私将参觜二宿改调前后,又私将四余中删去紫气。又汤若望进二百年历,夫天祐皇上,历祚无疆。而汤若望止进二百年历,俱大不合。其选择荣亲王葬期,汤若望等不用正五行,反用《洪范》五行,山向、年月,俱犯忌杀,事犯重大。
拟钦天监监正汤若望、刻漏科杜如预、五品挈壶正杨宏量、历科李祖白、春官正宋可成、秋官正宋发、冬官正朱光显、中官正刘有泰等,皆凌迟处死;已故刘有庆子刘必远、贾良琦子贾文郁、宋可成子宋哲、李祖白子李实、汤若望义子潘尽孝,俱斩立决。
得旨:汤若望系掌印之官,于选择事情不加详慎辄尔准行,本当依拟处死。但念专司天文,选择非其所习,且效力多年,又复衰老,着免死。杜如预、杨宏量本当依拟处死,但念永陵、福陵、昭陵、孝陵风水,皆伊等看定,曾经效力,亦着免死。汤若望等并其干连人等,应得何罪,仍着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科道,再加详核分明,确议具奏。(《东华录》)。
夏四月己未,议政王等遵旨再议,汤若望、杜如预、杨宏量、潘尽孝及案内干连人犯等俱责打流徙,余俱照前议。得旨李祖白、宋可成、宋发、朱光显、刘有泰,俱著即处斩。汤若望、杜如预、杨宏量,责打流徙俱著免。伊等既免,其汤若望义子潘尽孝,及杜如预、杨宏量干连族人,责打流徙,亦著具免,余依议。(《东华录》)。光先疏言汤若望之历法,件件悖理,件件舛谬,特授钦天监右监副,旋授监正。(阮元《畴人志》、《徽州府传》及黄伯禄编《正教奉裦》)。光先以但知推步之理,不知推步之数,叩阍辞职疏凡五,上不准辞,辑前后所上书状论疏为上下卷,名曰《不得已》。(《畴人传》。又《徽州府志》云:“凡九叩阍十三疏,辞弗允,勉就职。”今据《畴人传》及《不得已》本书)
五年二月丁巳,钦天监监正杨光先奏:今候气之法,久失其传,十二月中气不应,乞准臣延访博学有心计之人,与之制器测候,并敕礼部,采取宜阳金门山竹管,上党羊头山秬黍,河内葭莩备用,从之。(《东华录》)七年,诏求直言,光先条陈十款,悉见采纳,内逃一人一款,得免十家连坐之例。(《徽州府志》)
冬十月戊子,礼部以江南取到元郭守敬仪器,请旨定夺。得旨杨光先奏称所用律管、葭莩、秬黍,已经取到,照尺寸方位候过,二年未见效验。案候气之法,自北齐信都方取有效验之后,经千二百余年,俱失其传尔。部议交与杨光先,令访求博有有心计之人,应将一千二百余年失传之处,能行修正之人,可得与否?及杨光年能修正与否?俱详问再议具奏。(《东华录》)。
十一月丙辰,礼部遵旨议覆候气之事,据钦天监监正杨光先奏称:律管尺寸,虽载在司马迁《史记》,而用法失传。今博访能候气之人,尚在未得,臣身染风疾,不能管理。查杨光先职司监正,候气之事,不当推诿,仍令延访博学有心计之人,以求候之法,从之。(《东华录》。)
十二月庚寅,治理历法南怀仁劾奏钦天监副吴明烜所造康熙八年七政民历内,康熙八年闰十二月,应是康熙九年正月;又有一年,两春分两秋分种种差误。得旨:历法关系重大,着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科道,会同确议具奏。(《东华录》。)
八年春正月庚申,议政王等会议南怀仁奏吴明烜推算历日差错之处,奉旨差大学士图海等同钦天监监正马祜,测验立春、雨水、太阴、火星、木星,与南怀仁所指逐款皆符,吴明烜所称逐款不合,应将康熙九年一应历日交与南怀仁推算。得旨杨光先前告汤若望时,议政王大臣会议,以杨光先何处为是,据议准行,汤若望何处为非,辄议停止;及当日议停,今日议复之故,不向马祜、杨光先、吴明烜、南怀仁问明详奏,乃草率议覆不合,着再行确议。(《东华录》。)
二月庚午,议政王等遵旨会议,前命大臣二十员赴观象台测验。南怀仁所言逐款皆符,吴明烜所言逐款皆错。问监正马佑、监副宜塔喇、胡振钺、李光显,亦言南怀仁历皆合天象。窃思百刻历日,虽历代行之已久,但南怀仁推算九十六刻之法,既合天象,自康熙九年始,应将九十六刻历日推行。又南怀仁言罗喉、计都、月孛星,系推算历日所用,故开载;其紫气星无象,推算历日并无用处,故不开载。自康熙九年始,将紫气星不必造入七政历日内。又言候气系自古以来之例,推算历法亦无用处,嗣后亦应停止。杨光先职司监正,历日差错不能修理,左袒吴明烜妄以九十六刻推算,谓西洋之法必不可用,应革职交刑部从重议罪。得旨:杨光先革职从宽,免交刑部,余依议。(《东华录》)。
三月庚戌,授西洋人南怀仁为钦天监监副。先是钦天监官,案古法推算康熙八年历,以十二月置闰。至是,南怀仁言雨水为正月中气,是月二十九日值雨水,即为康熙九年之正月,不当置闰,置闰当在明年二月。上命礼部详询钦天监官,多直南怀仁,乃罢康熙八年十二月闰,移置康熙九年二月,其节气占候,悉从南怀仁之言。(《东华录》)。
八月辛未,康亲王杰书等议覆,南怀仁、李光宏等呈告:杨光先依附鳌拜,捏词陷人;将历代所用之《洪范》五行,称为《灭蛮经》,致李祖白等各官正法;且推历、候气,茫然不知;解送仪器,虚糜钱粮,轻改神明,将吉凶颠倒;妄生事端,殃及无辜;援引吴明烜谎奏授官,捏造无影之事,诬告汤若望谋叛;情罪重大,应拟斩,妻子流徙宁古塔。
至供奉天主,系沿伊国旧习,并无为恶实迹,汤若望复“通微教师”之名,照伊原品赐恤,还给建堂基地。许缵曾等复职。伊等聚会,散给《天学传概》及铜像等物,仍行禁止。西洋人栗安党等,该督抚驿送来京。李祖白等照原官恩恤,流徙子弟取回,有职者复职。李光宏,黄昌、司尔珪、潘尽孝,原降革之职,仍行给还。得旨杨:光先理应论死,念其年老,姑从宽免,妻子亦免流徙,栗安党等二十五人,不必取来京城。其天主教,除南怀仁等照常自行外,恐直隶各省复立堂入教,仍着严行晓谕禁止,余依议。(《东华录》)。光先邀蒙恩免。(《正教奉裦》。)放归卒于途。(《徽州府志》又《畴人传》:“歙人言光先南归,至山东暴卒,盖为西人毒死”。而《池北偶谈》则称:“论大辟,其实光先盖论大辟。免死归卒者也。”又《正教奉裦》:“出京回家,行至山东德州地方,病发背死”。
原文录钱绮《不得已跋》,已见本书,故不赘录。

故前钦天监监正歙县杨公神道表(《敬孚类稿》卷十一)
穆尝恭读世宗宪皇帝所录《庭训格言》,中有训曰:“尔等惟知朕算术之精,却不知我学算之故。朕幼时,钦天监汉穷官与西洋人不睦,互相参劾,几至大辟。杨光先、汤若望于午门九卿前,当面赌测日影,奈九卿中无一知其法者。朕思己不知焉,能断人之是非?因自愤而学焉,今凡八算之法,累辑成书,条分缕析,后之学此者,视此甚易,谁知朕当日苦心研究之难也”。穆既知圣祖仁皇帝之精算术,实由于此,因想杨公之为人。今年夏,晤黟县老友李君宗煝,谈及杨公当日情事。因托遣人于歙县杨氏,代求杨公所著之书。旋于杨公族裔孙某孝廉家得之。穆既得所录副本,因念杨公之墓,年久不免荒芜,复托李君佗日会同孝廉,商为修理。因略叙其生平事迹,佗日表于其阡。
公姓杨氏,讳光先,字长公,徽州歙县人也。其世祖讳凝,字彦谧,明宣德五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调南京刑部尚书。尝自叙前后战功,乞世荫子,堣遂得新安卫副千户,子孙遂世袭焉。传世至公,乃让职与弟光弼,孑身入京师,时为崇祯十年也。
时有山阳武人陈启新者,崇祯九年诣阙上书,言天下三大病,捧疏跪正阳门三日,中官取以进,帝大喜,立擢吏科给事中。历兵科左给事中,刘公宗周、詹公尔选等先后论之。公复劾其出身贱役,及徇私纳贿状,帝悉不究。复经御史王公聚奎、伦公之楷,给事中姜公埰先后劾其溺职,及请托受赇、还乡骄横,并不忠不孝、大奸大诈状,乃削籍下抚按追赃拟罪,启新竟逃去不知所之。
又中极殿大学士温体仁当国既久,劾者尤多,公复论之。至舆榇待命,帝皆不省,每斥责言者以慰之,至有杖死者。而公卒以此遣戌辽左。然体仁亦旋以党与奸状为帝所悟,放归。十六年冬,烈皇御经筵,求文武材,襄城伯李国桢以公对。上曰:“是舁榇之杨光先乎?”遂悬大将军印以待之。襄城遣人迎,未至而明已亡。
先是崇祯元二年间,庄烈帝以钦天监推算不合天行,日食失验,欲罪台官。时礼部徐光启言台官测候,本郭守敬法。元时当食不食,守敬且尔无怪台官之失占。臣闻历久必差,宜及时修正。帝从其言,诏西洋人龙华民、邓玉函等推算历法,徐光启为监督。三年五月又征日耳曼人汤若望、意大理人罗雅谷,襄授制器,演算诸法。
入国朝,顺治元年夏,汤若望具疏将本年八月朔日食,明年正月望日食,照新法推步,京师所见亏蚀分秒,并起复方位图像,与各省所见不同之数,缮册进呈。七月复将所制浑天星球一架,地平日晷、窥远镜各一具,并与地屏图一幅进呈,旋补授钦天监监正。自是十余年,屡加恩擢用。十七年公入京抗疏,以西人耶稣会非中土圣人之教,且汤若望所造《时宪书》,其面上不当用上传批“依西洋新法”五字,,具呈礼部,不准。是年复召比利时人南怀仁来京,纂修历法。
康熙三年七月,公复叩阍,进所著《摘谬论》一篇,摘若望新法十谬;又《选择议》一篇,摘若望选择荣亲王安葬日期,误用《洪范》五行,下议政王等会议。四年三四月,议政王等逐款鞫问,及遵旨再议,汤若望等奉旨仅得罢职,旋以病死。圣祖特授公钦天监右监副,旋授监正。公以但知推步之理,不知推步之数,叩阍辞职,疏凡五上不准,乃辑前后所上书状论疏,为上下卷,名曰《不得已》。七年诏求直言,公条陈十款,多见采纳。内逃一人一款,得免十家连坐之例,实自公发之。八年春二月,为治理历法南怀仁所劾,历日差错,得旨革职,旋蒙恩放归,卒于途。
公殁后,西人以重价购其书,悉为焚毁,欲灭其迹。新城王文简公士祯所撰《池北偶谈》,曾记此书事,实西人复以计削去此条,且有改为诋毁此书者,以故,公此书及生平事实,后人罕有知者。
嘉庆年间,吴门黄主事丕烈曾得此书,嘉定钱少詹事大昕、仪征阮相国元,先后评跋。阮公复见初印本《池北偶谈》,并采公所著《日食天象验》篇,为《畴人传》。且推《摘谬十论》讥西法一月有三节气之新、移寅宫箕三度入丑宫之新,则固明于推步者,所不能废。钱公虽以公于步算非专家,亦深惜公无有力者助之,故终为彼所诎。其诋耶稣异教,禁人传习,为大有功名教。
近吴门叶君廷琯,尝称公少年已气节觥觥如此。乃越三十年,时移世易,而刚直之性不渝,可谓豪杰之士。其书虽为西人计毁,然迄今仍有传本,而姓氏亦称道弗衰。盖其精诚固结,自有不可磨灭者在云云,皆能知公之深。
穆乃恭记《庭训格言》一则,并综《明史》姜埰、温体仁等传及《东华录》、康熙朝《徽州府志》、近世名人著述之可传信者,□括以表公阡,俾乡之后进者详焉。

辟邪纪实
“天下第一伤心人”原著
东南各省士民 重刊
辟邪纪实题解
《辟邪纪实》于咸丰十一年(1861)辛酉五月底初版,于壬戌(1862)八月再版,增加了《批驳邪说》数十条,作者自称:“天下第一伤心人”,其姓名与背景不详。本书中《圣谕广训黜异端以崇正学》、《前序》、《后叙》及《辟邪纪实》上卷和《辟邪纪实》中卷据荷兰莱敦大学汉学图书馆藏本编辑整理,《辟邪纪实》下卷、附卷据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编辑整理。
《辟邪纪实》包括上卷、中卷、下卷、附卷四部分。上卷包括《天主教集说》、《天主教入国考略》、《辟邪说上篇》、《辟邪论下篇》四篇文章。作者在前两篇文章介绍了天主教教内许多邪僻丑恶之事,以及天主都传入中国的历史。后两篇是杨光先当年反对天主教时旧作。
中卷包括《杂引》和《批驳邪说》两篇文章。《杂引》中,作者摘录了《西详志略》等书刊杂志中对天主教描述,并对天主教加以评论批驳。《批驳邪说》中引用了天主教的四篇文章《天路指明》、《甲乙二友论述》、《耶稣教略》、《训子问答》,从中摘录一些字句,逐条批驳天主教之非。
下卷只《案证》一篇,从《摘录怀仁堂杂著》等书中摘录了天主教以淫邪、幻术迷惑百姓,祸害社会的事情。
附卷包括《辟邪歌》、《国防法》、《哥老会说》三篇。《辟邪歌》是作者以诗歌形式揭露天主教恶行,号召大家共辟邪教。《国防法》是作者自己草拟的,用来防止天主教流传的法规乡约。《哥老会说》则是作者对哥老会的起因及会中黑话介绍,并提出了除灭哥老会的一些方法。
总之,《辟邪纪实》的作者多方摘录有关天主教的传闻和文章,意图通过揭露天主教内违理、邪淫、以幻术迷人、以妖术害人的事迹,说明天主教是无父无君,荒淫无道、邪僻虚妄、祸国殃民的邪教,宜群起而改之,同心而斩绝之。而虽曰“纪实”,今日看来,《辟邪纪实》中的许多记载,多属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辟邪纪实目录
辟邪纪实题解 465
辟邪纪实目录 467
恭录圣谕广训黜异端以崇正学 468
前序 469
后叙 470
辟邪纪实上卷 471
天主邪教集说 471
天主邪教入国考略 475
辟邪论上篇 477
辟邪论下篇 479
辟邪纪实中卷 482
杂引 482
批驳邪说 490
阅《甲乙二友论述》 496
阅《耶稣教略》(系新改,较旧本不符) 496
辟邪纪实卷下 500
案证 500
辟邪纪实附卷 511
辟邪歌 511
国防法 517
哥老会说 520

恭录圣谕广训黜异端以崇正学
朕惟欲厚风俗先正人心,欲正人心先端学术。
夫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惟此伦常日用之道,为智愚之所共由。索隐行怪,圣贤不取。《易》言:“蒙以养正,圣功以之。”《书》言:“无偏,无陂,无反,无侧,王道以之。”圣功王道,悉本正学。至于非圣之书,不经之典,惊世骇俗,纷纷藉藉起,而为民物之蠧者,皆为异端,所宜屏绝。凡尔兵民,愿谨淳朴者固多,或迷于他岐,以无知而罹罪戾,朕甚悯之。
自古三教流传,儒宗而外,厥有仙释。朱子曰:“释氏之教不管天地四方,只是理会一个心;老氏之教,只是要存得一个神。”此朱子持平之言,可知释道之本旨矣。自游食无藉之辈,阴窃其名以坏其术,大率假灾祥祸福之事,以售其诞幻无稽之谈。始则诱取赀财以图肥己,渐至男女混淆,聚处为烧香之会;农工废业,相逢多语怪之人。又其甚者,奸回邪慝,窜伏其中,树党结盟,夜聚晓散;干名犯义,惑世诬民。及一旦发觉,惩捕株连,身陷囵圄,累及妻子。教主已为罪魁,福缘且为祸本。如白莲、闻香等教,皆前车之鉴也。
又如西洋教,宗天主亦属不经。因其人通晓历数,故国家用之,尔等不可不知也。
夫左道惑众,律所不宥;师巫邪术,邦有常刑。朝廷立法之意,无非禁民为非,导民为善,黜邪崇正,去危就安。尔兵民以父母之身,生太平无事之日,衣食有赖,俯仰无忧。而顾昧恒性,而即匪彝,犯王章而干国宪,不亦愚之甚哉!
我圣祖仁皇帝渐民以仁,摩民以义,艺极陈常,煌煌大训,所以为世道人心计者至深远矣。尔兵民等宜仰体圣心。祗遵,摈斥异端,直如盗贼水火。且水火盗贼,害止及身;异端之害,害及人心。心之本体,有正无邪;苟有主持,自然不惑。将见品行端方,诸邪不能胜正;家庭和顺,遇难可以成祥。事亲孝,事君忠,尽人事者,即足以集天休;不求非分,不作非为,敦本业者,即可以迓神庆。尔服,尔耕,尔讲,尔武,安布帛菽粟之常,遵荡平正直之化,则异端不待驱而自息矣。

前序
天下第一伤心人
耶稣教之邪,稍有人心者,必谓断不可从。有从者,不过市井无赖徒耳。曾读孔孟书,断不至此。予亦何尝不以为然。何也?每见大小试毕,多以佛老因果说为劝善举,纷相投赠,罕受而信者,谓近虚荒。吾儒守四子五经,自有实在经济,岂复为佛老所惑哉?夫佛老因果,犹为劝善而说,且知虚荒而不信。至耶稣教,则空以永福永祸为言,所行之虚荒,较甚于佛老万万倍。宜其劝之不信,即勒之不从,守四子五经之道,为确不可易也。
乃独有不然者,当未与诸夷大和时,辄闻士宦有从其教者,究未目击其实,未敢深信。自与诸夷大和后,则见不惑于佛老之因果者,竟惑于耶稣之永福永祸,而昭然为恶矣。至有大吏词臣,亦置纲常名教于不顾,即求其入于佛老而不可得者,尚安望守四子五经之道,以著实在经济哉?
呜呼!流毒尚可言哉,尚得谓成人世哉!此予书不能已于作也。始为集说,历数其教之邪也;次入中国考略,明邪教所自始也;次辟邪论,录旧也。次杂引志事之一二见,及有互异处也;次案证,著邪教害人之实也。附辟邪歌,便浅者传唱也;附团防法,使人同心以杜绝也。 附哥老会说,因亦足贻大害而并及也。合名曰《辟邪纪实》者,谓无诬枉之词也。凡历五昼夜而成书,精神亦大惫矣。速刊传送,愿受者有以鉴予苦心,皆不为邪教所惑,则幸甚矣。

时咸丰十一年(1861)辛酉五月尽日
天下第一伤心人自叙

后叙
天下第一伤心人
今夫天下之大,惟中土为声明文物之邦,帝王师儒,皆出其中。有尧舜之心传,孔孟之道统,为至正至平之教,人人可遵,历万世而无弊,更何有他教而争胜负者哉?
自文艺取士以来,学士大夫,遂直以圣贤经传为博科名之具,而于实际,曾不讲求。即或有笺注之学,亦多虚盗匪誉,妄冀身后配祀圣庙。于天下实事,亦顾忌回护,不能本所学以行之。此佛老所以得行其说,而天主邪教亦得伺其隙也。
且相识有金、王诸徒,于邪教巧为争辩,谓若以其教之原始为妄,则以盘古为开辟祖,而我之原始独不妄乎?谓若以其教为可骇而不可从,则安见在彼教者,不以孔子教为可骇而亦不可从乎?不过各著其是,特少见而多怪耳。
噫!此昧本之言,索隐行怪之为也。不知孔子删书断自唐虞,未或一言盘古事,大圣贤果何在开后世以疑端哉?至以孔子教为可骇而亦不可从之喻,彼固忍心以言,而闻之能不心寒乎!可知中士圣贤之教,不害于无知之小民,深害于闳肆博辩之才士矣!
此予去岁《辟邪纪实》之作,为万不得已,非好事之为也。兹复批驳邪说,得数十条,增杂引后,使人知邪教之言,固无在不使人以可攻者。
或疑予徒劳无补,邪教之从不从,存乎人之本衷。此则予亦知既从者,为牢不可破。甚冀未从者见之,有以激发天良,遵守至正至平之教,不使声明文物之邦,尽为邪教所坏,亦天下万世人心之大幸矣!
壬戌(1862)八月
天下第一伤心人自叙

辟邪纪实上卷
天主邪教集说
天下第一伤心人
天主教,始自耶稣,乃西洋诸国通行之教。习者妄谓耶稣本上帝化身,于汉哀帝时,为犹太国童女马利亚所生,全智全能,通各国土音,创教劝人为善,后被国人钉体于十字架,刃刺以毙,三日复活,历四十日以肉身升天。其徒遂号其教曰“天主”。以耶稣为先天教主,又曰圣子,又曰天兄。造书曰天经,又曰圣书。遍相引诱,自郡国至乡里,皆建天主堂,供十字架。
师其教者,或手执十字架,与佩胸前不等。偶有轻亵,为逆上帝,重罚之。其教分目实繁,难悉举。
以意大里为天主教之宗国,代有持世教皇,为代天宣化。凡西洋各国王即位,必得教皇册封。有大事,必咨决请命。又令其大弟子数十人分掌各国教事,曰法王。小部落掌教者号神父,神父多在童时受教,割去肾子,曰弥塞。从其教者,与神父鸡奸不忌,曰益慧。其余随地皆有牧师分掌之(牧师又名满剌)。至天主堂一切供亿,则皆国王大臣民庶转输不绝。
每七日一礼拜(以星房虚昴之辰为礼拜日),曰弥撒,又曰教会。此日百工悉罢,老幼男女,齐集天主堂。牧师上坐,赞美耶稣之德,谓耶稣为会之元首,信者为会之全身。群党喃喃诵经毕,互奸以尽欢,曰大公,又曰仁会。
凡嫁娶不用媒妁,亦不论少长,必男女自愿,惟拜耶稣祈上帝。新妇至,必先与牧师宿,曰圣揄罗福。且父可娶媳;子可娶母;亦可娶己女为妇;兄弟叔侄,可互娶其妇;胞姊妹亦可娶为妇。
又重女轻男。自国王至臣,庶皆听命于妇。每有妇逐夫而再赘者,谓男子皆由女出。故其国多女王摄权,谓经水乃上帝所赐至宝,非此不能生人。妇女经至,则争取饮之,故夷匪多腥秽难闻者。
与类相接,重则免冠,轻则以手加额,所以示敬。无跪拜礼,即见国王亦不拜,屈一膝,持其手嗅之,或拨额毛数茎投地,以为最敬之礼。惟跪拜上帝,及耶稣。凡相见,问其妇,不及父母,谓父母为已往物。兄弟及戚友久不相见,见则互相奸狎,曰合初。
君臣父子,皆以兄弟相唤;母女姑媳,皆以姊妹相称。谓世上止有天父(指上帝)、天母(指童女)、天兄(指耶稣),此外无所为尊卑者。
虽西洋习俗类然,而英法俄诸国为最。其类外和内猾,貌易欺人,群以海舶贸易为生。凡海口有利埠头,肆行争夺。先止欺凌邻夷,不敢直逼中土。
宋元时,间有匪徒倡立清真祆神等寺,旋亦敕毁。迨明季,夷匪利玛窦、王丰肃、阳马诺、庞迪我等,先后混入中国,以善作奇技淫巧,兼称能测天文,又有妖术烧炼金银,人多惑之,海防遂废。
国初又用其流,推演历书。遂敢于京城及通都大邑,建天主堂,而各以夷匪掌其教。谓天地万物,皆主于天主。且谓自无始以来,倘非天主操持,则天久倾颓,地久翻覆。一概正祀,均斥为邪。惟一心致敬天主,得升天堂,受永福;否则入地狱,受永苦。愚者闻之有所贪著,即能以符咒迷之,使欣然入教。其授教法,较自传本国者不同。
然国初禁例森严,传习者犹不敢毕露丑态。至道光末年,乃有匪徒杨秀清、洪秀全等,奉其教群起倡乱,竟至蔓延东南,迄周纪不得平息。逆夷侦知中国从教者众,遂敢于戊午年直破广东,庚申八月,竟犯都门。
上念切怀柔,俯允通商和议。该夷反敢逞其狂悖,至分其徒于各省、州、县,遍传天主教,诳惑愚顽。从者即等奴隶,任其驰驱,为害较前倍烈。
凡初入时,牧师以指取水微按其顶,曰领洗礼。并掰饼与食,继令饮酒一杯,曰食圣餐(亦有与银四两、丸一枚者)。由是惛瞶,自毁祖先神主,惟以红纸划一长圈,中列十字架,并刀锥钩槊等器,曰圣架,供门首,或置龛中(或牧师先为沐浴,曰净体,借此行奸。以后惟其所悦而从者,迷而不知,反以为快)。
士大夫从者曰西儒,又曰西士。
从教家有女留一不嫁,为守符咒箱,司锁钥,别人不得擅开,曰开箱老女,又曰侦姑,又曰御仙姑。牧师至,即与伴宿,曰过气比脐。
有病不得如常医药,必教中人来施针炙,妇人亦裸体受治。如不愈,死即剖藏腑头颅,考验病之所在,著书示后。
家有丧,牧师屏去死者亲属,扃门行殓。私取其睛,以膏药掩之,曰封目归西。并以红布囊纫其项,曰衣胞。有不听殓法者,为叛教。即率教党至其家,凌辱百计,终且设毒害之。或明割死者四肢曰上圣,断其首颌曰中圣,割其耳鼻曰下圣。童子死,曰仙童;守箱女死,曰侦仙;孕妇死,曰带子归西。正国法死,曰穿红袍上天。
其取睛之故,以中国铅百斤,可煎银八斤。其余九十二斤,仍可卖还原价。惟其银,必取中国人睛配药点之,而西夷睛罔效,故彼国自死无取睛事。
点银术,虽中国久从教者,皆不得传。惟取生睛,并妇女经水胎丸配药涂镜面摭人形貌,借可获利。此则中国专心奉教者,间得授之。其尤谬者,能咒水飞符摄生,人魂与奸宿,曰神合。又能取妇女发爪置席底,令其自至。取童男女生辰,粘树咒之,摄其魂为耳报。星家有师其术者,以搬运术,盗人藏金,曰还本。凡夷中男妇均谙采战术,与从教者交,曰乞仙。以口吸成童精,与处女经水,曰开天孔,又曰人剂。与人交臂宿,即知人隐衷,乘机害之,曰 “测隐。甚或割女子子宫,男子辫发,小儿肾子及以术取小儿脑髓心肝,散放瘟气蛊毒等事,其名未备详。
推其用心,直欲尽愚海内人民,假其教以斩绝之,继将大有为于中国也,岂但通商传教已哉?彼欲从教者,亦何惛而不察哉!
吾故广搜往籍,及得之实见实闻,缕揭其弊以为当门一喝云。
第一伤心人曰:“历考西夷伪撰诸书,皆谓天本天主耶稣所造之一物,无足贵重。而妖书中,又有“勿犯天条”、“切勿怨天”、“代天宣化”、“岂非天道”等语。独不曰“勿犯耶稣条”、“切勿怨耶稣”、“代耶稣宣化”、“岂非耶稣道”,乃复用“天”字何也?且妖书中,动引经书中之“於昭于天”、“获罪于天”、“乐天”、“畏天”、“顺天”、“逆天”、“事天”等语,证实圣贤为指上帝而言,则更何也?
有谓耶稣即上帝者,有谓耶稣为上帝屈己降世者,有谓耶稣为上帝子,号神子,又号圣子,又号天兄。上帝号神父,又号圣父,又号天父,又号耶和华者。
有谓上帝、耶稣、圣神三位一体者,有谓耶稣死无后者,有谓耶稣死有遗腹子名耶稣太子者,有谓耶稣以肉身升天,而妻被恶人夺者,有谓耶稣生于汉元始元年者,有谓生于汉元寿二年及元寿十四年者,种种皆自相乖舛。
至近日所订和约内,称天主教、耶稣教为二,愈见夷情诡黠,矫为区分。使知天主教不可入者,则曰:“我本耶稣教,无非劝人为善,非天主教可比。”知耶稣教不可入者,则曰:“我本天主教,无非劝人为善,非耶稣教可比。”由是以术诱之,愚者虽显受其害而不觉矣。附记:
天主教之说散纪,他书者甚夥,阅者猝难毕悉。
吾友博览群籍,并参以实闻实见,辑为是篇。其事情朗如犀照,卒读一过,令人发指心寒。即闒茸嚚悍之夫,亦当闻而知惧。因促付剞劂,棒喝人寰,俾海内士民,见而切齿,虽不获操斧钺之罚,亦能严口舌之诛。由是公愤顿伸,群邪立破,近可为斯人端向往,远可为吾道壮干城。其有裨于天下万世者,岂浅鲜哉?
子舆氏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吾子是书,其庶几乎!

时咸丰十一年(1861)辛酉夏五
学聋居士跋

天主邪教入国考略
天下第一伤心人
历考天主邪教诸书,谓其教自汉以来,已入中国。证之史鉴,皆无明文。
惟考杂记,载犹太国乌合利之党,于宋隆兴元年,贡五色棉、五色布,借此勾结匪徒,插足中国。佯以劝善为名,袭后稷诞生事,谓伊教祖耶稣为其国童女马利亚所生,教人崇奉天主为事。且能代人赎罪致福,有求必应,以此惑人。遂得私建清真祆神等寺于河南开封府,名其教曰“天竺”(因乌合利初从北天竺来),后改名挑筋(妖书云:耶和华击伤雅各髀后,犹太人食肉必挑去髀筋,因以名教)。旋迹败露,寺亦毁。
元至元十六年,夷匪五思达等,复贡西洋布西洋镜等物,混入中国,重建清真寺于开封府。
明永乐十九年,夷匪俺诚以医术入中国,寄居其寺,得以妖言惑定王,传令赐香其寺重修。二十一年,复贿当道奏闻有功,赐氏为赵,授锦衣都指挥,升浙江指挥。
正统十年,匪徒李荣等重建前殿。
天顺三年匪徒高鉴赵应承、赵瑛、石斌、张暄等伙造妖书三部,置清真寺,五年河水淹没,匪徒艾敬、李荣等,复出资重修。
成化元年,匪徒高鉴等,增修后殿,仍安置妖书。
弘治二年,匪徒赵瑛、金钟、赵俊、俺都剌、曹左、傅儒等,又增造妖书,广买地基,建造妖寺,分党于陕之西安、浙之宁波等处,遍传邪教。且伪造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序,载大秦国阿罗本载真经至长安。贞观十二年,太宗诏所司于义宁坊造大秦寺,并及高宗、元宗、肃宗、代宗、德宗皆崇尊其教,广建祠宇。首载寺僧景净述,末载建中二年立,朝议郎吕秀严书云云。埋西安府城外,佯掘之以证其教由来之久。
至天启崇祯时,则海防尽弛,要地任其出入。匪徒利玛窦、徐光启、龙民华、汤若望等,得相继以奇技淫巧,炫惑当时。继致有宫中扶乱,列祖列宗降坛,指用人材,妄极不经之举。所指用则皆从教之流,借此广传其教。此明纲所以不振也!
而我朝复宽大为怀,加当事诸人办理不善,惟贪一时苟全,不计后来实祸。虽康熙时,碣石镇总兵陈昂具奏,极言夷患当防,而儒臣群议,不以为然,卒酿今日之事。
呜呼。以数万里语言不通之夷匪,入中国而任其纵横自如如是者,亘古未之前闻也。按《后汉书》、《新唐书》有及其教者,殊不足据,皆后人附会词。孟子所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者是也。

辟邪论上篇
录旧
杨光先
历官李祖白,天主教之门人也,著《天学传概》一卷。其言曰:“天主上帝,开辟乾坤而生初人,男女各一。初人子孙,聚居如德亚国,此外东西南北,并无人居。是时,事一主,奉一教,纷岐邪说,无自而生。其后生齿日繁,散走遐逖,而大东大西有人之始,其时略同。
考之史册,推以历年,在中国为伏羲氏。即非伏羲,亦必先伏羲不远,为中国有人之始。此中国之初人,实如德亚之苗裔。自西徂东,天学固其所怀来也。生长子孙,家传户习,此时此学之在中夏,必倍昌明于今之世矣。
延至唐虞三代,君臣告诫于朝,圣贤垂训于后,往往呼天称帝以相警励。其见之《书》曰‘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诗》曰‘文王在上,於昭于天’;《鲁论》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中庸》曰‘郊社之礼,所以祀上帝也’;《孟子》曰‘乐天,畏天,事天’;何莫非天学之微言法语乎?审是,则中国之教,无先天学者”
噫,小人而无忌惮,亦至此哉!不思今日之天下,即三皇五帝之天下也。祖白谓历代之圣君圣臣,是邪教之苗裔;六经四书,是邪教之微言,将何以分别我大清君臣,而不为邪教之苗裔乎?
而弁其端者曰:“康熙三年柱下史,毘陵许之渐敬题”。噫吁,异哉!以史臣,以谏官,而亦为此言耶?虽前明之季,学士大夫,如徐光启、李之藻、李天经、冯应京、樊良枢者,多为天主教作叙,然或叙其历法,或叙其仪品,或叙其算数。至进《天主书像图说》,则罔有叙之者,汤若望自叙之。可见徐、李诸人,犹不敢公然得罪名教也。
若望之为书也,曰男女各一,以为人类之初祖,未敢斥言覆载之内,尽是其教之子孙也。祖白之为书也,则尽我中国而如德亚之矣;尽我中国古先帝圣师,而邪教苗裔之矣;尽我历代之圣经贤传,而邪教绪余之矣,岂止妄而已哉!
天主教不许供君亲牌位,不许祀祖先父母,真率天下而无君父者也。而许侍御叙之曰:“二氏终其身于君臣父子,而莫识其所为天,即儒者或不能无弊。”噫!是何言也。二氏寺观,供奉龙牌,是尚识君臣。佛言供养千辟支佛,不如孝堂上二亲,是尚识父子。吾儒以天秩、天叙、天伦、天性立教乎。惟天主耶稣以犯其国法钉死,是莫识君臣;耶稣之母名玛利亚,有夫名若瑟,而曰耶稣不由父生,及皈依彼教人,不得供奉祖先神主,是莫识父子。许氏颠倒之甚。
至谓“儒者言天有弊”,是先圣乎,先贤乎?不妨明指其人,与众攻之。如无其人,不宜作此非圣之文,自毁周孔之教也。
杨墨之害道也,不过曰 “为我”“兼爱”,而孟子极拒之曰:“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傅概》之害道也,苗裔我君臣,学徒我周孔。
祖白之意若曰:孔子之道不息,天主之教不著。孟子之拒,恐人至于无父无君;祖白之著,恐人至于有父有君。而许氏为祖白作叙,是拒孔孟矣,遵祖白矣!儒者不能无弊,许氏自道之也!
邪教开堂于京师宣武门之内、东华门之东、阜城门之西;山东之济南;江南之淮安、扬州、镇江、江宁、苏州、常熟、上海;浙之杭州、金华、兰溪;闽之福州、建宁、延平、汀州;江右之南昌、建昌、贛州;东粤之广州;西粤之桂林;蜀之重庆、保宁;楚之武昌;秦之西安;晋之太原、绛州;豫之开封。凡三十窟穴。而广东之香山嶴盈万人,盘踞其间,成一大都会,以暗地送往迎来。
若望借历法以藏身金门,而棋布邪教之党羽,于大清十三省要害之地,其意欲何为乎?明纲之所以不纽者,由废祖宗之法,弛通海泄漏之律。徐光启以历法荐利玛窦于朝,以数万里不朝贡之人,来而弗稽其所从来,去而弗究其所从去,行不监押之,止不关防之。十三直省之山川形势,兵马钱粮,靡不收归图籍而弗之禁。古今有此玩待外国人之政否?大清因明之待西洋如此,习以为常,不察伏戎于莽,万一窃发,百余年后,将有知予言之不得已者。

辟邪论下篇
录旧
杨光先
天主教所祀之像,名曰耶稣,手执一圆象。
问:“为何物?”
则曰:“天”。
问:“天何以执于耶稣之手?”
则曰:“天不能自成其为天,如万有之不能自成其为万有,必有造之者而后成。天主为万有之初有,其有无元而为万有元,超形与声,不落见闻,乃从实无造成实有,不需材料、器具、时日。先造无量数天神无形之体,次及造人。其造人也,必先造天地品汇诸物,以为覆载安养之需。故先造天造地,造飞走、鳞介、种植等类,乃始造人,男女各一。男名亚当,女名厄袜,以为人类之初祖。天为有始,天主为无始,有始生于无始,故称天主焉。
次造天堂,以福事天主者之灵魂;造地狱,以苦不事天主者之灵魂。人有罪,应入地狱者,哀悔于耶稣之前,并祈耶稣之母,以转达于天主,即赦其人之罪,灵魂亦得升于天堂。惟诸佛为魔鬼,在地狱中,永不得出。”
问:“耶稣为谁?”
曰:“即天主。”
问:“天主,主宰天地万物者也,何为下生人世?”
曰:“天主悯亚当造罪,祸延世世苗裔,许躬自降生,救赎于五千年中。或遣天神下告,或托前知之口,代传降生在世事迹,预题其端,载之国史。降生期至,天神报童女玛利亚胎孕天主,玛利亚怡然允从,遂生子名曰耶稣,故玛利亚为天主之母,童身尚犹未坏。”
问:“耶稣生于何代何时?”
曰:“生于汉哀帝元寿二年庚申。”
噫!荒唐怪诞,亦至此哉!
夫天,二气之所结而成,非有所造而成者也。设天果有天主,则覆载内四海万国,无一而非天主之所宰制,必无独主如德亚一国之理。独主一国,岂得称天主哉?
既称天主,则天上地下,四海万国,物类甚多,皆待天主宰制。天主下生三十三年,谁代主宰其事?天地既无主宰,则天亦不运行,地亦不长养,人亦不生死,物亦不蕃茂,而万类不几息矣?
天主欲救亚当,胡不下生于造天之初,乃生于汉之元寿庚申?天主造人,当造盛德至善之人,以为人类之初祖,犹恐后人之不善继述,何造一骄傲为恶之亚当,致子孙世世受祸?且其子孙中,又有圣有贤,有智有仁,不尽肖亚当所为,又何人造之哉?
天主下生救之,宜过化存神,型仁讲让以登一世于皞熙,其或庶几。乃不识其大,而好行小惠,惟以瘳人之疾,生人之死,履海幻食,天堂地狱为事,又安能救一世之云礽,去恶而迁善,以还造化之固有哉?
释氏销罪,必令忏悔。彼教则但崇事耶稣母子者,即升之天堂;不奉之者,即下之地狱。使奉者皆善人,不奉者皆恶人,犹可言也;苟奉者皆恶人,不奉者皆善人,不皆颠倒赏罚乎?
谓佛堕地狱中,永不得出,谁则见之?而耶稣生钉十字架,则现身剑树苦海,岂有主宰天地万物之人,而不能自主其一身之性命者乎?以造化世界之上帝,而世人能戕之戮之者乎?
剽窃释氏天堂地狱之唾余,而反唇谤佛,则虽道教方士之剽佛谤佛,不如是甚也。
且又援儒而谤儒,历引六经之“上帝”,而断章以证其为天主。曰:“苍苍之天,乃上帝所役使,或东或西,无头无腹,无手无足,未可为尊;况于下地,乃众足所践,污秽所归,安有可尊之势?”夫不尊天地而尊上帝,犹可言也;尊耶稣为上帝,则不可言也。耶稣而果全天德之圣人也,则必一言而为后世法,一事而泽披四海。若伏羲文王之明易象,尧舜之致时雍,大禹之平水土,周公之制礼乐,孔子之明道德,斯万世之功也,耶稣有一于是乎?如以瘳人之病、起人之死为功,此华陀良医,祝由幻术之事。非大圣人之事也。更非主宰天地万物者之事也,苟以此为功,则何如不令人病,不令人死之功更大也?以上帝之圣神广运,一一待其遇病瘳之,遇死起之,则已不胜其劳。遇耶稣者一二,不遇耶稣者无量无边,其救世之功安在也?
且利玛窦之书,止载耶稣救世功毕,复升归天,而讳其死于国法。至汤若望黠不若利玛窦,乃并其钉死受罪图写而直布之,其去黄巾五斗米之张道邻几何?而世尚或以其制器之精奇而喜之,或以其不婚不宦而重之。不知其仪器精者,兵械亦精,适足为我隐患也;不婚宦者,其志不在小,乃在诱吾民而去之。如图日本取吕宋之已事可鉴也。
诗曰:“相彼雨雪,先集为霰。”又曰:“鹰化为鸠,君子犹恶其眼。”今者海氛未靖,稽察当严,揖盗开门,后患宜毖,宁使今日詈予为妒口,毋使异日神予为前知,斯则中国之厚幸也夫。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近之论洋夷者,多谓‘彼地物产极穷不能生息,入中国,不过通商取财,并无他志,何足患载。’不知若仅以通商之故,何不惮数万里程,穷年远涉,屡动干戈乎?彼地果无生息,何历代未与通商,而其党未尽绝留为今日害乎?况财乃为国之本,养民之资,即谓通商取财,已属危举。夫彼以不甚需之物,纷布其党,巧取我财,久之有不受其敝者乎?独不问彼国固皆奉天教,而通商和约,称为劝人为善;且教中诸书, 皆以人之肉身苦乐为无凭,必以死后灵魂所受之苦乐为有定,又何必苦欲通商,以贪此财?即欲通商,何不臣贡善道以求,而以干戈入国,为大不善之举乎?兹观杨君二谕,可谓痛快以陈。惜当日皆不以为然,欲使其言之奇中,斯则可为当道诸公一痛哭矣!”

辟邪纪实中卷
杂引
“犹大国以耶稣为上帝之子,于汉平帝元始元年生于其国,住世三十三年,布教于民,因赎人之罪,代受酷刑而死。复活肉身升天,操万世宇宙之权。教散于四方,而信者以其地为重,往往诣耶稣墓而拜之。”(《密云斋随笔及万国全图集》)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上帝子,何假人生?人既有罪,何为代赎?耶稣未生前,宇宙权果操自何人?既谓肉身升天,何更有墓而使人拜?荒谬之极,数语中便数自矛盾。”
“西洋意大里诸国,率行天主教。凡有病,无论男女,使与教酋伴宿,不愈谓之无福。人死俱葬庙中,有后来者则掘先葬尸弃庙隅,而补葬其处。生死皆告于庙僧而记其世系,然阅三世后,亦多不知其祖矣。”(《西洋志略》)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有病与教酋伴宿,宜其必愈,何不愈即托词无福?是直借伴宿行淫耳!人死则葬,安其尸也,何有后来者则掘弃先尸?且世系止告之庙僧,阅三世而皆忘,何不情若是耶?耶稣之始末,又谁实记之而独不忘耶!”
“耶稣生东汉哀帝元寿二年,为纪年始,以三百六十五日为一年,今咸丰十一年,伊称一千八百六十一年。”(《澳门闻见录及各种妖书》)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以耶稣生之年为纪年始,岂耶稣未生前,即不纪年乎?以三百六十五日为一年,不置闰,寒暑朔望,不无定侯乎?且耶稣既生彼国,不记生时在彼国为何时,而独记在汉哀帝时耶?”
“天主教亦有杂以‘由斯教’及‘马哈墨教’者,禁食豕肉,谓豕为天主万亿化身。儿生周岁,割去势皮曰‘益局’;女子则横划下阴,长大有毛,则薙去,曰‘还原’。”(《夷教纪源》)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彼教既崇奉天主,而复谓豕为天主万亿化身,是直以豕为天主矣,从教者固已豕之不若矣!至‘益局’、‘还原’之说,尤见乖谬。按予近见天主教匪,无不食豕肉者,惟回族则不食耳。”
“如德亚国,谓其国之圣人辣杂琭,当时已死四日,蒙耶稣恩造命复活。”(《西夷杂述》)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耶稣果有活命之术,何彼教流传已久,为所活者,仅闻一辣杂璐,且不曾实见其人耶?”
“阿戈尔国,常杀人祭耶稣祈福,并杀人祭墓。酋长死,辄杀千人以祭,掳外国过境商船之人,不足遍掳行人,故入市不敢独行,恐被掳也。娶妇以多为贵,酋长例有三千,每年传集番女,挑选一次。”(《异域闻见录及醉月轩稿》)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耶稣果为福于人,何忍人之杀人以致祭耶?如谓耶稣为不知,则耶稣之明何在?更安望其能福人耶?”
“牟尼教惟知修一己清净,使人无夫妇以绝人伦,且未曾入过天堂地狱,而徒以天堂地狱之说诳人。若耶稣教,从者则竟入天堂受永福,不从者则竟入地狱受永苦,实确而可据者矣。”(《明圣要旨》)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彼教攻牟尼使人无夫妇以绝人伦,彼教父子聚麀,兄弟共牝,人伦独未绝耶?攻牟尼不曾入过天堂地狱,而徒以其说诳人。若从彼教则竟入天堂受永福,否则入地狱受永苦,且终其说曰‘实确而可据’,试问彼教确而可据之天堂地狱,果谁实入而见之耶?”
“洋夷通习天主教,皆弃绝人纪,下同禽兽。其尤诞者,曰‘额利教’,天主教之分名也,俄罗斯英吉利诸国率行之。人初生三月,无论男女均以小空管塞粪门,夜则取出,谓之‘留元’。使粪门广大,以为长大便于鸡奸。每春夏之交,男子取妇人经水涂面,入天主堂礼拜,谓之‘洁面朝圣’,以为祀天主最敬之礼。父子兄弟,互相奸淫,谓之‘连气’,且谓不如是者,则父子兄弟之情疏矣。诸如此类,未能尽述。不知我中国人亦有从其教者,不诚禽兽之不如哉?”《风土广闻》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鸡奸已绝人理,况于初生,即为长大鸡奸计,尤属可怪。经水本极秽物,以之涂面祀天主,反为洁敬之礼,义更何在?父子兄弟,互相奸淫,伦理丧尽,偏美其名曰‘连气’。如此种种之恶,真禽兽所不为,殊堪诧绝!”(按“夜则取去”“夜”字疑“昼”字之误。《玩荔室丛谈》“晨起拔出”之词便见下卷案证内)。
“艾正心,西夷人,烝其母,并烝其祖母,均有孕,生子一为艾儒述,为艾儒略。”(《倦游集》)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艾正心烝其母,并烝其祖母,人理斩绝。而所著天学新编诸书,无知匪徒为所惑,无足深怪。惟明季金声之徒,稍读圣贤书,亦被所惑,为之赞扬西学,而自附西儒,则可为痛哭!”
“耶稣一作‘尔息’,一作‘尔撤’。回回《干尔塞经》云:‘尔撤圣人者,即阿丹圣人之后,立教敬天为主,传徒繁盛,战胜攻克。或通其妻,托求异术。尔撤告妻畏人缚发,妻于是夜暗系其发,仇至遭擒,便被杀害。其徒愤恨天不垂佑,乃奉天主,不复事天。”(《远见集》)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既称耶稣为圣人,又曰‘或通其妻’,岂有妻被人通者,得称圣人耶?既称耶稣‘战胜攻克’,又曰‘畏人缚发’,其妻即暗系其发而使仇害,岂一缚发之易,独不能解去?且不能防其妻之害,已得战胜攻克者耶?既谓耶稣敬天而天不垂佑,使遭杀害,其徒遂恨天,不复事天,乃奉天主,又安见天主之定能垂佑耶?此自相嘲骂,与说法家自赞其法之灵曰:‘吾法不是非凡之法’,同一笑话,且言阿丹后,与诸言童女事不符。”
“回回尊敬造化之主,以拜天为礼,每城设礼拜寺。始生教主曰天主,再世曰‘派噶木巴尔’。每日对之诵经五次,每七日赴礼拜寺诵经一次,其经名《哈提密尔苏尔经》。”(《西域图志》)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按此以天为造化之主,则与以天主为造化之主有异;以始生教主曰天主,则与以耶稣为始生教主有异;且天主再世曰‘派噶木巴尔’,则与‘耶稣死无后’,及与‘耶稣死有遗腹子,名耶稣太子’者有异。荒谬处,彼匪族已不能各相印证。”
“亚非哩加有穆罕默德,生于成宣帝大建元年,为回回开基之祖。反耶稣之教,立新教。言已奉上帝之命,教化天下,上帝独一位,而穆乃其圣差,众人信服。戒食犬豕酒醴;不崇祖先,但拜天地之主;各人进教,宣割元阳之皮为号,谓欲享天乐,必须洗身清洁。从其教者,久遂尊为圣人。以威逼邻夷,远近皆敬之如神。日增倨傲,继且夺继子之妻,托言奉天之命,辩驳者立较示儆,临死劝其党羽固执其教无改。”(《每月统纪传》)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穆罕默德,既反耶稣之教立新教,宜去耶稣之恶,以著己之善也。而言己奉上帝之命教化天下,试问上帝果何由见之耶?则同一荒谬矣!既曰奉上帝之命教化天下,宜稍有片善可纪犹可耳。而其教在不崇祖先,进教必割元阳之皮,从者久遂尊为圣人,继至威逼邻夷,且夺继子妻而不使辩驳。试问奉上帝教化天下之圣人,而竟为此无本不经恶极之举乎?”
“如德亚国,谓其国之圣人耶稣,为天主教祖。耶稣二字,译言救世主。创教使人皆知崇奉天主以受永福,不可事天,且不可祀立祖先木主,及拜偶像,为此大得罪天主之事,致干天怒,而受永苦。孔子云:‘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也可不知所祗惧乎。”(《浮海杂志及广福编》)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按此谓耶稣为如德亚国之圣人,则与诸言生于犹太国者不符。至谓创教使人崇天主不可事天,且不可祀祖先及拜偶像,而又谓为此大得罪天主之事致干天怒;且引孔子获罪于天无所祷之词以实之,独不谓为此大得罪天主之事,致干天主怒耶?若孔子则亦止言获罪于天,实未言获罪于天主,何妄引圣言为彼邪说之证而自相支离耶? 论语有‘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入太庙’,‘在宗庙’,‘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诸明文既知引孔子之言,亦曾见孔子有不祀祖先,不祀诸神之说耶?所谓救世主者,姑无论果否有功于世,其义解不明,不已极乎!”
“亚细亚洲最西,有名邦曰‘如德亚’,其国史书载上古事迹极详。自初生人类,至今六千余年,世代相传,及分散时候,万事万物,造作原始,悉记无讹。因造物主降生是邦,故人称为圣主。春秋时有二圣王,父达味德,子撒喇满,造一天主堂,皆金玉砌成,饰以珍宝,穷极美丽,费以三十万万。王德盛智高,声闻最远,中国谓西方有圣人,疑即指此。”(《坤舆图说》)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按邪教诸书,既群以耶稣生于汉哀帝时,始行天主教。此书又系夷匪南怀仁所著,忽谓春秋时,有二圣王造天主堂,岂人未生而堂先造耶?谓造堂费以三十万万,穷极美丽,又谓王德盛智高,岂有德盛智高者,而为穷极美丽之举耶?且谓中国谓西方有圣人,疑即指此,不尤妄耶?”
“澳中凡庙所奉天主,有诞生图、被难图、飞升图,其说以耶稣行教至一国,国人裸而缚之十字木架上,钉其首及四肢;三日苏,复还本国;更越四十日而上升,年三十有三。故奉教者,必奉十字架,每七日一礼拜,至期男女分投诸寺,长跪听僧演说。岁中天主出遊,三巴则以十月,板樟以三月、九月,支粮以三月,大庙则二月、五月、六月,凡三出遊,率先夕诣龙松庙迎像至本寺,然灯达旦。澳众毕集,黑奴舁被难像前行,番童诵咒。随之,又以番童象天神披发而翼,来往腾跃,诸僧手香烛步其后。又用老僧抱一耶稣像,上张锦棚,随从如前仪。岁三月十五日,为天主难日,寺僧皆喑。越十七日复鸣,诸番彻酒肉三日,虽果饵,啖不至饱。番僧不一类,三巴寺僧,削发披青冠斗帽,司教者曰‘法王’,由大西洋来。澳酋无与敌体者,有大事疑狱,兵头番目不能决,则请命,命出奉之惟谨。其出入张盖,树幡幢,僧雏拥卫之,男女见者,辄前跪捧足,俟过然后起。法王或摩其顶,以为大幸,妇女尤信向之。龙松庙僧亦削发,蒙毡,内衣白而长,外覆以青。板樟庙僧不冠,曳长衣,外黑内白,复以白布覆其两肩。噶斯兰僧,服粗布衣,带率草履,不冠不袜,出入持盖。是二庙僧,有尽削其发者,有但去其顶发者。他如大庙、风信、花王、支粮诸庙,则系本澳自行焚香,秃顶而圆,被长青衣,无妻室。而左右列侍番女,于庙于家惟所便。盖大凡衲子之流,其通晓天文。曾游京师者,皆留髭须,解华语,分住各庙中。诸僧往来番人家,其人他出,径入室见其妇,以所携藤或雨伞,置诸户外,其人归,见而避之。惟三巴戒律极严,番妇入寺者,为之持咒禳解;寺僧不苟出入,即出入必以人伴之,书其名于版,以为志。尼曰圣母,其敬奉尤甚于法王。一女为尼,其家人罹重辟,得女尼片纸立宥之。然必捐千金致诸公,故入寺者鲜,寺中尼凡四十有奇。三巴寺在澳东北,依山为之,高数寻,屋侧启门,制狭长,石作雕缕,金碧照跃,上如覆幔,旁绮疏瑰丽。所奉曰天母,名玛利亚,貌如少女,抱一婴儿,曰天主耶稣。衣非缝制,自顶被体,皆采饰平画障以琉璃,望之如塑。旁貌方论说状,须眉竖者如怒,扬者如喜,耳重轮,鼻隆准,三十许人。左手执浑天仪,右义指若动,目若瞩,口若声。”(《澳门纪略》)
“俄罗斯国崇奉天主教,嫁娶择配,皆女自主之。如男女有成议,及期会其党入巴底行庙,男女皆跪神前,僧为诵经,问男问女愿否。皆以愿对,则与二烛,各执其一,男授女,女授男,而吹熄之,复听诵经毕而归。”(《异见新闻录并复山琐录》)
“佛兰西国所宗教主曰葛尼,其神名‘巴底行’,距今一千又四十七年。神有须发,一为立而合掌仰天之像,一为跪而合掌仰天之像,在家人奉之。亦有佛像曰‘巴底利’,出家僧供之。以三月九日祭先,无木主。”《醒斋笔记》
“末尼教不茹荤酒,夜集淫秽。画魔王踞坐,佛为洗足,云佛乃上大乘,我乃上上乘,盖末尼为白云、白莲之流,即天主教之分名。”《钱氏景教考及洋海杂志》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按此四说皆有祀神像之事,则与不拜偶像之说异;以三月九日祭先,则与不祀祖先之说异。想其徒或亦殊方各尚耳,总之怪诞不经,如女自主嫁。虽祭先而仍无木主,则年久谁溯?及僧入室淫妇、夜集秽淫诸事,皆有心世道人,所耻闻而痛恶者也。”
“英吉利夷人,能以小玻璃筒收毒气,乘人不觉散之,触其气即病瘟疫。宜以雄黄、细辛、白芷、艾叶,袋盛佩胸前,可免触受。又能飞翦,割人之发以摄其魂。如被割者,速自加翦,庶可免害。”(《医方辑验》)
“英吉利国,能以纸翦人马,焚符诵咒,化成真形,借此以惧大敌。惟鸣锣发巨砲击之,即散,以水喷之亦散。”(《西洋鉴》)
“春药采战之术,俱传自西洋,好淫者习其术,无不自戕其生。愚者不知,反为得计,可为浩叹。”(《管见录》)
“佛兰西国人,专习天主邪教,又能以妖术变幻人为禽兽,使见者莫辨。常至海口等处,摄华人归国为奴仆。滇粤匪流,多师其术”。(《广见录》)
西洋人能以木髹漆,作尺许人,内藏机纽,以钥开之,可自行数十步,但不能转曲耳。又能以药涂镜面,照一切人物山水,即留影于上,无不酷肖其真,此与作钟表为尤奇也。后侨寓香山,与客谈及药涂镜之事,始知其药,系以术取妇人胎,与处女红丸,(即未破子宫,非红铃也)交药草,将处女经水浸之,镜罩置露下,四十余日,去胎丸药草,取其水,置洋豆于中,去腥气用之。药草曾询其名,不敢注载,恐无知者仿行也。”(《倦游录》,按唐时有刘允明以法取电光灼硫磺成水能摄人影入镜,艺术家亦有师其法者。)
“余向游贵州,闻其俗,有放蛊之说,流寓未久,亦未实见其事,不之深信。及至广西柳州府,一日与太守张君同席,则忽闻坐间如竹爆一声,众皆惊骇,张君曰:‘此殆有人放蛊耳’。急觅之,不得。恐蛊入馔,皆罢席。继张君沐,取帽置几,见帽花上,微有黑点,令洗之,不去。张君曰:‘蛊在是矣,幸未著身。但不识谁放,继思昨因事遣退某仆,尚未去,或以此衔恨。令唤之。覆云,罢席时,已遁去矣。因究蛊之为害,曰蛊毒传自西洋,有数种,有声者名‘响蛊’,最毒,此地操其术者多。放时藏毒指甲,诵咒弹之,著肉即发,入饮食吞之亦发。发则两目渐蓝,无神光,面黄腹胀,任放蛊者刻期而死。如被放时,不识受否,急取鸡子煮熟,插银钗,衔口中,片时取出,银钗鸡子俱黑,则已受毒,随用药治之,可救。当录其方,今失之。昨偶偕友至澳门一行所,晤米利坚夷人巴里利,能作汉音,与之语半晌。继见案头小几上,有玻璃瓶,内贮绿子数十枚,小如粟,自为升降。问:‘为何物?’巴佯若未闻。再三诘之,始曰:‘此蛊也,乃英吉利、佛兰西诸国所造,此间有得其放法者,故留得一瓶耳。’问:‘何自动?’曰:‘毒气冲荡耳。’问:‘彼国亦有能造者否?’曰:‘有之,但毒性稍缓。’问其造法,及解毒之法,皆答不知,殆知之恐人得其传,不肯明告也。嗟乎!造物亦何假人以杀人之术耶?”(《粤中纪事》)
“鸦片烟产自西洋,气香而味颇佳,初食能瘳病。西洋无自食者,诱中国人重价购食之,久之形枯精灼,渐成废疾,多至夭折”。(《云水堂集》)
“西洋颜色,多取人目及心肝、经水、尸水之类,交镪水煅炼而成,有极红极蓝极绿之名。其色粘手则多不易脱,入口则死,以镪水皆毒物造成也。且以其色染布,亦易朽坏。”(《辩志斋杂纪》,按木商有以尸水印记者,入水经年犹见,则其色粘手多不易脱为有尸水尤确。)
“英咭利、佛兰西诸夷,常至海口,以布袋掠取行人为引海参之用。以绠系腰,垂于海中,海参见人,群起啮之,片时提出,可得海参数千枚,每一人可引数万枚。近则广东居民,亦有掠外来客民,卖与诸夷引海参者,每人可卖钱二三千”。(《腐公日记》)
“白莲教始自西洋,蜀之匪徒,多习其教。能以妖术翦纸及糊面捻成鸡、鼠、猫、犬各物,幻变真形,入人家密藏盗其财宝。且能隐摄妇女之魂,与之奸宿。此与天主教摄小儿魂为耳报,同一怪诞凶恶。不知天独纵之,而不殄灭其类者何也?”(《退思轩随笔》)
“育婴堂之设,原恐人之生子多者,辄行自溺,故好善者出资建堂为收养计,诚义举也,但近日亦不无流弊,未数岁即听人领受。致有广匪领去,私取其脑髓心肝,卖与西洋为三仙丹,此不可不密审查究”。(《回心宝鉴》)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洋夷妄尽恶极事本难悉数,姑就其层出叠见、专指天主教而言者,归入集说;其事之一二见,及有互异处者,归入杂引;而杂引亦不过略举数十事以概其余。 即所引如后各说,可见一切害人妖术,罔不传自洋夷,此诚稍有人心者,皆当切齿恨之,断不容久居中土。而士大夫中,竟有忘不共戴天之仇,因其暂通声气,夤缘富贵,忍舍身从教,妻子与之奸合,甚至以女许配互相往来,恬不为怪。亦曾清夜自思,平昔读圣贤书,果何在耶?尚得谓之人耶?”

批驳邪说
“天主邪教诸书,予所见不下百种,皆无一事一言不可批驳者,即批之亦无暇尽批。今晨偶阅教匪新刻妖书数种,随手批驳数十条,增杂引后。有与杂引内语意相同,已曾批驳者不录。
壬戌八月五日
天下第一伤心人自记
阅《天路指明》(系英夷杨格非著)
“上帝为谁”条内谓人误认佛为上帝,及菩萨外别无上帝;或认玉皇为上帝;联邦或认天地为上帝;或指上帝止是一条理。试问于中国圣经贤传,见其说耶?
谓牟尼不顾天伦之乐,出家为师,其为师之意,与孔子同。阴间事未见未闻,不曾上过天堂,落过地狱;一心设想,便以训人,试问牟尼为师之意,果何在见与孔子同耶?牟尼不会上过天堂,落过地狱,以之训人,固属荒谬。而彼教之动言天堂地狱者,果何见何闻,上过天堂落过地狱,而为人亲切言之耶?
谓道教祀张仪为玉皇,受封为玉皇上帝,驳其受人之封为上帝,是人较上帝为更大。试问彼教之呼天主为上帝,独非人加之封,而天主自称为上帝耶?况道教并无祀张仪为玉皇之事乎?
谓上帝为造化之主,天地为受造之物,譬屋宇为工师所造者然。又谓天地有形像,上帝无形像。试问上帝既无形像,果谁实见其造有形像之天地耶?若工师实共见其造屋宇,无不见其形像者也。
谓朱子解经传中“天”字,有说苍苍者,有说主宰者,有单训理时,一无定论为未闻真道所误。试问必以“天”字专指上浮之天,则呼一日二日为一天二天者,亦指上浮之天耶?
谓观所造人物,知必有肇造之者,即全能之上帝,是上帝尚在意想中也。又谓日比地球大,约二百三十万,相距二亿七千余万里,更有大星,较日尤大尤远。试问:日星之里数能穷究若此,独不能直达上帝所而与之一晤耶?
“上帝有几”条内,谓人当认一为主,有求必祷,祷上帝;有得必谢,谢上帝。且见万有之荣光,必恭敬而颂美上帝。庙宇中木石金土雕塑及纸绘之伪像,尽宜废弃。觉己有罪,求上帝赦;己心邪曲,求上帝正;忧愁求上帝慰解;身荏弱不足以为善,求上帝加我力量;在苦难中,求上帝救护;望天堂永福,求上帝导我以路。试问:为善为恶,及一切琐事皆不能自主,必求上帝即得遂意,然则奸盗谋劫者不皆可求上帝赦耶?且予见彼教事事邪曲,何上帝不一正之耶?从彼教者仍不免忧愁苦难,何上帝不一解之救之耶?天堂之路,果从何处入耶?至雕塑及纸绘之像,虽无益于人,亦何碍于上帝,而必尽废为快耶?
“上帝称呼”条内,谓上帝之称不一,有称耶和华、天父、上帝天主者。试问“上帝为谁条”内,谓人不可加上帝之封,而此称呼独上帝之自命耶?
谓上帝为大父,生身之父为世父。上帝爱民如子,其恩大于世父万万倍。又谓无论何国之君,其权位皆上帝所与。试问上帝既爱民如子,其恩且大于世父万万倍,何古来不无暴虐之君,而上帝权位之与不尽与明圣以自保其子耶?
“上帝之体”条内,谓上帝三位一体,为父、子、圣神。父万物之本;子代人赎罪,救人灵魂;圣神之功用,即感化人心,故圣教友于赞颂时俱宜赞美此三位。或问:“此三位虽曰三,殆即一。”答:“不然,父是父,子是子,圣神是圣神。”又问:“三位皆上帝?”曰:“是也,各有上帝之性,其性一,其体亦一,父在一体中,故圣父是上帝,圣子,圣神,俱在一体中,故俱是上帝。”试问父子圣神,既谓为三,复谓为一,咬身妄辩,自为颠倒。且子指耶稣,为上帝屈己降世,已极荒谬,而圣神更是何物?此等创说,何明示人以不足信之事耶!
“上帝降生”条内,谓生人之理,有夫妇始有父子。上帝降生不用此法,以夫妇之道从欲而生。故耶稣降生乃上帝大显其妙化之功,感童女马利亚有娠而生焉。试问上帝既如此大费周旋,何必另自降生,而不现身说法,使大家共见共闻犹为便捷耶?既夫妇之道,从欲而生,何从彼教者,亦复娶妇,且奸淫事不一而足?而守箱不嫁之贞姑,必伴教师宿,非从欲耶?
“降生之凭”条内,辟邪论驳之详矣,不赘录。
“降生之故”条内,谓天下人,不分中外,自君相以至士庶,皆为犯法之人。试问中国历来不少圣君贤相,正士端人,亦皆在犯法之列耶?
又谓人有淫窃邪念,上帝即知。试问从彼教者,所为何一非淫盗之事,何时不起邪念以害人耶?特不过假词粉饰耳!
谓“有事相助,有善相劝,有喜相庆,有尤相怜,有不足相资给,此自然之理,不得为功。试问英佛诸夷,固皆天主教之流,亦曾能此自然之理耶?所谓有事相助者,殆资粤贼以军械粮米也;有善相劝者,殆勒人从彼邪教而大肆奸淫也;有喜相庆者,殆在戮拂彼之正人以尽绝之为快也;有尤相怜者,殆助从彼邪教之当道免祸而得福也;有不足相资给者,殆伙粤闽浙诸匪徒巧取中国之财,惟恐罗不尽,而自富其国也。
谓耶稣来救罪人,代死而流宝血,以涤除人罪,及舍此宝躯以赎世罪。且谓罪恶滔天,罪比邱山,皆可藉耶稣天高、地厚、海深之功而抵免,使离暗府而升明宫。试问罪非犹物,血何以涤?世罪亦众,一身何能尽赎?且罪大恶极,皆可藉耶稣之功以抵免,若耶稣而求之果应,不将纵天下之人皆为恶,但藉耶稣以抵之耶?至宝血宝躯之称,尤为可笑!
谓观音二字,有其名,无其人。基督降生,历历可考。上帝无形,耶稣即其形。试问耶稣今日果在何处,予谓祀观音者固妄,而从耶稣者,岂但妄而已哉!
“历四十日升天”条内,谓救主耶稣钉死复生,后历四十日集其徒于橄榄山,以上帝国之道训之。言毕升天,众观有云蔽主,渐不见。继谓于气绝之时,呼曰:‘事毕矣。’便升天。试问言毕升天,非以肉身升天耶?气绝之时升天,非以灵魂升天耶?一条之中,何先后差异若是耶?
谓耶稣升天后,遣三位一体中,第三位圣神临世,感化人心。试问:耶稣既能苦心救世代人赎罪,钉死复活,何不长在人世救人,而必遣人代之耶?且所遣之圣神,谁实见之耶?
谓耶稣本上帝之身,降生救人。忽谓世之罪人,不能径祷于上帝前,恐妄祷更获愆,必赖耶稣转祷。且谓教中人称耶稣为有兄在天。试问耶稣既本上帝降生,何一身而宽严各别耶?教中人称耶稣为有兄在天,何称谓之奇亦至此耶?
“上帝审判人”条内,谓审判有二,曰私审,曰公审。私即世人死后,其灵魂即到耶稣台前,耶稣要审判其人生前行事,合天堂,则灵魂入天堂,合地狱,则灵魂入地狱;公审即天地末日,天下人肉身复生,各与灵魂相合共至主前,受其审判,无数人听审,在广众之下,彼此证明生前所行之善恶,毫无隐匿。此公审之日,大有威荣,从始造天地以至末日,仅有此一日也。试问一日内普天下不知死几千万万人,一一要过耶稣之审,已荒谬至尽!况公审在天地未日,天下人肉身复生,又仅此一日过审,彼教匪徒,果谁过私审公审,并见有久死复生者耶?且耶稣能赎生人罪,而死当入地狱者,独不能赎之耶?
“复生道理”条内,谓至末日受公审,各人之肉身俱自冢中出,复生与各人之灵魂再合,受其生前所行之报。试问:亦有尸骸抛散未葬,及煎割扬灰者,其肉身又从何处出耶?
谓耶稣倘救人灵,不救人身,是半救半不救也。主不若是也,故必使人之肉身复生。试问耶稣既救其灵,复救其身,何过审之日,当入地狱受苦者,不救入天堂受福之为全救耶?
谓复生之身,乃神灵,有荣光,且强壮不朽。试问不能入天堂者,不直以神灵不朽之身入地狱耶?如以神灵不朽之身入地狱,则入地狱者,亦非苦矣。且人死必待天地末日复生,何耶稣复生不待天地末日,并不闻有同日复生之人耶?
“上帝感化人心”条内,谓昔者孔子抱道不行,有莫知之叹。且谓必上帝之神,感化人心,此心始可得而正。无论何国大圣大贤,以格物等法正人心,有名无实。试问彼教何事不得罪孔子,而反援孔子以自证耶?人心待上帝感化而始正,何若尽生正人,不待感化之犹愈耶?大圣大贤之正人心有名无实,果何所见?而彼教之绝无人心者,反为有名有实耶?
“信而称义”条内,谓圣子耶稣在天堂,哀怜世人,甘愿降为人身。据此则与上帝降生之说不符。
且谓耶稣毕世,全守帝诫无丝毫违犯。试问耶稣既为上帝分身,上帝能者,耶稣亦能,更何俟上帝之诫耶?
谓上帝刑赏,犹国君之法,有犯者即罚之。又谓世人皆陷罪恶之中,难免沉沦永苦,非立一赎罪法,断不获救。幸有三位一体中,第二位圣子耶稣,自天降生,代受吾人应受之苦,上帝视其功而赦人罪。试问上帝刑赏,既犹国君之法,而陷罪恶者得耶稣之代受其苦,复得赦其罪。今设有千百叛逆之徒,抚之不驯,在国法之所不宥,忽有一大功臣出奏曰请罪臣一人,勿治千百叛逆之罪。谓其功之足以相抵也,有是理耶?且所谓第二位圣子耶稣,则第一位圣子果为谁耶?若谓第一位即上帝,则圣父更何在耶?
“上帝国迩”条内,谓世之列国,以真理而论,止分为两国。一曰上帝国,一曰魔鬼国。敬服上帝者,即上帝之民;惑魔而从魔,即魔鬼之民。且实之曰耶稣圣教会,可名为上帝国。试问从古圣贤帝王,不从耶稣教者不皆魔鬼耶?不且并我大清君臣而直骂耶?粤贼奉其教群起倡乱,而涂毒生灵者,是欲为上帝民耶?且彼意既谓圣贤皆不免为魔鬼,彼教妖书,何复援引中国圣贤语耶?
“前上帝无形像”条内,谓但心在像,便犯罪取祸,此复谓如设帝座于心内,事事当听其命而行。试问设帝座于心内者,非心在像耶,独不犯罪取祸耶?
谓有日诸邪教灭亡,各恶事净尽,寰海变成新世界,无人不恭敬上帝,且爱人如己,此必成功之事也。试问诸邪教灭亡者,孔孟之教耶?佛老之教耶?孔孟之教,固昭如日星。佛老之不轨于正,岂若彼教之耶?穷凶极恶耶,无人不恭敬上帝者,殆必如彼教以经水涂面祀上帝,为洁面朝圣也;爱人如自己者,殆勒人以从彼邪教耶;至谓此必成功之事,而粤贼之倡乱,殆欲如彼所谓成功矣!
“身前之福”条内,谓人死之日,分文不能带赴阴司。与“上帝审判人”条内,谓冥府阎王皆人心设想之物。两议合证,岂阴司独非冥府耶?谓无冥府即不应谓有阴司也?
“不信主者受永苦”条内,谓死后灵魂至上帝前,受审判,第一就问信与不信,信,上帝看耶稣之功,接至天堂;不信,罚至地狱。试问世之不信者,何妨于审判时漫应为信,不亦得升天堂耶?上帝审判,何若是疏忽耶?姑无论信者之皆为恶人也!
谓近有耶稣教士来尔中土,宣圣道,颁圣书,已历五十余年之久。举国人民,俱应悔改信主,究之信者少,不信者多,此亦显为人心邪坏之凭。故尔华人,按上帝律法,实皆有罪。试问人心邪坏之凭,华人之罪,在有纲常名教耶。幸信者少,不信者多,向使驱中国而尽妖族之,则予亦无插身之地矣。
谓地狱永苦,其苦难名。耶稣譬以硫黄火,魂置地狱,犹身置火坑。不曾到过地狱,未知其苦如何,故耶稣以已见之火取喻地狱之苦。试问地狱之苦,耶稣能为人亲切言之,亦曾受过其苦而来耶?。
“上帝教中圣规”条内,谓主未降生时,上帝于圣教中,设有祭法,即以牛、羊、鸽等,杀而祭之。此何义?指点耶稣要来赎人罪,救普天下人,而代人流血,耶稣即祭献天父一大祭物。前有祭礼,乃示圣教中人,知后有救主,献身为祭,代赎人愆,非前赖所祭之物,即可赎罪。且示人知世皆有罪,欲救必赎,自不得赎;盖不流血,则不得赎也。夫牛、羊、鸽等,为物甚微,远不及人身之贵,岂赖之即赎人罪乎?上帝立此祭法诲人,是欲人日望救主降生也。今上帝圣教中,祭法悉除,因耶稣已来成此大祭,何敢以物之命,加诸救主上,而冀上帝来歆也?试问上帝自设祭法,非自贪血食耶?且谁见上帝而设此法耶?上帝指点耶稣要来赎人罪,要赎竞赎,何又迟及期耶?前谓耶稣为上帝降生,兹又祭献上帝,非自祭自耶?至以耶稣为祭物,在予固谓耶稣即牛羊之不若,而在彼崇信其教者,以舍身代赎之人,拟之祭物,不亦不敬之甚耶!
“圣礼”条内,有领洗礼、食圣餐二事,谓领洗礼,主谕徒云:“天地诸权,已与我矣,尔往招万民为徒,以父、子、圣神之名施洗,教之守我所命者。”故入教者,牧师即以指取净水,微按其顶曰:“奉父、子、圣神之名而行此洗礼。”止入教之始,领洗一次,人始知其信主之道,而为其徒也。倘有人自云信道,但不愿入教,此人亦断不可为吾主之徒。总之,上帝教以领洗为入道之门。谓食圣餐,耶稣当见卖之夜,与其徒坐,主取饼擘而祝曰:“取食之,斯乃我身为而擘者,行此以忆我。”食后,取杯亦然,曰:“此杯乃新约,为我血而立者,尔饮之以忆我。”尔食此饼,饮此杯,以明主死。至於临日,凡食此饼,饮此杯,不合其宜者,是负主身主血者也。人先必自审,然后可食其饼,饮其杯。不识主体而饮食不合其宜者,是自取罪戾也。故为其徒者,世毕固守之。或一月一举行,或数月一举行。即牧师取饼,擘若干小块,偕会中兄弟,各食一块;又倒葡萄酒于一大杯中,偕会中兄弟,各饮少许。且谓领洗所以洁其心。食饼记主为我等捐命,魂之赖主,犹身之赖饼;饮酒,记主代流宝血以洗赎世人之罪。试问领洗果能洁心耶?即能洁心,何妨自取水涂耶?未从彼教者,亦食饼,亦饮酒,不亦即食耶稣肉,饮耶稣血耶?又何必定假牧师手耶?且既从彼教,而复谓食其血肉,忍心害理,更有加于此耶?总之,我中国圣贤正大光明之道,断无不经之举。按此入教而必领洗食餐者,无非置迷药于水饼酒中使人因此昏昧而任彼所为也!为彼所惑者,何不思之甚耶?
“主祷告文”云:“我父在天,惟愿尔名成圣,尔国即临,尔旨得成于地,如在天焉。我所应用之粮,今日赐我,我免人债负,求尔亦免我债负,又勿使我陷于迷惑,要拯救我出于凶恶。盖国度、权柄、荣耀,皆属于尔天父,至世世无穷焉。亚孟。”(此二字译即“心愿”也)试问 “尔”字既指天父而言,而曰“惟愿尔名成圣”者,则是天父尚未成圣,又何事辄称“圣父”耶?每日应用之粮,皆祝天赐,然则游惰无聊者,但从彼教,开口向天,即有粮从天外飞来耶?负人之债而免之,不犹之掣骗耶?勿陷于迷惑者,必当外于纲常名教耶,拯出凶恶者,必当入于奸淫谋害之林耶!以予所见彼教之徒,真迷惑至尽,凶恶无复者矣!
阅《甲乙二友论述》
第四章内,谓“耶稣降世,特救罪人。”试问耶稣既特救罪人,然从则彼教者,不必须罪人耶?
第五章内,谓人死复生之身,不病、不老、不死、不坏;且谓恶者之身,精力必强,盖上帝将坚其体以多难。试问人既不病不老,不死不坏,精力必强,更何为难耶?
第八章内谓“默念青苍之上,星宿之外,去日月遥远,有满福之所,是上帝之宫。万善同居,福禄无穷,信可乐也。”试问此等默念,非梦癫耶?
阅《耶稣教略》(系新改,较旧本不符)
谓太初之时,上帝创造天地。曰:“宜有光。”即有光明晦以分,昼夜以定,是为首日。上帝造天之月日星辰,地之山川禽兽,万物具备,然后造人,男女各一,男曰“亚当”,女曰“夏娃”,其性本善,其心甚乐,居于福囿,以治理栽培为事。上帝曰:“园中果实,任意可食,惟中一树勿食,食之必死。”爰有蛇焉,即所谓魔鬼是也,迷惑二人。言“食此果,亦未必死,可致目明,能辨善恶,仿佛上帝。”妇从其词,取果食之,以奉厥夫。于是上帝逐二人出囿,定其死罪,使男栽植汗流浃面,使女怀妊劬劳,产育维艰,迨终天年,而反其本。维设一词,预许之曰:“妇将生子,必伤蛇首,为蛇伤踵。”其意即谓灭鬼权,拯人魂也。其言妇所生之子者,即指耶稣四千年后,为处女马利亚所生。试问天地万物,皆为上帝所造,何既造其性本善之亚当、夏娃,而复造此迷惑之魔鬼与不可食之果耶?既谓食之必死之果,何竟如鬼言而食之不死耶?既谓二人为魔鬼所迷惑,上帝即逐出囿,定其死罪,而二人食果,并非为恶,应得死罪处果何在耶?使男栽植,使女怀妊、即得谓死罪耶?初非使女怀妊,造人时,何必男女各一耶?既谓二人被迷惑,何必留其种害后世,而不即灭耶?既可使终天年而返其本,何若不迨终天年使返其本耶?既谓妇将生子,必伤蛇首,为蛇伤踵,何后文并无其事耶?即灭鬼权,拯人魂,与伤首伤踵事,果何涉耶?既谓妇所生之子,而复谓指耶稣四千年后,为处女马利亚所生者,更何意耶?且一切告诫预许之词,果谁实见上帝而亲切闻之耶?
谓耶稣被卖于背教之徒,见害于有司之手,死以苦刑,复生升天坐上帝右。试问耶稣即为上帝使生,何被卖见害而独不知耶?升天坐上帝右谁见之耶?
谓耶稣以五饼二鱼饲五千人。试问以饲五千人之五饼,谁得而团之,岂亦从天而降耶?
谓上帝大施矜悯,特发仁慈,使独生子耶稣诞降尘寰,死于十字架,以赎人罪。试问既大施矜悯,特发仁慈,何不宽人罪而直赦之,必生一代罪人,多此一番举动耶?
谓耶稣谓:“吾乃善牧,为群羊捐命,且舍生为众赎罪”;“吾乃天降之饼,食之者必得永生”;“信我者虽死亦生,生而信我者,恒久不死”;“就我者决不饥,信我者永不渴”。试问既为众赎罪,则甘心自死,而前文之谓为被卖见害何耶?被卖见害,是人制之使死,而在己有不甘之意矣!既谓信而就其教者,虽死亦生,恒久不死,不饥不渴,何我所见信而就其教者,无一如是耶?且观“生而信我者恒久不死”之词,则信我者虽死亦生,是死后始信也。然则不从彼教者,至死后畏入地狱而始信之,不亦升天堂耶?
谓耶稣门人证其复生之事于世,其后大半受刑罹祸,为耶稣竭忠而死,虽死而犹口诵耶稣不辍。试问耶稣既能救人,独不能救门人之受刑罹祸耶?彼粤贼从其教而遭官兵扑杀者 ,亦为耶稣竭忠而死耶?且死后口诵耶稣,鬼语谁实闻之耶?
《重建清真寺碑记》有云:“本教与儒教,虽大同小异,然其立心,亦不过敬天尊祖、忠君孝亲、五伦五常、三纲而已矣。人徒知清真礼拜,敬天拜空,殊不知道之大原出于天,古今相传,不可诬也。”而署其后曰:“开封府增广生员金钟撰,祥符县痒生曹左书,开封府廪生傅儒篆。”试问彼邪教与儒教,其大同者,果何谓耶?彼所谓敬天尊祖者,非儒所谓逆天忘本者乎?彼所谓忠君孝亲者,非儒所谓无父无君者乎?彼所谓五伦、五常、三纲者,非儒所谓以歝伦乱纪者乎?彼邪教固举天下是非而悉反之,果何事而与儒同,敢妄引圣经“道之大原出于天”以为证耶?且彼教既以天为天主所造物,无足重,此又言敬天,道之大原出于天者,不更自相乖舛耶?所尤可切齿痛恨者,彼金钟、曹左、傅儒之徒,曾读孔孟之书,忝列胶痒,不能得其万一,而忍从邪教,至为作记,且中间伪注考证,以实其教之由来,末复引圣经以为妄证,何胆大妄极如是耶!
呜呼!汉唐以来,身心性命之学失讲。即有一二明儒出而任道者,又各存门户之见,彼此成家,致不能昌明圣学,卒以文艺取人材,此人心所由日坏,而流弊至于此极也。予忆幼时读书,即潜求义解,辄参注于旁,俟长以自明得失,未尝不慨然于圣学将湮,思有以自任也。而同学之士,多以为误用聪明于无用地,不究心于应试之文,浅言为迂,甚言为妄。由今观之,然则金钟之徒,为正用其聪明耶?昔之以予为迂且妄者,不将去金钟之徒为不远乎?呜呼!今日者,恨不得皆如予迂且妄之辈,起为我大清荡此妖氛,以同复不共戴天之仇,岂非圣学之幸,天下苍生之幸哉!
阅《训子问答》(教匪沈子星著)
二条内,谓问:“上帝创造天地人物,几天成功?”答:“六天。”问:“上帝第七天做何事?”答:“安息,而以是日为圣日。”试问上帝果神灵莫测,则创造天地人物,何须六天?一注念而即成矣。如必需以时日,则天地人物,为数甚繁,即六天亦未免太促。且六天成功,七天安息,谁实见之耶?
九条内,谓问:“开路先锋是谁?”答:“是行洗礼的约翰。”问:“耶稣受彼之洗礼否?”答:“受的。”十二条内谓问:“耶稣至爱的门生是谁?”答:“约翰。”试问耶稣即为救世主,而复受约翰洗礼,则约翰之功,不大于耶稣耶?又谓约翰为耶稣至爱之门生,不且以师受门生之洗礼耶?
第十三条内,谓问:“祭祖宗可行否?”答:“不可”。问:“为何?”答:“祭原是敬上帝之礼,而且不是上帝要吃祭物,乃指点耶稣献身为祭之意。而世人不明此意,祭天地,祭神佛,错了。又祭祖宗,大错之错,真是无用。”据此妖说,姑勿论其灭祖废亲。试问上帝指点耶稣献身为祭之意,其意果何谓耶?孟子曰:“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指杨墨之教而言也。予则曰:“从耶稣之教者,且禽兽之不如矣!”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外此如郭保禄等《扫云记》,‘不宜敬惜字纸’说。‘雷非神而雷有神’诸说,及一切新刻妖书单片,尤极荒谬,更不值一辩矣!

辟邪纪实卷下
案证
天启时,天主教匪西洋庞迪我者,工异术。能取男子肾子、妇女子宫,与彼族服之,可通华语。或配药使人服之即迷,或配创药可合支解之尸。又能飞翦割鸡鸭翅以试妖术,凡鸡鸭翅三被割者,食之多中毒。又能幻巨鬼散毒物于饮食,使人服之辄哑。江西南丰吴某师其术以诳人,人多呼为“吴神仙”云云。(《摘录怀仁堂杂著》)
黎伯春自西安归,言彼地士民,多被西洋历士阳玛诺等以迷药诱入天主教。其教男女混乱,上下不分,大致以宣淫采战为主,一入其教则生死无异。记其最为可哂可怪者数事:
凡妇女经至,以金管吸之,贮于瓷瓶。男子用以涂面,祀其教中之神,为表虔敬。亦常服食,谓可延年。烹鱼鳖及烧鸡鸭,以经水配合者为至品。
凡生子,至三月后,每卧时,以小竹管贯入榖道,晨起拔出,约十岁许则止,不识何故。
凡从教之家,必置一女不嫁,值传教者至,即与伴宿。且立簿册,随时登记,有“谨领圣体一次”、“谨领圣体二次”等语。
凡从教之家有丧,必求传教者扃门独殓,殓后两目及胸次,俱以膏药贴之。继从教某家丧,有戚属某疑私殓有弊。俟殓后,启其膏药,则两目珠皆失,胸次有刀孔,察之则心已剜去。因此大哗。传教者遂遁,而从者亦渐少矣。闻剜取心目,为影照人物山水之用,未审是否。似此邪教,不知彼地士民果何乐而从之?(《荔室丛谈》)
崇祯初年,徐光启、龙华民、汤若望倡行天主教。凡皈依者,先问其家有魔鬼否,魔鬼谓佛像也。有则取至天主殿前石幢撞碎,掷石池中。俟积多,遂邀同党架炉举火,将诸佛像尽行熔化,率以为常。某年六月初一日,复建此会。方日正中,碧空无纤云,适当举火,众共耸视,忽大雷一声,将池中佛像,及诸炉炭尽行摄去。池中若扫,不留微尘。众皆汗流浃背。逾日死者半,自是遂绝此会。(《究心集及烈皇小识》)
昔西人有行教于安南者,举国惑之。王患之,逐其人,立二帜于郊,下令曰:“从吾者立赤帜下,宥之;否则立白帜下,立杀之。”竟无一立赤帜下者。王怒然,砲杀之尽。至今不与西洋通市,西人亦卒不敢往。倭亦然。(《澳门纪略》)
噶罗巴马头,凿十字架于路口,武士露刃夹路立,商其国者,必践十字路,否则加刃,虽西人亦不敢违。又埋耶稣石像于城阈,以踏践之。盖从教者以践十字架为反教,术遂不灵,故无敢践者。(《澳门纪略及果园诗集注》)
曩京师有医某者,岁终贫困,思惟入天主教可救贫,而邪教又不可入。乃先煎泄药升许,与妻子议言:“俟我归,如惽迷者,急取药灌我。”于是至天主堂,西洋人授以丸,如小酥饼,使吞之。予以金。归家则手掷神主,口中喃喃。妻子急如前言灌药,良久暴泄而醒。见厕中有物蠕动,洗视则女形寸许,眉目如生,乃盖之药瓶中。黎明教师至,手执利刃,索还原物。医言:“必告我何物,乃相还。”教师曰:“此天主圣母也,入教稍久,则手抱人心,终身信向不改矣。”乃还之去。(《愚溪文稿及海国图志》)
常州有金坤者,一妻二妾,年四十无后。有诱以从天主教可得子者,坤惑,竟从之。逾年忽失两肾子。问之师,师曰:“此天机不可洩,勿以告人,君将上为天圣,天下后世人,皆君之子矣,何患焉。”未几以从天主教事发,陷大辟。(《红豆斋杂记》)
万历中,西洋巴达里入浙。诱人以天主教,人多惑之。有武生王文沐者,豪士也,闻从其教者,人死必骗取眼睛,欲试其术,乃佯入教中。数日不食,报其师至,果持小刀近前,将取睛。王奋起击之,随追至其家,刃其首,并毁其耶稣像。其事闻之京城,上厚奖之。(《西樵漫笔》)
明解达让,顺天人,美丰姿,工文章,十六入泮。次年食饩,人多以词翰相许。性好淫而不善勾引,时天主教有精房术者,解往师之,不三年,七孔流血而死。妻旋通其屠户卢大之子,逾年携一女改嫁于卢,一家消灭。(《省斋记事》)
明季京中争习天主教,惟吴渐逵拾遗不为所惑。司教者以升天之术诳之,吴曰:“我必亲历始信。”一夕教主邀吴邀月宫,吴从之。甫出门,若凌空而步。俄顷至一所,楼阁森列,错杂管弦,诚人间未有之境。良久教主促归,吴不允。忽闻空中呼曰:“尔亦欲入魔道耶。”视之,即其亡父,遂惊仆,身卧树端如梦初觉,教主已不知何往矣。吴知其幻,因作《破邪篇》并纪其事。(《夷情述略并天主教考》)
广西桂林陈原益,性最贪,闻入天主教可获重利,遂入之。后以盗库金事发,磔于市。(《广见录》)
崇贞初京师天主教大行,有贡生张学伊者,贫不聊生,举室入天主教,获重利,家小康。有丐踵门,饥寒交迫。与之餐,并劝从天主教。可救贫丐曰:“弃人类而为禽兽,虽饿死不忍也!”张曰:“何言之甚耶?”丐曰:“非言之甚,君姑听我言。”张曰:“试言之。”丐曰:“夫所谓天主教者,即耶稣也。耶稣自犯国法,磔死于十字架上,是无君臣;耶稣之母马利亚,有夫名若瑟,而曰耶稣不由父生,是无夫妇;且从其教者,不得奉祖父神主,是无父子。人无君臣、父子、夫妇,非禽兽而何?”张怒逐之,丐不顾而去。不数年,张产荡尽以恶疾终。(《京都杂识》)
鲁监国航海时,其臣阮进欲乞师日本。遣使賫《补陀藏经》以往。有僧湛微者,前自日本来,因与同舟,抵日本,其国初闻有藏经往,喜甚。及闻湛微名,大惊曰:“此僧复来,则速死耳。”因不受敕,护经而归。叩其故,则以湛微曾习天主教,因逐出,今逃回也。先是西洋人以天主教诱其国,人各授以秘术,民间闺阃多为所乱。一入其教死生不易,主教者遂肆奸术,结众怙乱,其国大发兵扑灭之。自是痛绝西人,以铜板镂天主形置通衢,凡各国人往者,必使践踏而过。衣囊有携得西洋一物者,搜出,一船皆诛。(《莼乡赘笔》)
福建马庶常某,酷好天主教,年五十余,致仕归家,丰而无子,心甚忧之。一夜梦其祖某公曰:“汝官应至侍郎,寿应逾八十,应得四子俱贵。因弃正入邪,文帝按籍削减,汝不肖竟至此耶!”马醒悔之无及,不一年,抑郁而卒。(《果报录》)
山阴徐永福,以贫不能为生。闻西洋利玛窦能以药涂镜照人形影,可获利,往师之。利玛窦曰:“不敬从吾教者不得传。”徐遂从其教,而师其照影之术。利玛窦因通徐母及徐妹而并娶焉。继以人之为徐照影者多病折,皆知其术能伤元气,以传习异端讼之官,竟杖死。(《果报录》)
江西广信府陈姓妇,方有孕,夫外出,身旁止一九龄幼女。一日幼女出街买药,方转,适见有二人向其门揖,即自开。二人入,幼女随之。二人即手摩幼女顶遂哑。但见二人仍扃门,复向其母揖,其母即登床。再揖其母,衣服皆自褪,二人乃与轮奸。奸毕,抚其胸,见有肠从阴户出。二人方取刀欲割,忽其夫归,二人闻叩门声,即沿墙遁。幼女与其母皆痴不能动。夫疑妇有私,碎门,入见妇已昏不能言,子宫亦出,恐小产。询之幼女亦哑。百计解之,幼女得活,具言所见,其妇则死矣。于床头搜得小竹筒一,内贮青水半筒;小布包一,有天主赞,及朱符、刀、剪、诸物。此康熙三年事。(《养吾杂记》)
何大海,福建人,有才无品。英吉利有巴利达者,知历数。大海与之学,遂被惑,从其天主教,得采战术,烝其母。未期年,被雷击死。(《糊涂集》并《崇正录》)
布商吴某,寓沔阳某客店。见隔房有某者,挥霍自如,不知所出,但辄闻长夜不寐,似喃喃有声者,窃怪之。一夜从壁隙窥,某以青布铺案头,中设红纸画十字架,烧条香一枚供之。继用糊面撮成鼠形,约二寸许,十余只,置布上,大碗覆之,黄纸书符数十张,口中诵咒不辍。约二时许,忽见群鼠衔物置布上。某袖出小红旗向案头摇之,鼠遂隐。见布上忽有银十余锭,某取纳怀中。复开碗,仍撮面鼠其为一团,撤去诸物,始就卧。翌日,某邀吴饮,饮后,吴曲意诘之。某曰:“为此者,皆伊前生所负之债,为还本耳,非我盗也。”吴佯欲师其术,某曰:“此甚不易,尔但勿发我事,今夜当引美妇与尔神合。”吴不信。至夜三更许,寓中人尽卧,某忽邀吴至房,果见引妇至。某强吴与奸,吴惊骇,莫知所措。曰:“尔所嘱吾断不忘,但此则吾不从也。”某见吴却之坚,遂以口向妇吹之,乃隐不见。吴后诘之店主,知其曾入天主教,然终不敢轻为人发其事,恐致祸也。此吴表弟杨某为予言其事甚悉。(《销暑闲谈》)
郭有德者,西安府长安县人,以训蒙为生,家口颇繁,计俸所入,不能偿出,而不见其或窘。传闻有从天主教教师与银给家事,初未窥其实,不敢信。继余移家与之邻居,忽一日火起,郭宅被焚,救火者于伊宅拾符咒一本。余取观之,未竟,仍为郭夺去。内有数条,犹能记忆。如《御守箱贞姑赞词》云:“圣差贞姑,接引圣母。过气化脐,惟尔与我。我主耶稣,降身护我。真精与我,天寿给我。亚孟。”《吸引红丸赞词》云:“先天人剂,天主之赐。我取服之,万寿如意。亚孟。”《临伴新妇赞词》云:“我奉主差,引开先路。万事从源,圣揄罗福。亚孟。”赞后皆有符文,但每符皆滴血迹,不甚了然。其尤诞者,如以猪血擦儒教各圣贤墓碑,诵咒提其灵魂以供役使。及以妇人产后余流,和天地飞蜈蚣等药,使人食之即迷等事。种种之为,皆堪发指。因为人言及将控之官,或疑余得之耳闻,恐难获实据,受诬控累,事遂中止无何。郭一家皆以疫终,此亦足见从邪者之必不克善终也。(《复道斋笔记》)
嘉庆十二年,有大班喇佛者,天主教之掌率也。约孟剌甲兵头,以兵船十艘,窥伺安南,为安南所烬。(《粤中纪事》)
画师刘大明者,有特识。亲友入天主教者夥,皆百计诱之从。刘画十字架于地曰:“劝我从教者,宜履此,便相从,否则邪教誓不从也。”皆怒詈曰:“尔不从可耳,何大辱我圣教若此耶?”卒无敢履者。(《粤中纪事》)
李竹溪广文,幼时曾读书某寺中。同寺有二客,不识何为,每晨起外出,午后始归,归即卧;二更时复起,辄引外客至,闭门絮语,不甚辨悉。适一日李如厕,闻隔屋微有声,就隙窥之。见二人偕外客数人,在隔屋墙下互相鸡奸,不觉失笑。二人闻之惊曰:“我多年兄弟未会,在此合初,何物魔鬼来窥探耶?”李惧事,潜至书房。二人过问,李佯若不知,二人亦不深究。但常为李言天国之乐,劝李瞒父母从之学,李佯诺之谓:“俟师解馆时,当即从也。”未几李有堂兄某之丧,尚未就殓。二人谓李曰:“人死我善殓,以膏药贴之,可使封目归西,子归盍言之,我可为殓也。”李知其邪,即以其事具告家中人,将缚送官。因机不密,二人知事已发,遂早遁。按此即天主教之流。李广文亲为余言,甚愤切,悔当时之未早下手也。(《芸窗余话》)
据张世钦供称:“小的是山东历城县人,父母早故,并无兄弟,二十一岁,在广州跟官,从黄老坤学得天主教。他教示小的画符在手上,到街市随意向小娃儿们头上一拍,小娃儿们便迷著了,只见前面一线有光,三面都是黑暗,即随了我走。引到僻静地方,剜了眼睛、心肝、肾子,把尸身掩埋灭迹,留下眼睛心肝肾子,卖于洋人做药,用法就不晓得。小的曾迷了七人,昨曾家娃儿是第八个了。小的并无同事伙计,黄老坤师傅已死七八年。所供是实,不敢妄扳。”云云。又供:“常在各庙中,抄得人家小娃儿们寄名的八字,卖与洋人捉魂做‘耳报神’。要四十九个八字,才做得一个‘耳报神’。洋人拿着小娃儿们八字,半夜念咒捉魂,见有白光出,就是生人的,方出价钱买了。所有新传小娃儿们有过家症,头发稀少,身体退瘦,便是洋人捉了魂去。不是祖宗有灵,十有九死。小的们或装做算八字的,也能骗得小娃儿们的八字卖钱。其余都不晓得了。”(《摘录供词一段》)
沔阳州城外三十里猷拔地方,原名牛八。有一李姓,年三十许,天门人,在该处搭台讲书说因果,寓杜姓粮行。后因与杜往来最密,杜氏女不知何时拜李为师,每夜即由屋后往李处听讲,继率姑姊妹六七人,均北面为弟子。杜以为善事,不之禁也。杜有至好充快差者。一日至其家,觉主人忽加白眼,心异之。迨晚间闻有从教之一说,潜至屋后窥之。则见李姓高坐,群女子相向而立,李口中喃喃,不知作何语。灯忽大放光明,忽如爆竹一声,则群女子之衣服皆褪,而李亦褪。李手出一竹筒,长六寸许,置脐上,群女子次弟以脐迎合。合毕互相环抱,共卧一大被中焉。次日快差以告,杜疑且怒。快差曰:“勿怒,今夜盍往观乎!”是夜杜往窥。适值合脐之侯,杜大怒,排闼直人入。搜出宫装衣及黄帽,内注“某为正宫”,“某为偏宫”字样。邻右闻闹毕至。复搜出天主圣教会簿一本,内载多人姓名,有二三著名正经人,亦在其内。盖欲牵制以为自占地步也。群欲送官。内一人因簿上有名,恐受累不肯。遂只痛打一番遣之。此咸丰十年十一月初五日事也。(此予见《章广文寄丁广文信》内有此一事)
近日海口有天主教堂、福音会堂、广音会堂各夷人,常以扇向人一搧,无老幼男女,即与随行。闻夷人掠去,割取目珠、肾子、子宫等物,用镪水锻炼颜色,影照洋画。被搧之人,间或遇人追转,而舌根已烂,数日亦死。又有以药物迷人,使下部作痒欲求鸡奸者。地方官吏,并未严拿,将来不知作何究竟,甚为可患。(刘某《家信》中有此一段)
湘乡某,贫无赖,投汉口洋行操贱役。有女在家,时若颠迷者。辄忽不见,云随天主至汉口,亲见其父。一日云:“父居失火,幸天主救免。”查之果然。且常为父带银钱衣服归家。或问:“天主来此何为?”云:“天主谓有夙缘,令与伴宿,即可得道。”问:“湘乡至汉口不下千里,何来去之速。”云:“天主双臂有翼,每挟之飞行,如风雾中,顷刻即至”云云。后此女竟失所在。湘潭曾某刘某皆为予言如此。
黄某者,广东人,以书符咒水,专医妇女之病,并云能使妇女受孕。游于长沙、湘阴各乡,多惑之者。凡有召,必以夜至。令妇女独卧室中,仅留一门,余皆闭之。其它妇女幼孩。俱令避去,自立室隅书符咒水,继令家中一切男丁,各持纸钱出外烧之。谓宜渐烧渐远,不妨烧至里许以外,则病者速痊,望子者速孕。究之事皆不验,且妇女多致黄瘦,黄某则云是为“换体”,正取验耳。适郑某家召医。郑之甥某疑之,私于隐处以伺。见各人俱出烧钱,黄遂至病妇床前一揖,帐门自开;再揖,妇衣服自褪。黄将逼淫,因大呼捕贼,烧钱者去未远,皆闻而共擒之。搜出《耶稣神妙全函》一部,大青铜钱数十,“周”、“郑”等户寄名八字数十纸,余国焕、僧嗣昌投师字二纸。拟即送官究治,复恐供出秽事,共引笑声,相与痛挞遣之。此事为子言者甚夥。
天主教匪吴某父子,浙江宁波府人,寄居汉口之后街。其邻某,偶于壁隙窥伊父子互相鸡奸,奸毕以大布共蒙其头,相抱而卧。其父年约六十内外,子年约二十内外。此事粟都戎为予言之,甚为愤切。
洋夷有香酒,无论男女饮之,下部奇痒难耐,必纵淫始适。谷、商、朱某等六七人,误饮此酒,曾受其害。内三人遂得痔症。此木、商、陈某为予言。闻之江夏李某谓作痒之药,即天主教之合欢丹,无论入何项食品之内,皆令食之者下部作痒。
曾某清泉人,患目疾十余年。客游香山,闻天主堂教主英夷玛格利精医术,遂往就医,顿觉舒爽。不十日,竟成双瞽。此曾之表兄段某为予言。
某编修亦天主教之掌率也,赁居某宅。迁去后,宅主于废字篓拾一信,系教匪龚修理所寄。首称“某某掌堂学兄大人足下,恭惟宏才敷布,大道昌明”云云。内有“沈兄何日入燕,以便料理答包,末有敬请齐安”种种不经字样。并附阅送刘兄某往衡宣教七律一首,有“一枝玉管朝运气,两片云鬟夜比脐”之句,语意尤为秽亵。作者恬不为怪,亦迷之甚也。杨某为予言之,深相慨绝。
皂隶子董伦光者,甚无赖,为洋夷诱入天主教。既入,转诱其妻,妻不允。再三强之,乃往天主堂与教师倚臂坐,教师反手授以丸者三,皆未食。教师忽怒曰:“尔心不诚谨,不可传,此后非净体不可。”逐出之。越日,教师怒董曰:“尔妻既不安心受教,胡使来此?”董归,因问妻何故。曰:“伊与三丸皆未食,故逐之。”董曰:“尔何不食?”曰:“恐有毒。”董曰:“吾食之无毒,试尝之。”妻取一丸,食初下,即解裈奔街市求淫焉。母家知之,力与泄药,醒愧忿,遂自溢。所谓净体者,乃教师迷以符水,先为沐浴,借此行其奸污耳。此咸丰十年十二月事,
某邑有曹某者,举室入天主教。其邻人偶从壁隙窥之,见某妻与教主均赤体,以臀对擦良久,即与奸合。即毕,以口吸阴精,其妻欣然,若甚快适。此陈某为予言。
夷匪杨格非之门生左宗德,至江南买难民女子十数人,置一大房。每夜三更时,左偕二人燃灯中立诵咒,群女子环立。俄顷,左等口中有青烟出,灯光忽大,群女子衣服皆自褪,左等一一立与轮奸。复以口呵群女子阴,遂携手环绕数匝,皆卧。继屋主微闻其事,即遣去之。后于壁隙寻得涂坏咒词一纸,词云:“始祖亚当,始妇夏娃,行无奇异,不尔祈祷。圣子耶稣,真命教祖,天国之事,全知全能。弟子祈祷,皆获如意,弟子乞仙,求为护佑。”末注“弟子左宗德、罗向荣、陈珍。”并朱书“亚孟”二大字。此尹某流寓湖北,与之邻居,从后园塘边窗下窥见,为予言此。
湘潭某,被西洋沈嗳唔瑟哔呵诱入天主教。谓其妻曰:“教主为我净体,通身舒爽,觉未入教时,不知其乐,今如此教,有使人不可不入者。”强妻与媳皆入,媳不从。强之再三,媳曰:“俟姑入后,当再入也。”教主遂取水一盆,置卧室,拉其姑同入,扃门。其媳从楼隙窥:姑与教主对坐,似有羞容。教主含水向空喷之,遂解衣赤体卧地,教主亦赤体,以水喷其阴户,手揉其胸。顷有肠自阴户出,教主割置小瓶中,复散药入阴户揉之。随对面携手绕水盆数十匝,忽倚臂反手携绕数十匝。其姑似困惫,教主置卧地,又以水喷之。忽跃然起仍携绕如前,凡三次,即与奸合。奸后拉坐水盆,为遍浴毕。复含水喷之,其姑始如梦初觉者。乃与教主同著衣出,亦谓“通身舒爽,此教真不可不入。”苦以劝媳,媳曰:“宁至死,不敢遵命。”姑曰:“我初未知亦不信,今知故劝汝也。”媳即述楼隙窥取肠奸合事,姑绝不信,怒曰:“有此事,我岂不知,而甘受其污,复任之取肠耶?此汝不愿从,为此诬词耳!”盖其姑迷不自知,媳亦不再辩,乃归母家居。此事友人傅某为予言之最详。
江夏某教匪郭保禄之徒也,有子四。长、二、三皆有妇,惟四未娶。一日长子死,家人议将长妇转房配四子。忽有同教者曰:“此宜决之教师。”因往叩郭,郭曰:“以长妇与第四子,则年齿太远,此宜以长妇配次子;次妇改配三子;三妇改配四子,岂不年齿相若乎!某遂从之。”此彭某目见为予言。
教匪罗某,本水贼,近为夷匪派充江西传教官。教匪方某,本江南无赖子,以逆案改名逃入夷伙,近为夷匪派充湖广传教官。该匪等闻湖南、江西之民,多不信其教,遂布党于湖南、江西等处,开设药摊。挂“保和”、“保生”、“德生”、“智生”、“广生”、“安生”“利生”、“好生”、“乐生”等堂名,多用白布镶黑边,中书“某某堂包治一切气痛咳嗽”等字样,亦有用木牌朱漆金字者。其药使人买食即迷。且该匪族逢人谈及天主教,多伪斥其妄,惟语中必暗神其教之灵。及托为医、卜星相、照像诸色,迷惑愚民。并造散妖言,使人先坚其信,以为后来传教安身之地。此刘某、王某佯为访教,与匪等往来最密,侦知其实,为予言。且予亦再三察实如此。
汉镇一日有裁缝匠三人,携筐同行。遇一夷匪招缝衣,三人私幸可获利,偕登舟。即入内,则数十夷妇争淫不释,凡三日始得出,皆极困惫,无生气。内二人方出二日即死。其一归乡求治,不知愈否。此梁某目见为予言。
红巾贼洪秀全党,与夷匪通。掳男女小儿献夷匪,换取枪炮火药等物。夷匪得妇女,争相采战。继以药涂脐上揉之,子宫即自阴户出,遂割之。又有用手拍肩,子宫即出者。小儿则割取肾子、心肝。下游被掳害者,以千万计。酒商韩某自江南归,为予言目击如此。
友人某自湘潭归,言寓湘濡潭城外,邻右某篾店,有教匪龚修礼主其家。某每从壁隙窥见龚坐床上说法,篾店夫妇散发坐踏板听法。说毕,授伊夫妇各一丸,吞之,同登床,落帐,三人□(口+悉)啐良久始出。夜则三人同眠,其淫乱与否不得知,大概可想见也。
黄陂整容子潘某,被夷妇掳胁求淫,并令以舌舐阴户,历一昼夜不少息,困极,乘间逃出。后夷妇追得,以计杀之。此福建张某为予言。
长沙罗某忝列庠,为天主教匪某之嬖人,得其构引邪术。道旁见有美女,能于前数十步画地诵咒,使美女自至,与之奸合。此事罗同窗某及胡某、柳某为予言均如是。
教匪沈道南,原名昌世,本浙江绍兴人,因烝其母,并通父妾携逃广东。近浑入夷族,改名传教,遍赂显要,所至之地,不及防闲,多被蛊惑,遭其害实夥。有力来远、杨化周、白受采、皆罪犯改名,此周孝廉某、杨编、修某为予言均如是。
萧某自河南归,言在祥符县,与天主教匪曹某邻居。闻其教甚邪,辄就礼拜所窃观。每礼拜诵经后,男女互奸始散。无何曹以其教劝之从,因明诘奸淫之故。曹曰:“人之肉身,皆不是真,惟灵魂则真耳。礼拜后交合者,此大公会,为日后灵魂相合之故。儒家拘泥,误将肉身认真,乃以大公为奸淫,不自昧真理乎?真可叹可笑!”又问:“从教者必留一女不嫁伴教师宿,何故?”曹曰:“此为过气比脐,养息圣真,亦非奸淫也!”又问从教者不祀祖先,何故?”曹曰:“祖先皆是故物,还要归天主赏罚,不能福人。凡有心愿,但求天主足矣,何必再祀祖先?”历数其事,无不荒妄,遂斥绝之。恐为衔恨谋害,越日即束装归。
某职某,北地人,年二十余,貌甚美。夷匪以利诱与鸡奸,居夷船二日,始得出,粪门肿痛,不能举步,继下血三日死。安徽整容子黄某,亦被此害。此李广文为予言。
江西文人吴某,小有才,嗜利无厌。夷匪以利诱通其妻,遂举室入夷教,借以射利。继家转贫,愈无赖,士林知者多鄙之。此江西邓某、长沙陈某为予言,并见其人。
澧州近有匪徒,能匿形影,以妖术割取男子辫发、妇女乳头、小儿肾子,被割者皆不省人事,或以犬血灌之始醒。问之,或云“见一僧胸佩十字架,打之落地即晕,任其所为”,或云“忽有狂风过,即割去,绝无形影”。凡妇女小儿被割,醒即痛苦异常,不逾日辄死。此长沙冯某、善化杨某均在澧州目见,恐被害遂归。为予言甚悉,且言被害者不可数计。按十字架乃天主教之实据,此辈为夷匪类无疑。又按犬血能解邪法。
衡州亦有妖匪,割取辫发、乳头、肾子。友人史某流寓衡州,一日邻右有妇洗袴。适见旋风扰起地灰,直近前,顺手将袴扑之,落地有声,视之翦也,其夫妇秘之匣中。即夜,门外有人唤曰:“速还我翦,否则焚尔屋!”其夫惧,取翦从窗隙递出,忽被割一指,呼痛数日未愈。此史某目见。以上十五条,皆今年所闻。今年者,咸丰十一年辛酉也。
予己未年客抚州,有友曹某者,赁居某宅。予往访,见壁间贴有刻字纸条,首载天主降生一千八百五十九年,中注斋期。有“失去十字架”、“寻获十字架”、“望耶稣复活”、“耶稣升天”等词。询系宅主贴。予即揭下,宅内有老妪出曰:“此要物,慎勿揭去。”问:“何用?”曰:“此天主圣教斋期也。”问:“天主何物?”曰:“天下众人之父,皇帝亦为其子。”问:“耶稣何物?”曰:“天主圣号也,不可乱呼!”问:“从之有何佳处?”曰:“死登天堂极乐国。”问:“谁登过天堂?”曰:“相传如此,自不虚也。”问:“从教向有禁例,拿获正法,得为乐乎?”曰:“此正修到穿红袍上天耳。”问:“彼处从教几许家?”曰:“从者十之三四,每年于刻字店买此斋期照行。而官亦知为善事,未尝或禁”云云。呜呼!似此执迷不悟,实失于优容养奸者多矣!
善化某某亦曾读孔孟书,年二十余,入营充书记,保职县丞。酷好淫,遂从天主教,烝其母,并通其妹。妹有孕,以药堕之。此予实知其事,不注姓名,隐其家族之丑也。载其事,以为世人鉴戒也。至当道从教者,知有数十人,皆不便注载,恐酿立言之祸也。
有货古玩刘某者,从天主教已数世。一日至同行某店家,有素识孙某者,亦在坐。孙某戏以扇向门空画十字样,谓刘曰:“君家供此为何?”刘未答,继出不由门,乃从柜台跃出。越日,约党至其店,百端辱詈,欲得孙某以甘心焉。后孙某央人再三认错,乃止。
予闻从天主教者,履十字架即为反教,术遂不灵。深夜遣人于从教者门外,以石灰散地,作十字形。清晨遣人俟之,见其开门,若忿怒状,即以帚扫去。跪伏念咒良久,仍转入内。右二事,皆目见,其不履十字架,此其明验。而近亦不尽然,在英夷传者,则十字架为断不可履;在佛夷传者,虽履之亦不甚禁。

辟邪纪实附卷
辟邪歌
天下第一伤心人
自古中国最称盛,教宗圣贤道至正。
异端邪说辟最深,到底行事顺天心。
惟有西洋绝人理,妖物耶稣把教起。
教中行事实难容,劝人祸福诱人从。
纷纷夷党多被惑,名为行善实为恶。
后被仇人通他妻,大众谋杀心最齐。
将他钉在十字架,拨皮抽骨都称快。
他的徒弟把天仇,说天何不佑耶稣。
他是天主来降下,生身童女马利亚。
且说天地不足尊,惟有天主当感恩。
天地都是天主造,以后即名天主教。
说他全智又全能,圣子天兄一并称。
先天教主是外号,书名圣书更荒谬。
圣书又名为天经,遍相引诱害非轻。
可怜郡国与乡里,天主妖堂起不已。
都把十字架来供,从教邪流执手中。
或配胸前也不定,偶有轻亵要他命。

意大利国为教宗,每代有个教皇公。
说是代天来宣化,西洋各国都害怕。
国王即位求册封,大事必求他折衷。
可恨教皇奸淫贼,他要害人不可测。
又使徒弟走四方,分掌教事为法王。
神父专管小部落,割去肾子受教约。
徒弟奸他他欢喜,且将益慧把名安。
其余随地都有制,各有牧师掌教事。
天主堂费是谁储,地国王臣庶争转输。

每到七日一礼拜,名为弥撒又教会。
百工悉罢来纷忙,老幼男女集一堂。
牧师上赞耶稣德,下面都把经来说。
说后奸淫任意撞,大公仁会有名双。
嫁娶都不用媒妁,必须男女私自诺。
少长也不论他年,止要齐心结教缘。
先拜耶稣祈上帝,引开先路牧师替。
牧师先伴新妇眠,圣揄罗福把名编。
父可娶媳子娶母,己女亦可娶为妇。
兄弟叔侄无专房,同胞姊妹更无妨。
风俗轻男每重女,国王臣庶妇作主。
妇多逐夫再赘新,说是男子女生身。
经水说是上帝宝,妇女经至争饮了。
所以夷匪身秽腥,总因经水走脾经。

此事听求已可笑,更有怪事人不料。
凡是初生三月间,无分男女有一关。
每到夜时方就睡,小空管塞粪门内。
要使广大好鸡奸,留元二字巧名班。

每到春夏相交际,说起男子尤有趣,
妇女经水当清斋,涂在脸上都不揩。
走入堂中把神敬,名为洁面来朝圣。
父子兄弟互奸淫,连气为名不若禽。
相逢但问妇安否,父母说是不足数。
兄弟戚友会面疏,见即同奸为合初。
君臣父子称兄弟,母女姑媳称姊妹。
天父天母与天兄,妄说此外无比衡。

西洋习俗都相类,英佛诸国为尤最。
看他内猾外又和,春风满面即干戈。
群靠海泊为生竞,有利埠头他必至。
先止逞势逼邻夷,中土由来不敢欺。
宋元间有匪徒人,暗把妖神等寺立。
旋迹败露不敢行,祸根伏脚是前明。
利玛窦与王丰肃,先后中国来插足。
会作巧艺讲天文,又有妖术炼金银。
可叹明朝被他诱,圣朝又用推历数。
遂敢重地及通衢,妖堂遍立把人愚。
各使夷匪把教掌,多多联络奸邪党。
正神一概骂为邪,吩附徒弟要灭他。
从的天堂受永福,不从逐他入地狱。
愚蠢闻说多被迷,敬从邪教不敢违。
国初例法尚严禁,传习丑态犹未甚。
道光末年祸渐萌,洪秀全与杨秀清。
奉行邪教同倡乱,蔓延东南成大患。
十许年来不得平,逆夷探知中国情。
晓得邪教匪徒信,戍午竟入广东境。
庚申八月犯都门,皇上怀柔念独存。
俯允和议不尽灭,该夷反敢肆倡獗。
分党各省州县场,遍传邪教太颠狂。
从教好比他奴隶,听他驰驱中他计。
为害较前十倍加,说起人人当叹嗟。

入教牧师水按顶,名叫入门把洗领。
食饼一块酒一杯,取名圣餐实祸胎。
从此举动便昏聩,祖先神主先打碎。
但用红纸画长圈,刀锥钩槊画齐全。
十字架向中间画,名为圣架真笑话。
或供门首或入龛,合家迷倒把教谈。
士夫从教实无耻,称做西儒又西士。
有女留一不要嫁,开箱老女名可讶。
又名贞姑御仙姑,牧师常做夜来夫。
牧师止顾奸淫乐,过气比脐把名托。
有病不请外人医,牧师来把针灸施。
妇女也要脱衣袴,赤身露体全不顾。
不愈便剖臟腑看,考验病状著书刊。
有丧必求牧师殓,独自入房把门掩。
眼睛取去膏药蒙,封目归西名不通。
复加红布包了项,叫名衣胞不许阚。
从教家中或不依,教匪个个来逞威。
更有一事怪到极,死有三等圣名色。
人死或明割四肢,取名上圣名真奇。
断下首领中圣就,下圣莫将耳鼻救。
童子死有仙童名,守箱女死贞仙成。
带子归西名何指,是为从教孕妇死。
若犯国法把命捐,名穿红袍上了天。
再表取睛有缘故,多把中国铅卖去。
人睛配入药来薰,百斤可煎银八斤。
薰成造出洋钱用,用入中国假珍重。
余下九十二斤铅,仍可卖还原价钱。
西夷眼睛难入药,彼国死睛不自割。
且止夷匪秘自煎,中国从教皆不传。
惟取生睛配药草,经水胎丸共和捣。
塗入镜面可照人,眉目丝毫尽肖真。
借此也可把利获,坚从教的间得学。
尤能摄奸生人魂,名教神合岂忍言。
妇女发爪置席底,可使亲自来房里。
或取童子好生辰,咒摄魂为耳报神。
盗人钱银为还本,不怕人家藏的紧。
夷中男女与人交,都会采战不相饶。
名为祈仙实奸合,真精都被他消纳。
或吸童精学永年,或从处女吸红泉。
名闻天孔又人剂,如此害人真不细。
与人交臂宿一床,知人隐衷不及防。
乘机谋害为测隐,本来恶念心中蕴。
男子辫发女子宫,割去真如一口风。
小儿肾子也割取,并要心肝与脑髓。
或散瘟蛊使遭殃,种种恶事述难详。

推他用心真切齿,中原大害从此始。
借传邪教斩绝之,将在中国大有为。
世人从教何不察,晓得夷情都喊杀。
大家齐心立起团,团总齐心匪胆寒。
莫把和约误认实,扶持圣教要人出。
教匪怕履十字形,说是履了教不灵。
近来虽不尽如此,也有大半不肯履。
不妨城市与乡村,雇工都凿十字痕。
家家门前都要凿,不凿人家莫放过。
龛中必供天地牌,祖先神主要安排。
无论官民都过验,切莫顾忌怕人怨。
马头城阈凿纵横,更招挑夫充勇丁。
初六廿一把名点,晓说大义宜浅显。
平时月给三百元,有事日给钱半千。
一切可疑外来客,医卜星相查明白。
教匪即时送他终,不是也不许停踪。
东南素著富强势,莫到此时偏丧志。
贫家出力富出资,剿灭须知莫失时。
听得风声又不好,鸣锣军器挪起跑。
杀了鬼子发洋财,一声喊起大家来。
此时若不伸公愤,将来流害不可问。
当了忘八罔称雄,富贵贫贱一般同。
要知邪教真痛痒,各自扪心想一想。
想到伤心泪自流,我非无故过多忧。
圣道原来须继接,莫使今此遭奇劫。
绅民合志共担承,大家指日庆中兴。

国防法
天下第一伤心人拟
一、每县城内,设一防邪总局。东西南北四乡,各设一总局。其余每都每里,设立分局。其局就近地祠庙,不必另造。
一、各团之团总、团佐,不必论职分高卑,必须地方有血性公正男子轮充,有事则齐心会议,贵能任劳任怨,同伸公愤为是。
一、团中费用,不在多取,但各按本团最殷实户,照田派捐若干,造利用军器若干件,外约余钱一二百贯,生息以备急需。如有要故用动,急即注簿存查,免有侵蚀错误,致生物议。军器即存局中,令向在住之人代管。无论官绅士庶人家,堂中必设神龛,供“亲天、地、君、亲、师”五字牌,及祖先神主。团总每季会同团众,挨户查验,有未设者,商众处治,不得稍有因循,稍存顾忌。盖此邪教惑人最深,每有从而不觉者,总赖有心世道人防微杜渐,免滋后患。
一、凡城阈,宜凿耶稣钉死十字架形。按其形:无须赤身散发,两手横布,左足加右足上,首右偏。马头及各要隘,均凿其形。至街市乡村地面,及挨家门阈,必凿十字架形。不愿者,以邪教论。团总雇石工令挨家凿之,每家不过给工钱七八个。坪中以小石砌成十字架形亦可。
一、挨家必立五家互结牌,各具保结。如查出一家有从邪教者,五家联坐。五家中或有知情先行声扬者免坐,并不究前误结之事。
一、凡外来医卜星相,及一切形迹可疑人,无论何人遇见,速即捉送团总,处严行究诘。如身间搜出有邪教符咒等事,即凭众治死。即未搜出确据,亦严逐出境,不许暂留。遇见捉送之人,凭众酬钱一贯,注簿存查。如私行卖放,及诬陷者,即将卖放诬陷之人治死。
一、客栈饭店遇有客至,飞报团总查验。如私留一切形迹可疑人,查出果系教匪,即将教匪与店主凭众并置死地。无确据而形迹终属可疑者,亦一并逐出。
一、无论何色人家,外客投宿,必报明团总。如有隐秘查出有可疑情节者,亦照客栈饭店处治。
一、邻境团总,每年必互查二三次,免各团或有疏虞。且必详察邻团团总,属实公正与否。若阳奉阴违,即会议将该团总如何处治,另举公正者承充。
一、每族必设族团。如本族有从邪教者,查出即将缚至宗堂处死,更为便捷。
一、每家必派一人充勇丁,食力者自充。不能食力者,即派家中雇工,或另雇者听便。局中立一名册,以便轮流派唤。勇丁亦系各保身家,平时无事,不给口粮。
一、每月初六、二十一两日,晨起,团总即会同团众至局,较阅勇丁技艺。勇丁亦不得借故推诿不至。如有万不得已事,亦必先期往团总家投明,查实无异方可。团总较阅技艺毕,当众以忠义之道,激发公愤,历数邪教害人之事,并宣讲《圣谕广训》。且必说明天主教,向有禁例,犯者处死;前此之和,实皇上格外宽恩,亦未料其教至如此害人之切;今日我等举动,真所以报大清二百余年食毛践土之恩,同复不共戴天之仇,救万世之人心,绵祖宗之血食。要在使人人皆知切齿深恨,则正道昌明,而邪教自息矣。
一、河岸码头,有必设立水卡防邪总局,择高要处建立炮台。即召沿河挑夫,充当勇丁,令谋生之暇,操习武艺。平时每月每名给钱三百,有变出力,则每日每名给钱五百。常令兼巡水面船只,有可疑情节,即飞报团总查验。如有邪教确据,将教匪治死外,酬飞报人钱一贯;卖放者,查出即将卖放人治死。亦每月初六、二十一两日,点名训练,并诚挑夫总首。如中有从邪教及隐瞒为夷匪挑运货物,查出将总首与挑运者一并治死。所有水卡一切费用,皆由本处及外来船只,照量大小派令捐钱,于船头盖一火印为据。如钱不便,一次未能归齐者,即给收照,内注派捐若干。实收若干,下欠若干,俟下次验照捐满,再盖火印。并令于船板每片凿十字架形,不愿者以从邪教论。
一、探闻夷匪逼近,凡团总人等,皆踊跃从事,不动颜色,预备击杀之法,俟其来以尽灭之。惟水卡为尤要,深望众志成城,为此快极之举。
一、有私卖地基船只与夷匪,及为夷匪造屋造船之党,查处即将全家治死。
一、各庙或有供赤体童像,五六寸许,曰“耶稣太子”,讳其名,则“哪吒太子”,皆应一体查究。
一、团总及一切团中人等,若非是在剿匪之日,不得由局开销酒食费用。平时较阅,每次茶钱不得过百。即给住局人代办茶水,其钱必注簿存查。如团总自备酒食者听便。
一、设团必长久无懈,不可因暂无事,或即废撤,致匪党乘虚而至,则悔己晚矣。
一、设团不独防夷匪之害,亦可助官兵防红巾贼之窜鼠,即地方窃贼亦当潜踪矣。
天下第一伤心人曰:“予见天主邪教横行,悖论逆理莫此为甚,深为世道人心害,心窃忧之。屡劝人齐心团练,乐从者固多,而因循顾忌者亦不少。不谓难以举行,即谓不免违旨,在我弗从已耳,安虑他哉?噫!是何言欤?即一二人望,于此独无卓识,其生平亦可概见。尝思范文正当秀才,便以天下为己任。我德与才,固不能拟文正,当此邪说纷乘,犹不能为圣学一壮声威,尚得谓人乎,不且不能以一家一身为己任乎?人之有心,谁不如我无如心之异用,知近而不知远,将并近者而亦不知矣。设坛建醮,动费万千,演戏祈神,少亦数贯,未见或吝也;一切饮食衣服居处资,稍有力者,未见不美且备也。冠昏丧祭,擅用非仪,服饰冠裳不无僭等,未见以为过也;一切赌博等事,未见以为犯禁也;凡此皆非有益身心性命,皆不患难举,亦不患违旨。独此防邪团练,不但有益天下 ,实先有益各人身家,为理直气壮之事,偏难举行而不免违旨哉?即各地方官,想皆读过圣贤书,虽不便为倡率,岂我辈能伸公愤,而复为抗拒,甘为邪教苗裔受其侮狎哉?予因此见防邪团练之必宜举行也,故不惮一一条列而详言之,深冀世人之能尽听也。”

哥老会说
天下第一伤心人
哥老会,亦曰“哥弟会”,盗党名目也。多于四川,而贵州次之;云南、广西又次之。湖南之衡州、宝庆;湖北之荆州、汉阳等处亦往往而有其党。每于山隘及江湖港边泊船所在谋劫。客商多遭惨害,故行旅相戒,伴孤则不敢出。自红巾贼倡乱,其党多附去者,于是行旅稍称安谧,乃近日此害有更不可言者。缘四川、贵州兵多入其会,调至各省防剿与各新募勇丁暗相联络,致勇丁入会者亦十之三四。在营为官军,出营即为盗贼,或告假,或遣发而出,即十百成群,于各处伺探过客,以至山隘,早晚经行及江湖泊船稍不备者即遭害。且其党亦著营中号衣,亦有军器,无从辨别真伪,遭害者不可数计,鸣官亦不能究。予遭此害者二,一为所劫,几于命之不保;一为所窃,路费俱空(窃者之名潘得胜、张洪盛,某帅护军营勇丁)。其相值日亦多,皆以附从人众,防预不失,否亦不免遭害也。
至会中口号,曾究其略,爰次举之。其结会或数十人数百人不等,共饮雄鸡血酒立誓,誓中有“自结拜之后再念及生身父母、同胞兄弟,必天诛地灭”等词,以后称会首为“老冒”,会末为“老幺”,并有“冒壳子大爷”、“圣贤二爷”、“当家三爷”、“红旗五爷”之称;其余为八牌上的,有上四牌下四牌之分,并各带小儿又曰“太保”。与鸡奸者曰“黄龙”,否者曰“口龙”,鸡奸曰“畜驴”。突窥其举动,能相比为恶,即升入会中为哥老大。大凡见会党及一切人,年与己尊者,称为“兄弟”,自称“弟兄”;年与己卑者,称为“弟兄”。自称兄弟。递茶递烟,皆以右手中指、十指、无名指伸出,大小指按下;使礼则手拱耳旁,亦伸三指;饭罢左手执碗,右手伸三指执箸向碗中一挑,复向碗底横绕,然后放下,皆为出指不离三。邀饮食为“打平伙”,薙头为“楸草”。辫发丝线,多用至二三斤,斜盤顶上垂其尾,亦有不用丝线者。因事致谢为“负累你哥子”,称人有才为“桅杆上挂剪刀,哥子高才”。会党有事,未与老冒商量者,老冒即挥拳击之,为“不与我打过交代,要飞帖子打你的上符”。骂人父母为“造黎山”。会党有相角及行事稍与会中不合者,及投明老冒,邀入茶馆批断,为“讲皮判”。老冒上座,群党旁坐,听判者下跪。判毕,茶钱无论数十人、数百人,皆判输者独偿。若或辩驳,即驱至野处凭众吩示。重则杀之,为“毛抛水中”,为“丢灰”;轻则以刀向身随刺,三对穿孔为“三刀六眼”;以巨炮子打之为“吃汤丸子”;及割鼻、割耳、割足筋不等,统为“草场打坐”。而杀人又有“青草坪割片”之名。予曾见会党有割足筋者。
某营官亦会党,驻军江西某府,为老冒“讲皮判”,淹死水中,后亦未究,时老冒尚在彼营充散丁,随手以刀刺为挪签子来签。邀党去劫客为“看生意”,见客过将劫之为“做买卖”,又为“叫幺”。还互相识人怀银钱不便自劫者,即探其当往某地过遣会党伺之,过而劫焉,为“放票”,又为“飞帖子”。强奸为“竖毛”;劫客致富为“起发”。于稠人中欲聚其党,则手执辫尾向内拂;欲散则外拂……似此口号实繁,未能悉数。
总之,此党在天理所不容,人心所共嫉。各团总首及保甲人等,不妨遍为传知。凡遇此类异言异行者,即设法涂灭,且必各查各族以尽治之,或将昭著恶迹呈官究办。即各营官亦宜严禁勇丁结会,出营不得携带号衣军器,并派人严密查拿,无或稍纵,否则流毒无穷。遍为盗党所出没,将见红巾贼之祸未平,而哥(以下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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