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序


  岁辛亥,余识许蕴白先生余羊城听秋声馆,谈艺甚欢。暇则招同唱和,或至忘昏晓。嗣客芗江、客鹭门,唱和一如在羊城时。无何,先生有棉兰之行。同人饯之菽庄别墅,先生即席赋别,作变征之声,识者以为不祥;时丙辰九月九日也。先生居棉兰年余,诗益工,吟益苦。既病且死,遗蜕不归,所谓不祥者于是乎验。

  夫古之诗人客死者多矣,若李太白、杜少陵,其最著者,然皆域中也;苏玉局不死于儋耳,而先生独死于黄支、乌弋之间,天之所以待先生者,何其薄耶!虽然,神州莽莽,一蜗角也,蛮触争雄,伏尸流血;其大哀诚有如「南华」所云者:『生无福地之可居也,死无吉壤之可葬也』。至炎荒数万里外,犹有一抔净土以瘗诗骨,其亦幸矣!且使后之来者,登垄凭吊,概然曰:『此诗人许先生之墓也』!如是,则先生为不朽,即天之所以待先生者为不薄矣!

  嗟乎,先生已矣!而迂叟、耐公、筠老、翊翁复先后下世;老辈风流,一时销歇!夜台有知,其亦吟想悲凄于风清月白时否耶?

  今者,先生嗣君将以遗集授梓,问序于余。枨触前尘,辄书数语于简端。其诗之佳,有副墨之子斯传之、有雒诵之孙斯知之,不赘辞可也。

  壬戌(民国十一年、一九二二)伏日,衡阳沉琇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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